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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伍日。 ...

  •   [1].

      轿车缓缓停在一棵棕榈树下。树冠犹如阴云遮住星空,藤本蓝山用车钥匙令Dino那边的门弹开,淡淡一瞥:“下车。”
      “?”
      “下车。”藤本重复道。
      Dino此刻是一头雾水,但看女子的反应和态度,心想她自有她一番道理,只好先照办。夜里空气冷缩,肉眼看不见的灰尘颗粒浮游于空气海中,擦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刺激得毛细孔都钻出了细密的疙瘩。他不动声色的回眸注视,被弯曲的道路、棕榈树树冠遮掩住的车也慢慢停了下来,深夜里一切都镀上了深浓色彩,Dino分辨不清车的颜色、品牌、和更为重要的车牌号码。
      对面车门关上的声响拉回了Dino的注意力,藤本蓝山左手手肘支在车顶上,看到远远的那辆车匆忙停下熄火,那从茂密枝叶中一掠而过的灯光,意味深长地笑了。
      “接下来呢?”
      “接下来啊……”尾音在这样深浓的夜色中失了真,飘入Dino耳中的时候他甚至认为那只是幻听。然而女子接下来扭回头来冲着他的微微一笑又是那样真实。“接下来的话,就要麻烦Dino先生委屈一下,陪我演一出戏了。只要能给他们一个交代就好。”
      “等一下藤本ちゃん,什么‘他们’、‘交代’……?”
      Dino感觉脑袋生锈了般转不过来,可没等他问清楚,女子已经走到他身边,干脆利落地揪过他的手臂,左手勾进他被迫抬起的臂弯中,肌肤相贴。
      这个瞬间过后,Dino登时一个激灵,脸色爆炸般热腾得红透。幸而夜色过浓才遮掩了一二。

      [2].

      静静泊在树下的钛灰色BMW内,副驾上坐着的人伸长了脖颈,一边战战兢兢地对担当司机的黑衣先生道:“那个……你说她会不会是发现了我们啊?”
      司机不动,头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虚起眼看向挡风玻璃外远处依然闪烁着的车尾灯。“不会。”
      “诶真的吗!可以放心了?”
      “应该。”
      “……”副驾上的男人悻悻道:“就知道阿大靠不住。”
      “是阿二你自己太蠢了吧。”
      “你——!”
      被称作阿大的男人白了阿二一眼,眼刀子犀利如光,让扁嘴噤声的阿二不甘愿地再次将视线投注前方。这一投注,就投注出问题来了。还是百年难遇的特别惊悚的那种。
      黑色长发的优雅女子一手挽着明显是意大利籍贯的金发高富帅,而高富帅不愧是高富帅,一头金发在这样的浓稠夜色里也足够扎眼,身躯挺拔而修长,那长腿一勾一迈,无数妹子绝对立马拜倒在其笔直西裤之下,也无怪乎他身旁像夜一样神秘而美丽的女人会表现得与他如此亲密。
      但哪里好像不太对……
      ——等一等!
      阿二突然间仓皇地扑向阿大,双手揪住他松松垮垮挂在衬衫领下的领带猛地使劲摇晃,用了似要将之勒死的狂化力道,近乎歇斯底里地抓狂大喊:
      “怎么一回事这是啊啊啊啊啊!藤、藤本小姐这是这么了!不科学啊啊啊啊啊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那个男人难道不是她得罪了的、应该对她无比仇视的黑手党首领吗啊啊啊啊!!!!??”

      那厢被折腾得够呛的阿大也微微愕然。
      但他不是阿二那样的蠢蛋,他及时接住了从因惊讶而微张的口中掉落的烟蒂,夹在手指间,推开精神病发作一般的阿二,微微向前倾身。
      他看得很仔细:“你没说错阿二……她已经走到我们这儿来了。”

      [3].

