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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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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格里姆被击沉了!法伦海特一级上将阵亡!”
毕典菲尔德听到这个消息如雷轰顶,悲痛在他心里炸开一个永不愈合的缺口,痛彻心腑。
“阿尔达贝尔特,如果有一天我战死星海,你会说我没头没脑、冒冒失失,犯下弥天大错,活该去死么?”
“弗里兹,不会有那一天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拼死保护你。”
在坎普葬礼后的那段对话,竟然一语成谶。一想到法伦海特是因为他的错误、为了援救他而死,他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
“谁愿意永生不死……当那一天来临,请记住我永远爱你……”法伦海特在他耳际唱过的歌在他心底响起,撕心裂肺。为什么我还活着?如果我也战死了,是不是可以跟他一起去瓦尔哈拉?
多年后,有一次出差到伊谢尔伦要塞时,毕典菲尔德曾经驾驶着一架王尔古雷,在阿斯格里姆最后的位置逡巡徘徊。但在暗黑的天幕和冰冷的星海中,在飘浮的残舰碎片中,他找不到任何像是阿斯格里姆的残骸。法伦海特和阿斯格里姆,应该是化为星尘融入了永恒。
5月1日凌晨,帝国军在伊谢尔伦回廊惨败的消息传回大本营。
“法伦海特死了……”莱因哈特苍冰色的眼睛沉浸在哀愁之中。第一位战死星海的一级上将……他的思绪迅速地飞回那个无法遗忘的日子。那一天他得到法伦海特,失去吉尔希艾斯。
一个小时后,梅克林格的超远程通讯传入布伦希尔德号,请求和莱因哈特皇帝单独会谈。
“陛下已经失去法伦海特一级上将,不要再失去毕典菲尔德一级上将。”梅克林格表情凝重地说。
“你以为我会严惩毕典菲尔德么?”莱因哈特有些意外。
梅克林格摇摇头,“我担心毕典菲尔德会判自己死刑。请陛下对他不要过于严厉,法伦海特已经用生命补救他的过错。此外,还需要给毕典菲尔德活下去的理由。”
莱因哈特疑惑地看着梅克林格,“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梅克林格只是沉重地点点头,没有说明。
莱因哈特却从那悲悯的眼神中领悟到了。“我想我知道了,感谢你的建言。”
五月二日,损失惨重的毕典菲尔德和法伦海特舰队终于和皇帝本军会合。
莱因哈特对生还的毕典菲尔德投以利剑般的目光。毕典菲尔德虽然痛不欲生,仍强打精神挺直腰杆,等待皇帝的斥责。失去战友的痛苦,失败的痛苦,仿佛只有最残酷的鞭笞才能暂时忘记。
“毕典菲尔德!”
“是……”
“这是你应有的失败.明知道眼前的陷阱,而故意往下跳,想要将其咬破,而却没有成功吧?算是一将功未成万骨枯了。”
“枉然断送战友生命还有许多陛下的士兵,我这不才之身,不管遭受任何惩罚,也不会有任何怨恨。”毕典菲尔德如受伤的野兽一样,发出一声压抑的哀号。
莱因哈特摇摇头,耀眼夺目的金发如阳光下凝固了的波浪。他下意识地抚摸胸前的圆盒形坠子,深切理解这位勇士五内俱焚之痛。
“朕并非在责备你!至少那要比你‘不应该有’的失败要好得多!此后你得再以你应有的作为来弥补你的过失。法伦海特元帅也一定希望如此。朕也会有另一番觉悟来面对杨文利,你也借力予朕吧。”
毕典菲尔德那橘色头发下低垂的脸,久久不能抬起。
消息传到伊谢尔伦是5月1日,梅尔卡兹为故友服丧一天。
饱尝败北之苦的毕典菲尔德也接任原法伦海特舰队残余部队指挥权,这样拥有将近二万艘舰队的兵力。莱因哈特正期待他麾下的猛将能够发挥强烈的复仇心,这一点包括当事人以及战友们都非常明白。
但悲伤依然在继续。继法伦海特之后,斯坦梅兹也战死沙场。他们都得以晋升为帝国元帅,还被授与“齐格弗里德-吉尔希艾斯勋章”。他们的墓碑上,仅刻有两人的姓名、军衔、出生及死亡的年月日。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铭记在历史中,在三元帅城。
法伦海特舰队幸存的将士对毕典菲尔德终是不能释怀,认为他应当为法伦海特的牺牲负责。毕典菲尔德没有异议,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在极度的心碎和精神濒临崩溃之际,是强烈的复仇愿望支撑起他继续战斗的意志。如果不能亲手粉碎伊谢尔伦,他死不甘心!
