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凤》布易

1、月夜

　　一、月夜
　　十月霜风正起，草木半凋，距江州城外三十里处有一山，名为越江，因横跨一江而得名，山有一高耸奇峰其名揽月，“欲上青峰揽月明”为其最佳的写照，为多少文人墨客趋之若鹜之地。而今日的揽月峰与往常不同，有何而不同，在于来人。
　　“枯藤老树昏鸦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语调平缓却让人从心里感到一丝悲凉的声音出自于崖前之人，只见他身着青衣，修长而挺拔，虽然相貌平平但双目温润如莹玉，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光华，初看并不打眼，然而细品下去，却如着迷一样，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迎着余晖的身影肃穆而庄严。
　　身旁的白衣少年并不出声，嘴角含笑静静的立于其后，墨玉般的双瞳中闪烁着温柔，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只有霞光的逐渐黯淡来证明它的流逝……
　　“慕然，我们今晚在土地庙过夜，明日再赶回灵州。”夕阳敛去它最后一丝光彩，青衣少年若有所思地缓缓转过身来，向身后之人轻柔地说道。
　　“那我去捉只野兔作晚餐。”
　　“好，速去速回。”
　　被唤作慕然的白衣少年微笑地点点头，身形一晃消失在树林中，青衣少年则缓步向崖后残败的土地庙走去……
　　他将庙内略为打扫，燃起一堆篝火后，便坐到旁边望着墙壁愣愣地出神，不知是他太过专注还是少年轻功卓绝，以至于白衣少年来到身边他仍无所知，那少年也不去打搅他，只是埋头将手中的猎物细细处理再架于火上，然后静静地添柴翻烤。
　　四周一片寂静，只闻得枯柴燃烧之声……
　　“救命…救命……”夜的宁静被呼救之声打破，也把青衣少年从沉思中唤醒，叫上身边的少年，两人向外奔去。寻着声音的来源，他们在草丛发现了呼救之人，她浑身是血已然不支昏厥，但右手仍死死地攥着一柄青锋宝剑。
　　青衣少年探了探鼻息，再将手搭在她手腕处号脉，一摸之下神色微变。
　　“慕然，快将她抱到庙中，要及早为她医治否则有性命之忧。”白衣少年将那女子伏在背上运用轻功，拉起青衣少年向寺庙方向飞奔而去。
　　来到庙中，将人轻放在一处干净的地面上，“去烧水”，青衣少年迅速将少妇的衣袋解开，只见一条长约三寸的伤痕横于腹部，不断涌出的鲜血衬着雪白如玉的肌肤显得异常的诡异。
　　“你先将她气海、天枢、府舍、幽门、神阙几处穴道封住。”
　　白衣少年一抬手便将五处穴道封住，青衣少年动作轻柔地将她腹部的血迹拭去，从怀中掏出白色瓷瓶，将所有的药粉倒在她伤口上，但很快便被渗透成了朱红，不断的向外扩张。
　　“伤口太深必须要缝合。慕然，将包袱中的针盒拿来。”
　　打开盒子取出银针，把它穿上银丝，放在火中消毒，再将伤口细细地缝合。他动作轻缓深怕弄疼眼前之人，不久汗水便划过眼睛，打湿了衣襟，白衣少年则手执白巾为他拭去，终于在第二十四针时伤口缝合完成。
　　他伸出手摸了下脉门发现脉象已趋于平稳，便宽下心来，步履蹒跚地走到门边，对着门外的明月长叹一声后，坐了下来便不再动了。白衣少年不忍见他虚脱的背影，走过去坐在他身旁，将头埋进他怀里。
　　“她怎么样了?”
　　“命是保住了，但是腹中胎儿没了，不知她能否经受得住如此噩耗。”
　　“如让我知是何人下此毒手定叫他血溅当场。”白衣少年身子一僵，双拳紧握，银牙紧咬，狠狠地吐出这句话。
　　青衣少年知他想起往事，心中一痛，将他抱得更紧些，在他耳畔温柔地说道：“无论你做什么，姐姐永远在你身边支持你。”
　　原来这青衣少年为女儿之身，“姐姐…这世上就数你待我最好。”这白衣少年心头一热，双眼微红，将头埋得更深。
　　“小傻瓜，你是我弟弟，待你好本是应该的。不过，你想要我带你更好的话，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那就是……”她故意顿了顿“我要吃、喝、玩、整遍大江南北，而你的任务就是替我付银子、拿行李、当保镖、做挡箭牌。”
　　白衣少年虽知她向来胡闹惯了，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当下忍不住笑了出来。青衣少女刚才见他神情黯然，所以故意这么说，现见他开怀大笑也就安下心来。
　　“啊！”身后传来痛苦的呻吟，知是那女子醒了，两人急忙回到庙内。
　　“快好好躺者着不要乱动，莫叫伤口裂开，来你先喝口热汤。”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我谢瑶环他日定当报答。”那黄衫女子双眉紧蹙，语带感激的说道。
　　“你是雷火门门主谢逸风的爱女，江湖人称碧瑶仙子的谢瑶环？”
　　“正是小女子”
　　“我记得你不是一年前嫁于三大世家中的慕容世家二公子慕容荣飞，慕容家位于青州你怎会在这里出现？而且以你在江湖的身份何人敢对你下如此重手？”白衣少年不解的问道。
　　只见谢瑶环凄绝大笑，其态若狂，因伤口疼痛而扭曲的面容夹杂着浓浓的恨意：“是谁？那人便是我的好夫君、好相公慕容荣飞。”
