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归园田》白百柏

7、是我想多了

　　今年的清明节细雨纷纷。顾守拙半夜就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他睁眼一看，天还没有亮。于是他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眼角略过一个黑影，顾守拙一愣，悄悄的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人一身黑衣立在墙角。
　　顾守拙一声尖叫：“鬼啊！！！！！”
　　“鬼”一步一步的朝着顾守拙走近。顾守拙从小胆小，所以每次睡觉前都睡点一根蜡烛，蜡烛早就已经熄灭了。顾守拙龟缩在床角，抖得像筛子一样。
　　林管家呢？下人呢？统统都跑到哪里去了？自己一定是从荒庙里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过几天一定要去法华寺烧香啊！
　　“少爷，你终于起床了！”那“鬼”逼到了顾守拙的面前开口说了话。
　　“额咧？林管家？”听到鬼的声音，顾守拙微微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你干嘛吓我啊？”
　　林管家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少爷啊，从小到大每次叫你起床的时间少于半个时辰过？这次咱们有急事，快点起来。”
　　再回头一看，顾守拙早已又躺倒了床上。林管家皱了皱眉头，人失去一魄，精神自会不好，所以从小到大顾守拙嗜睡到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不过，最近，顾守拙的精神似乎又差了很多，甚至吃着吃着饭，精神的恍惚了起来。而这顾宅有自己看着，又不会有什么妖孽作祟。
　　林管家推了推他，睡得跟一坨烂泥一样。
　　林管家打开房门，正好顾守拙的通房丫鬟揉着眼睛准备去打水洗脸，于是便把她唤过来问到：“咱们府里谁力气最大最粗鲁了？”
　　“回管家，当然是柴房里那个劈柴的招娣了。”
　　“那好，你帮我把她叫过来给少爷梳洗。”
　　一炷香后，顾守拙已经被梳洗好了，如同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房门，一看到在门口等候的林管家就飞扑到了他的坏里：“管家！那个招娣好粗鲁！你看她给我梳头发的时候揪掉了我的一大把头发啊！”
　　林管家看了一眼立在后面的招娣：“干的好，这个月给你多加二钱银子。”
　　顾守拙：“……”
　　袁田也踱着四方步走了过来：“顾府果真热闹啊。顾兄早，林管家早。”
　　等到上了马车，顾守拙还是近乎梦游一样的状态。
　　马车里。
　　袁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表面是在赶马实际上趴在马夫身上睡着的某人，又看了一眼林管家。
　　管家不慌不忙的，倒了一杯雨前龙井递给了袁田，然后又倒了一杯给自己，不着急饮，闭上眼睛，靠上软垫，将茶杯捧在手里放在鼻下轻轻的嗅着。半响才缓缓说：“怎么，心疼了。”
　　袁田没有反驳：“你倒也真是狠心，外面还下着雨呢，就这么把你们家少爷赶到了外面。“
　　“切，本妖的年龄都可以当他祖爷爷了。尊老爱幼唉。”
　　“你又不是他亲爷爷。”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而且我伺候他伺候了这么多年早就烦了，赶紧打发这个烦人精修道成仙。还远着呢，本妖眯一会儿。”
　　袁田掀开帘子，顾守拙靠着马夫睡觉，口水流了马夫的一肩膀。袁田将顾守拙抱了进来，扯了林管家的被子把顾守拙严严实实的裹住。
　　“喂喂喂，照顾你媳妇别欺负我！还我被子！”
　　见袁田没有理他，林管家自觉无趣，变成了狐狸样，抱着大尾巴缩在角落里继续睡自己的觉。
　　两个时辰之后，马夫掀开帘子：“到了，都给我下车！”
　　林管家首先下了车，从怀了掏出两个粽子，扔到了马夫的怀里一脸的不情不愿：“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马，带我一程还非要两个粽子做报酬。”
　　那马夫呵呵一乐：“得了吧，又不是你家的。再说了，我老婆怀孕了，今天就是想吃粽子想吃的要命，不然谁乐意给你干这活儿啊？”
　　说完，变回了马的样子，马车也随着不见了，又忽然回头对顾守拙说：“瞧瞧你流的我这一肩膀的口水呦，回去我老婆看见了又得骂我了。”
　　顾守拙靠在袁田的怀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那只马在跟我说话？”
　　袁田帮顾守拙揉了揉腰：“你看错了。”
　　“这是哪里啊？”
　　林管家指了指面前的那个墓碑，笑而不语。
　　顾守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管家，清明节你干嘛带我来这种地方啊？”
　　袁田蹲下身子。墓碑上早已经积满尘土，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成了泥土从墓碑上往下流。袁田用袖子努力的将墓碑擦干净。
　　“袁田之位。”墓碑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袁田侧过头去，看蹲在自己身边饶有兴趣的顾守拙。
　　“袁袁你看，跟你的名字一样啊！”顾守拙指着墓碑，笑着冲他说。
　　袁田不说话，继续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墓碑。
　　“何止名字一样，这里面啊，埋得就是袁田的尸体呢。”
　　顾守拙瞪大眼睛看着林管家，然后转过头去看袁田。
　　“不止他是鬼，我还是鬼呢。”
　　说着，林管家忽然长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林管家俯下身半抬着顾守拙的下巴，笑吟吟的，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还可以的抖了抖自己的尖耳，尾巴还在顾守拙的脸上抚来抚去。
　　这回顾守拙直接晕倒了过去。袁田一个急冲过去，托住了顾守拙才让他避免躺倒泥坑里。
　　“哧，谁有功夫看你在这里演痴情，快跟我来。”
　　林管家手捏出一个诀，指尖在顾守拙眉间一点口中念出咒语，虚空划出一个圆，那圆的变逐渐的放出光芒，圆心处却还是波涛汹涌的黑暗，似乎要扑出来一般。
　　袁田诧异极了：“你一狐妖，竟有如此之高的法力，划出时空之门？”
　　“你倒是高看我了，谁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是根据前世顾守拙的情景变出的幻象而已。快进去！”
　　袁田想要将顾守拙放在地上，环顾四周却没有一块较为干爽的地方，想要抱着他进入幻象。
　　林管家又急又恼的冲过来狠狠的拍了一下：“你要不要把他缝在你身上啊！讲过笨的没讲过你这么笨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看好你们两个人，万一要是在幻象里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顾守拙而不能把他带回来的话，他就会永远活在自己的梦里醒不过过来的！”
　　一边愤恨的骂着袁田，一边又在虚空画出一个结界，从袁田手里抢过顾守拙，放进了结界里。
　　做完这一切，还送给袁田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你们家的宝贝放在这里，风吹不着，雨浇不着的，行了吧！”
　　袁田看着空下来的怀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似乎，这怀抱空下来之后，不会再满了。自己不是那么笨的人，只是这一次的感觉真的好奇怪，总像是要出什么事情一样。
　　林管家又狠狠的搡了一把他：“快点给我进去！看什么看啊？你前世一定是他的老妈子，这么烦人要是我我也捅你一刀。”
　　此时的袁田已经没有心情计较林管家戳人伤口了，僵硬的走进结界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顾守拙，他在结界里睡得很是安详，似乎还在打着小呼噜。
　　大概，是我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