然而,打击接二连三地到来:先是皇帝决定停战讲和,接着是杨文利来前来和谈的途中遇刺身亡。击败杨舰队、为战友复仇的愿望彻底地、永久地破灭了。
在失意的凯旋归途,毕典菲尔德独自在舰桥上来来回回地踱步。幕僚们知道他心情不好,都尽量躲得远远的,不去招惹他。等他们发现主官连续十多个小时在舰桥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时,才意识到他的精神出状况了。
接到欧根的通知后,首席医官希滕施塔特少校带着一位心理医生从医疗舰赶回来,给毕典菲尔德注射了镇静剂,让护士抬他回房间休息。“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毕典菲尔德一级上将确实患上抑郁症了,需要精神药物治疗及心理疏导。”
新帝国历2年7月7日下午,在费沙的高级饭店巴尔特安德鲁斯的大厅里,奥贝斯坦主持了为法伦海特元帅、斯坦梅兹元帅和席尔瓦贝尔西举办的国葬仪式。米达麦亚、缪拉、毕典菲尔德、瓦列、艾齐纳哈、鲁兹以及十名上将出席葬礼,莱因哈特皇帝也亲自来到现场。
毕典菲尔德并不想出席,但心底的理性强烈要求他坚持去。于是他加量服了抗抑郁药物,感觉不会失控,才穿好军礼服,佩戴黑纱饰带前往。
大厅主墙上挂着法伦海特、斯坦梅兹和席尔瓦的黑白照片,台上摆满菊花。毕典菲尔德强迫自己不要看。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跟旁边的缪拉说:“以后所有的葬礼就由那个奥贝斯坦一手包办好了,他倒是挺适合作这种工作的,而且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缪拉没有出声。旁边瓦列轻叹一口气。
之后整整三天,毕典菲尔德没有出过房门。欧根急得要死,通知心理医生过来复诊,给他开了病假单。米达麦亚马上批准了。
于是,7月12日,恰好在一年之后,毕典菲尔德又回家休假。上次回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这次已经迅速地迈入中年。毕典菲尔德夫妇看见儿子悲伤悒郁颓废的样子,都十分难过,却也不知如何安慰。
毕典菲尔德在星滩花园别墅住了一晚,便不愿再住了。他还是天天去冲浪。
有一次,毕典菲尔德被海浪压在深深的水底。他突然不想动了,就想沉在水底长眠,彻底结束伤心和痛苦。在快要窒息的一瞬,眼前出现一片明光。他看见法伦海特游向他,银色的半长头发在水中飘扬。
“弗里兹!你给我好好地活着!不要改变什么。不然,等你来瓦尔哈拉的时候,我就不理睬你了。”法伦海特低沉的嗓音在他心底响起。
仿佛有一股神力推动,毕典菲尔德自深水迅速升起,浮出海面。他回头一望,艳阳高照,四周除了海水还是海水,法伦海特并不在那里。
傍晚他回到家的时候,毕典菲尔德夫妇感觉心爱的儿子神奇地恢复了常态,就像悲剧不曾发生过,就像他不曾永失所爱。但他们终究知道,还是不一样的。
……回顾宇宙历八零零年、新帝国历二年的前半期,不禁要为这半年所失去的人才之多,以及失去了历史性的选择所带来的巨大影响而感到黯然神伤。以一种个人式的感怀而论的话,失去了亚达贝尔特.冯.法伦海特和斯坦梅兹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他们不但勇敢、有能力,而且更是从不发牢骚埋怨的军人。特别值得提的是,他们向来是以一种严肃的态度,严格地划分出忠诚心和卑屈之间的区别。法伦海特在利普休达特战役当中,经过一番奋战失败以后,虽然成了俘虏,但是他的态度却是那样的堂堂正正,而斯坦梅兹在就任伯伦希尔旗舰的首任舰队时,曾对上司莱因哈特.冯.罗彦克拉姆加以斥责,并且直接对他提出不要侵犯舰队职权的谏言。失去他们的时候,众多战友们只能默默地接受我军的寂寥……
—— 欧内斯特·梅克林格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