      藤本蓝山轻敲车窗,里头的人将车窗拉下。藤本看到一张布满虚汗却佯装镇定的脸,表情严肃到近乎僵硬。再扭头一瞥身边的男人,……,算了,还真没眼看。
      他们很好地扮演了一对迷路情侣的角色,声色俱佳,也幸而对方足够迟钝,又有夜色作掩护,才没被看出来其实自始自终入戏的只有她一个。
      Dino先生现下浑身肌肉都成了硬邦邦的,她勾住他臂弯完全能感觉得出来,就连脸上挂着的本应称为“幸福”的笑脸也是同样。
      作为演员完全失格,说他是绿叶绿叶都应该会哭。
      藤本蓝山:“两位近来可好?”
      Dino:“?”
      阿二嘴角尴尬地哆嗦:“很、很好来着……”
      藤本蓝山:“噢,那就好。记得代我向你们Boss问声好啊。”
      阿大突然屈下`身头部挨着阿二的胸前,仰起脖颈抢先冲窗子外的藤本道:“是,我们会带到。”
      定定看了看阿大的脸,依然是一副那么认真严肃的模样,从以前起就是这样的不苟言笑。怪不得都快三十了还把不到妹子。这样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假期最容易让人犯懒,这个定律对藤本蓝山更是受用。
      她开门见山,“如你们所见,我和……男友迷路了,请问你们知道这个地址怎么走么?”接着将从裤袋里掏出的纸条递过去,无视阿二伸出来的手,直接交到比较靠谱的阿大的手掌心里。
      阿大将纸条展开,纸条上的笔迹显然是出自藤本小姐……右边的男人之手。
      阿大抬眸,不见波澜地陈述事实:“如果你们要去这个地方的话,我只能说你们完全走错了方向。”
      藤本蓝山:“那怎么办。”
      Dino:“……”
      震惊之余,他不忘偏移视线看向挽着自己手臂的女子。她的脸上毫无复杂之色,淡然如水,只轻轻颔首表示知道,Dino抽抽嘴角,只得认命。
      藤本蓝山指了指身旁的Dino:“这家伙给的地址,我们要去过夜的。野外不是个好选择。”
      Dino身体猛地一颤:“……”
      藤本ちゃん请还我我爱护了三十二年的清誉……!
      脸盘近在咫尺的阿二瞪圆了眼,嘴巴像吞了鱼雷一样定在滚圆的形状,半晌后他的手颤抖着指向金发男人:“他、他……他……!”
      “闭嘴。”
      阿大斜飞过去一眼,打断阿二抒发震惊之情。然后在深深的夜色里闭了闭眼,压下眼底泛出的复杂情绪,稍稍顿了顿才说道:“虽然知道方位,可绕过去确实要花上一番大工夫。所以我这里有一个方案。不知道藤本小姐肯不肯赏脸。”
      藤本蓝山虚起眼,细细琢磨他的神情表现,像是非要在这个男人脸上掘地三尺,看个透彻不可。
      然后爽利地、无所谓地回答:“OK啊,你说说看。”
      阿大的眼神十分认真,但藤本还是能感觉到他是分了一丝神出去的。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忧虑什么,……她不相信,假使提到那个人,他会想不起来某一桩已成为久远记忆的事。
      阿大与她对上眼神,微微一怔:“是……是这样,其实Boss也来西西里了,正好有桩生意要处理。他下榻的公馆就在附近山上。”
      从藤本蓝山的脸孔上看不见分毫其它情绪,微凉的风吹过,拂起被车灯勾勒出亮光的黑发,她的皮肤本就白皙,瞳孔在光芒映照下黑亮无比,眸底却是沉得令人心颤。

      阿大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补充道:“他想见见你,……很久了。”

      [4].

      “哦~?原来那么近,那好,有机会我再去拜访。”藤本蓝山语调平缓地说出这些,“今夜良辰实在不想浪费,感谢指路,我们先走了。”

      Dino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拽走。藤本驾着车绕过山头,下山掉了头开上了人迹稀少的高速。Dino小心翼翼地试图观察她脸上表露出的情绪,可除却淡漠,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
      说实在的,这个女子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奇异,无法用普通的定义去看待她。
      就像他尴尬无助时只能打电话找她,原以为她二话不说必定会掐断电话,没想到竟是如此爽快就披星戴月地来了;就像他将他自己怎么走都会迷路的加百罗涅基地的地址写给她,看她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放下了,车也开得很顺畅,还以为她清楚路该怎么走,没想到她根本就是在黑灯瞎火中漫无目的地乱开;也就像刚才她与那两个显然与她有交集的人的对话,她的故事不为他知,而他似乎并没资格去询问,去了解。

      夜深了,咸湿海风沁凉入骨,消去了些微的躁意。卷起浪潮的时候仿佛也卷起了沉闷的轰鸣,仿若温凉的海螺就附在耳畔,可以零距离倾听大海的气息。
      沿海高速笔直延伸,一眼望不到头,在遥远的地平线与黑夜彼此交融。

      Dino看着女子长长的黑卷发不住被风撩拨起来,估摸着她光是将乱掉的发丝拨弄回去也拨弄得烦了,忍不住出言提醒:“藤本ちゃん,风好像越来越大了,要不把窗子拉上去吧。”
      藤本蓝山这次不多作考虑,直接照做。车玻璃将海浪滔天声隔绝于外,像是隔开两个世界。她终于开口破除沉默,却是口不对题:“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
      Dino:“?”
      藤本蓝山给出四个字,吐字清晰:“过夜的事。”
      Dino身子猛地朝旁一歪,揪住了胸口前的衬衫指节用力绞紧了,金毛脑袋也随着慢慢滑落的身体恹恹地垂靠到椅背和车门的死角,抿直了唇线放任可怕的热度一路漫过耳根子,声音显得十分虚弱:“藤本ちゃん你真是……太犯规了……”
      女子现出疑惑神色,偏过去歪了歪头,盯看Dino脸上在黄光下尤其明显的一层薄薄血色。
      藤本蓝山:“?”
      藤本蓝山:“有什么不方便的么?我想天色那么晚了,我送完你再开回家,都可以不必睡了。况且,”她微微低下头,皱起眉略显苦恼,“我也饿了很久了。”
      听到这里一切就都明了了,Dino摆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虚惊一场,已经可以重获呼吸自由了。吁着气拍了拍胸口受惊颇大的心脏部位,他的笑容总算称得上舒缓了些:“是这样啊……真是吓死我了。”
      一脸莫名其妙,蓝山就当做他是答应了,“那就这样,记得帮我找个空房供我留一夜宿。”

      说着说着,她的眼中仿佛已看到了香气四溢的夜宵,脚下卖力地踩上油门,推挡,转速表上指针旋转过一弯弧,引擎声呜地咆哮起来,赤红色的车身匿在夜的影子中,闪烁的车灯亮光化作凌厉的电光,在沿海公路上疾驰飞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伍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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