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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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在飞机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孙策刚刚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的周瑜好像一夜之间就长了络腮胡子。那会孙权还很小，狗也嫌的年纪，对死亡才有模模糊糊的概念，也不晓得痛。哭过了就依然每天上树打鸟下河摸鱼，东家偷鸡西家惹狗，每次都等天黑了周瑜火急火燎的四处找他，才跟他回家去。
印象中周瑜也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就老起来的。以前是周家的哥哥，又斯文又好脾气，后来就突然变成了周家的叔叔，顺带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长兄如父。
孙权上中学的时候成绩很好脾气却很糟糕，同学头疼老师头疼周瑜却不头疼。孙权一直模模糊糊的知道其实那时候周瑜对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溺爱了，上不上课考不考试都顺着他，等老师来找家长，周瑜才很理所当然一样的讲：“他长成什么样子我都养着他。”末了又还说：“再说仲谋这不成绩很好什么都挺好嘛。”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不开心。
孙权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脸上好像有泪眼。忘记拉下来挡板的机窗里面透出来云层上空灿烂的星色，孙权忽然觉得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人生大多的记忆都是关于周瑜，这个男人又强势又霸道，以至于他对真正应该是长嫂如母的小乔夫人，是真的几乎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了。
吕蒙在机场接到孙权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上了高速送孙权回吴郡。期间周瑜打了电话过来，声音也是哑哑的，只是不停的交代说：“要慢，不急，要慢。”
孙权猜想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在电话里面跟他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直到周瑜另有事情挂了电话他在电话里面听到一片嘟嘟嘟的盲音。
孙权才想起来问吕蒙：“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吕蒙跟在周瑜身边为孙家服务了许多年，又靠谱又忠诚又沉稳。换做TVB的剧情这个时候吕蒙大概要讲一句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
这个时候他却只是很听话似的降低了车速，面不改色——实际上他此时那张只比棺材板稍微温和一点点的脸也改不了什么颜色——地说：“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小乔死了。
只是出了一场小小的车祸，司机随从人人安好，谁也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局。
吕蒙好像犹豫了好久，最后才鼓足了勇气一般跟孙权说：“二少。”
“你说。”
“公瑾这段日子过的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吕蒙想了想说。“你劝劝他。”
孙权很烦躁似的挥了挥手，他说：“我知道。”
真正见到周瑜孙权才发现他的状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他形容整洁，只见一点憔悴。这个男人向来端重自持，懂得克制，除了许多年前孙策突然去世的那一次，那或许也是因为那时的年轻和不经世事，感情流露不必保留不需掩饰。这个时候却是太傅呢，教养着眼前乖乖的心有万丈广袤的小皇帝，又暂时掌着半壁江山生死，身不由己，却也不觉有异。
孙家一早就在吴郡买下了整座西山的墓地。出去孙氏宗族墓园建在北坡，孙氏集团其他成员也都修有阴宅在西山别处。孙策还在世的时候就给周瑜划了一片与孙家墓园最近的风水地，上结君臣之义下联骨肉之亲，孙策想就算他日后葬进自家墓园大抵也没什么关系。周瑜这次却帮小乔选在远远的山后，山清水秀，灌木葱茏，却倒也清幽。
葬仪结束下山的时候孙权很没有前兆的突然就等了半拍，过来握着周瑜的手。他的手又冷又湿，瘦得突兀的指节咯得孙权想哭。周瑜很是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孙权，孙权只拽着他的，很用力似的。
从那天在曹丕家接到吕蒙的那个电话开始，孙权回过头来清算这二十多年他和周瑜相处的点点滴滴，到最后总觉得是自己很对不起他似的。
周瑜把所有他能给的东西都捧着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面，他做的那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能让孙权拿着，孙权却一直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说不知道或许也不合适，应该是没有意识。这许多年他们一起生活，甚至到后来几乎算是相依为命的日子，周瑜做的所有事情仔细想想都觉得是他大公无私，矫情一点的说，他为孙权做的，好像也从来没有要求回馈过什么。
因而孙权总有那么一点恍然大悟觉得自己一直忽略了周瑜的感受的意思。这时候生死对他来说已经是分明的概念，小乔与周瑜结发多年，还不知道周瑜有多痛呢。
周瑜看出他的心思，只说：“我没事。”他把手从孙权的手掌里面抽出来，孙权想再去拉他，周瑜却巧妙的侧了个身，不动声色的躲过去了。
两个人在下山的路上并肩走着，路过通向孙氏墓园的小路，周瑜拍拍孙权的肩膀，他说：“去看看你大哥。”
孙权问：“你不去么？”
周瑜难得的笑了笑，微不可闻似的：“你们兄弟两个说话呢，我去偷听什么。”
见孙权还有些犹豫，周瑜只又拍拍他。
孙权看了一眼周瑜身后的甘宁和吕蒙，只说：“你们把公瑾哥送下山去，好好休息一会。”
周瑜点点头，孙权站在岔路口看着他很单薄似的背影好像一点都不留恋，慢慢的越走越远。
TBC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