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之奈何抄》月下檀

5、第五章

　　圣都是人间四海十洲公认的王者之都，圣都的王庭在血液与王权的更替中不断易主。而如今，帝国的主人是陌炎蔟寻，陌氏第三百九十七代家主。
　　月氏王朝是颠覆在陌氏手中的，这与那个恶名昭彰的吸血公主月下檀不无关系。她的爱人，陌氏公侯世子陌炎蔟沉便是如今的皇帝陛下的亲叔叔。除却陌炎蔟沉亲口指定的继承人身份，陌炎蔟寻的各项天赋也同样令人汗颜。
　　只是皇帝陛下十分孤僻，他不喜接见朝臣，也不喜美人佳丽。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乔装外出，拜师学艺。
　　今日御前侍卫队长赶到皇帝陛下的寝宫时，眼见着人去楼空，心中顿感无力。前天他一得到陌氏小世子陌炎蔟非被终南玉清道长从月下宫救出的消息，就立马赶到宫外世子府。小世子时年十一岁，面对如此大的变故却自始至终一派泰然自若，这不得不说是皇帝陛下一家的真传。如今，小世子要进宫来寻他的叔叔陛下，而陛下竟然——失踪了！
　　陛下上回失踪足足让侍卫队长在外寻找了三个月，最终还是由军部发函把他召回他才得知陛下已然回宫的事实。陛下是心血来潮，臣下可是气血翻涌啊。
　　“宁十准，你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带我进去见过陛下。”森冷的语调从脊背深处传来。虽然稚嫩，但是足够令人失魂落魄。
　　宁十准无奈的跪倒在地：“世子，皇帝陛下此时并不在寝宫内。”
　　陌炎蔟非的脸颊此刻依旧苍白，他继承了陌氏皇族的修眉凤眼，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竟然有几分皇帝陛下的味道。不得不令人怀疑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
　　“哼。”陌炎蔟非轻哼一声，竟然带几丝笑意。
　　“我去寻他。”说完，淡金色的身影从眼前掠过，世子殿下已然也不见了踪影。独留宁十准在殿内发呆，心下暗忖：世子殿下的移步幻影也是尽得陛下真传啊！

　　八月十五，花好月圆。渊府上下忙着准备中秋宴，小锦连同临天阁的半数丫鬟都被总邸调去准备大小事宜了。
　　上彦一个人觉得好生无趣，踱步到四少爷的书房时便想从内寻点书来看。
　　书房内的人见她进来依旧淡然，姿势也未变化分毫。尘岚聚精会神的提笔画着什么东西。上彦刚靠近，他淡淡如清河的声音便传过来：“站在那里不要动，垂首。”
　　上彦愣在那儿一时无言，尘岚的嘴角却起了几分笑意。
　　“我让你垂首，没听明白吗？”
　　上彦于是配合的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如润玉的肌肤，她估摸着渊尘岚是在画自己，于是唇角轻轻上扬，秀眉斜飞，惊鸿一瞥。
　　“啪嗒。”只听见画笔掉落的声音。
　　上彦偷笑了一声，转过身上前便夺过那张素白的绢布。
　　“咦！”惊讶，不敢置信。
　　渊尘岚则看好戏似的斜倚在那儿，看着眼前的少女秀眉微拧，眼见着额前多出的那两簇鬓发像猫儿的耳朵一样竖了起来。漆黑的卷发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渊尘岚兴致极好的问道。
　　上彦却以为他是要侮辱自己，本就对如今的外表耿耿于怀，好在自己的脸蛋依旧。可是这奇怪的头发随着她情绪的变化总会多生事端，此刻她已经可以感受到卷发在身后不安分起来。
　　少女愤怒的一转身，便离开了书房。只余下少年呆若木鸡的表情，素来淡漠的四少爷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什么了。其实他是想说，她此刻像一只漂亮的小狐狸，虽然他很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想。
　　上彦刚离开书房，就发现圣都城外有异族气息侵入。她纵身跃上檐顶，发现气流是在城南汇集。自己自月下宫获取了极阴之气之后反倒疏于修炼，她决定此番前去将那股莫名侵入的气息化为己用。
　　因为最近府内进出人数频繁，所以当她说自己是为四少爷出门买东西时门房毫不怀疑的就放行了。
　　渊府的风水很是奇特，在这片土地上，各类方术都有一定限制，就像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一样，因此上彦不能移步幻影离开渊府。好在门房大哥还算好说话。
　　到了圣都城南的百里荒村，上彦发现这里竟是奇迹般的门庭若市。只是这来往的皆是青年男女，华服锦袍的氏族也有，素白衣衫的寒族子弟也有。只是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种古怪的但又显得十分满足的微笑。
　　突然背后袭过一阵风，上彦本能的往地上倒，而那股罡风却不见减缓，反而跟着她躲避的姿势再次袭来。
　　这前后躲闪了不下二十次，上彦的头发开始张扬的在空中飞舞，而她表情冷酷，此时的小脸被情绪衬托的格外出尘。
　　陌炎蔟非先是一阵惊艳，随后又是浓浓的敌意。在他手下能躲过二十招，这个小女孩也不简单，刚才只是看见她身后有奇怪的身影跟随着想好心将其打散，后来发现她竟然是如此不简单，于是才苦苦相逼看她能坚持到几时。
　　“你是谁？”上彦看见眼前的少年和渊尘岚一般大，个子似乎更显高瘦一些，他苍白的脸颊上长着娇艳的红唇，修眉凤目，一举一动皆散发着冷漠强势的气息。
　　陌炎蔟非红唇微扬，露出一个漂亮又清爽的笑容。
　　“你身手不错。”他说，然后上前揪住她的一缕鬓发，皱眉问道，“这头发长得好生奇怪！你是属猫的吗？”
　　听了他无礼的评价，上彦的气焰却很意外的小了很多。她点头道：“谢谢夸奖，我想问一下你刚才为什么偷袭我。”她说着又用手开始理顺自己乱飞的卷发。
　　陌炎蔟非见她一副无奈苦苦纠结于头发的可爱模样，心情格外舒畅。
　　这时四周的人群却出现一阵骚动，大部分青年男子开始流向百里荒村的村中广场。
　　上彦抬头刚好遇上陌炎蔟非关切的笑容，原来这个小孩比渊尘岚有趣味多了。他一言不发的拉起上彦的小手，轻拍她的脑袋道：“跟着我走，且去凑凑热闹。”
　　上彦面对美少年的温柔邀请自是难以拒绝。她乖巧的点头，随后两人便瞬间移步到了广场正中。