　　“什么？”
　　“是他！”
　　在场两人听闻至此，不觉大叫出口，这还真是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谢小姐可愿告知他为何不顾夫妻之情而对你痛下杀手？”白衣少年缓过神来率先开口问。那青衣少年则见她如此伤心而且开来并不知其已有身孕，当即决定不将失去孩子之事告知。
　　“有何不肯，这本是他做下的丑事！他为此对我痛下杀手，我恨不能让天下人都知晓。”谢瑶环喝了口水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我嫁于他后，夫妻间本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但是就在三个月前被我撞破他与他表妹柳菲菲的奸情，如若是其他女子我兴许不会在意，但是这柳菲菲是何人，她乃陈闻涛的妻子，有夫之妇。”
　　“可是麒麟门的少主陈闻涛？”
　　“正是，这麒麟门与我雷火门同为江湖六门，而陈闻涛是我自幼相熟的表哥，更乃慕容荣飞的至交。你叫我如何容得下如此之事！”
　　听至此处，两人对望一眼，面面相觑，要知这等淫人妻女的行为向来为江湖中人所不齿，更何况还是至交之妻，事情被揭穿后，为掩盖真相竟然杀妻，这慕容荣飞当真是禽兽不如。
　　“所以你就告知你表哥了？”
　　“没有，为顾及两家的名声我只将此事告知公公，希望她能出面主持公道，谁知他非但不信，还横加指责说我缺失妇德、因不甘丈夫冷落而心怀不满才无事生非，诬陷于他，更对我动用家法将我重伤在床。自到后来我偶然间得知他早已知晓此事，打我不过是杀鸡儆猴好堵住悠悠众口罢了。而婆婆则来劝我息事宁人，慕容荣飞更是装作对我呵护备至，但我心有不甘，于是分别写信将事情告知家父与闻涛表哥，谁知如石沉大海般渺无音讯。”
　　“定叫慕容家的人拦下了。”白衣少年愤恨道“如此徇私护短，这慕容家枉负三大家族之名。”
　　谢瑶环轻咳一声，脸色惨白：“当时我也觉得事情不对，所以想借回娘家之机与家父商量，便向公公提出想回娘家散散心，本以为会费番唇舌，但是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还劝我多住些时日，好好承欢膝下相聚天伦。谁想到……”
　　“谁想到半路上被人追杀，还受了重伤。”白衣少年见她如此，便替她说了出来。
　　“天下竟有如此可恶之人，放心我定当为你讨个公道。”青衣少女握住她冰凉的手想为她带来一丝温暖、安慰。谁知谢瑶环忽然双颊飞红，迅速将手抽离她的掌心，让她愣在当场。
　　“哈哈哈，老姐你也不想想你穿的是男装，难怪人家把你当成登徒浪子。”白衣少年捧着肚子狂笑，向来只有她捉弄他人，何曾见过她如此样子，这可比看戏要精彩多了，足以让他笑上三天三夜。
　　“谢小姐，其实我是女子。”青衣少女瞪了白衣少年一眼，“正在狂笑的那个疯子是我弟弟李慕然，我叫顾清云。”
　　“喂，老姐不过笑一下，也不用说我是疯子吧，而且还是在这么美的姑娘面前。” 顾清云见李慕然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含泪水，正一脸哀怨地望着自己，“跟了我那么久连我的十分之一都没学到，真不知你的演技那么差干吗还拿出来献宝，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跑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
　　“你…你…”李慕然用发抖的手指着顾清云，然后作出西施捧心的样子“我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我要你给精神赔偿。”
　　“省省吧，北秦王朝没有官府会受理精神索赔的，小然。而且奉劝你一句，以后别再做这个动作真的很……丑。”顾清云一脸不谑的看着李慕然的脸由红变青再变成紫最后成了猪肝。
　　谢瑶环看着这对姐弟突然觉得哭笑不得，好歹她也是个病人，居然就在这样的唇枪舌剑中被遗忘掉了，但却没有发现娇媚的笑容正在她的脸上绽放。
　　“咳…咳…,好了我们言归正传。谢小姐，你怎会在这揽月峰的。”
　　“我一路与他们周旋，谁想还是让人给堵在山脚下，我出于无奈自好逃上山。”谢瑶环忽然想到什么大觉叫出声，“哎呀！不好，他们此时定在到处搜寻我，你们快走，万不可为我所累。”
　　“是呀，这下可真的糟糕了。”李慕然伸了个懒腰，“那他们共有几人？”用手抚了抚腰间挂着的长剑。
　　“除去我杀掉的两人还有五个。”刚舒缓下来神经在瞬间又绷得紧紧的，感到腹部传来的疼痛使谢瑶环原本俏丽的五官呈现扭曲。
　　“来把它服下，”顾清云将一颗药丸放入谢瑶环的口中，过了片刻，便不再感觉痛楚“慕然，你先将谢小姐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她身上有伤恐有变故。”
　　李慕然心想，自己轻功卓绝，他们未找来之前便可返还，所以就放心离去，殊不知他这一时大意，竟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