　　广场正中央是一根巨粗的柱子，柱子上刻了很多梵文，像是西天佛宫的佛金柱一般。此时柱子顶上站着一个美人，她穿着绯色的雪纱衣，青丝如瀑，裙摆下露出两截如玉的小腿，腿上急着红色丝带，尽添说不出的诱惑。
　　上彦望着柱上的女人，她的眼睛只茫然的望着远方，似乎并没有把场下的众人放在眼里。陌炎蔟非看了看周围的人，以男子为主，都开始露出痴迷沉醉之状，他们是被蛊惑了心神。思及至此，陌炎蔟非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发现她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天。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上彦知道他在看自己，于是不动声色的轻轻问道，此刻广场内已是一片诡异的肃静，所有人似乎都沉醉于柱上美女的倾世容姿之下。
　　陌炎蔟非安静的凝神听了会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有什么特别的声音吗？”他好奇的蹲下身，使自己和上彦一般高，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上彦点头：“那女的是只妖狐，她正在用狐族的引魂术吸取这些男人的精气。”
　　陌炎蔟非诧异又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稚嫩却绝世的容颜，他戏谑的将手放在她的颈上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嗯？”
　　上彦这才觉得自己太过疏忽了，眼前的少年露出的邪魅神色让她心头一慌，仿佛有什么东西站错了位，她心里十分不自在。
　　“难道，你也是只狐狸精？”他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脸道。
　　上彦拂开他的手，沉下了眉头，“我才不是狐狸精，而且她是妖狐，不是你口中所谓的狐狸精。”
　　“有什么区别吗？”少年皱眉笑问。
　　上彦发觉他的表情果然很丰富，而每一种他都能做的很到位，即使是伪装的也是滴水不漏。
　　她对他轻轻挥了挥手道：“我告诉你，你把耳朵贴过来。”
　　陌炎蔟非毫无防备的将侧脸移到她的面前，上彦将颈后的咒文用力逼出，在空中汇成一张不大不小的透明符纸，然后将其挥到了少年的侧脸上。
　　“想暗算我，你还太嫩了！”
　　陌炎蔟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烧灼之痛，上彦在原本水性的兰符上注入了体内极阳的红莲业火之气。虽然作为惩罚有些过分，但是对于这个心思深沉的少年，她懒得思考什么手下留情之类的东西。
　　“你在那上面加了什么？”陌炎蔟非痛苦的皱眉，单手抓住上彦的卷发狠狠问道。
　　“只是用来烧掉你假面的红莲业火罢了。”上彦护住自己的头发笑道。
　　陌炎蔟非松开手，却一把揪起她的领子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耳畔的头发也开始变得有些焦灼，原本苍白的脸颊此时被灼热炙烤的通红。他紧紧咬唇，并未哼出一声。
　　上彦看了看柱上依旧纹丝不动的女人，又看了看少年倔强的脸庞，问道：“你竟不是她的同伙？”
　　陌炎蔟非简直想杀人了，他狠狠的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非我族类。”
　　上彦看着那柱上的狐姬眉头开始轻蹙，估计快要醒过来了，所以急忙将体内的极阴之气从少年的耳后灌入。陌炎蔟非的脸色终于又恢复了原本的苍白之色。额前的几缕发上有点点汗珠，嘴唇也更显娇艳。上彦看着他，竟出了会儿神。
　　“你还在看什么？”陌炎蔟非冷冷的说道，他此刻卸下了全部的伪装。
　　上彦微微一笑，“对不起，我刚才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不怀疑我，我也不会这样对你。”
　　陌炎蔟非看着眼前少女的笑容，竟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孩童模样，整个人的神色说话的语气完全像一个成人一样，她既然不是狐族的，那又是什么身份。不过不管是什么身份，拥有极阴极阳之力的她绝对会是他的敌人。
　　“你们是谁？”一个冰冰凉滑溜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打断了两人各自的心思和莫名的气氛。
　　上彦抬头，却见一绝艳的红衣女子从空中落至自己面前。肌肤胜雪，眼色媚如丝，一头秀发由深黑渐渐转为了极暗沉的深蓝之色。
　　“你是——”女子见到上彦的容貌时反倒一阵惊讶。
　　与此同时广场中人开始渐渐苏醒，他们茫然的看着正中站立的一绝色美人，一秀丽少年外加一个长着卷发的漂亮小萝莉。
　　“蓝媞。”一道白色的身影如惊鸿照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陌炎蔟非和上彦怔怔的看着来人，而绝艳的女子却跪在那人脚下恭敬的垂首。
　　“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