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啊，带我走吧》林殊途

32、零叁贰

　　我站在奈何桥边喊了两声，没人理我，我觉得更丢人了，于是恼羞成怒地准备飞身上树。
　　我踏着留星那傻气逼人的马头，踮着脚跃上了那颗老榆树。扒开茂密的树枝，我居然看到白锦坐在树干上，手里拿着一串香蕉，正在逗一个肥嘟嘟的东西。
　　“白锦，你……你怎么醒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清风观睡得很熟么？”
　　“韩为把我叫醒的，他说你想去找薛珏。”
　　我翻了个白眼，韩为这个出家人！他出尘脱俗的思维果然不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可以测度的。
　　“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头疼？腰疼？胸口疼？”我觉得他脸色还是不好，便有些担心。
　　“我哪里都很好。”白锦点了点头，轻轻顺了顺他手中那个肥嘟嘟的东西的毛。我立刻被那个那东西吸引住了视线，因为白锦手里抱着的，好像是只猪……
　　“这是你宠物？”我抽了抽嘴角。
　　“我师尊的宠物，它叫夜明猪。”白锦拎着夜明猪后颈的皮，将它举到我眼前。
　　夜，明，猪！！我挂一脸黑线，这果然是舅娘才能取出来的名字，和她的气质一样囧破。
　　“你们不是要去找薛珏么？带上我。”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身体这么不好，我不能放任你跟我们到外面吃苦。”我想到今天的早些时候，我坐在白锦床边和他讲话，他居然就那样晕过去了，这样的病情我绝对不能让他出远门。“如果我告诉舅娘你要跟去，她也不会同意的。”
　　白锦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在思考。我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我舅娘。
　　“柳雩，这其实是我自己的事。”
　　“好啊，那我们回客栈去，让舅娘说说这是谁的事。”
　　“据说你是个路痴，你和柳让在一起经常会走失，我可以帮你们认路。”
　　“这次有三斤半在，它认路。”我指了指树下对白锦摇着尾巴的三斤半。
　　“小顺，其实我好得差不多了。”
　　“……”说实话，他这样说我真的懒得理他。
　　白锦斜倚在树干上，左手揽着夜明猪，右手手背微微撑住脸颊。蓦地，他眯起细长的眼睛朝我笑了笑，“娘子……”
　　我身子一颤，从树枝上滑了下去。幸好白锦早有准备，揽住我的腰将我捞了起来，不然我的屁股铁定开花。
　　“去……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咽了口口水。
　　“你说。”
　　“治好你的病，休夫的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
　　“我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白锦微微一笑，摸了摸我的头。
　　我正暗自庆幸，突然听见嗖地一阵风声，我感觉应该是柳让拿石子叮我，却被白锦及时接住了。
　　“你们两个还要不要下来啊？在树上下个蛋行不行？”树下传来柳让不满的声音。
　　白锦低低笑了一声，抱着我从树上跃了下来，轻盈地落在留星的马背上。留星那只傻马，根本不知道自己背上多了一个人，还是那种天然呆的表情，撒丫子就开始狂奔起来。

　　凝山离初云镇很远，骑马的话，最快也得三五天才到得了。虽然沿途的风景很美，不过走在求医之路上，我还是觉得痛苦异常。因为今天的白锦和柳让，不知为什么，火药味都显得特别的足。
　　“往左走。”白锦笃定地说。
　　“你脑子进水了吧？分明应该往右！左边是河，你就好了，会游泳。照顾一下晕水的人行不行？”柳让抢过他手中的地图，在上面奋力地指指点点。
　　“就是啊，白锦，你得想到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梁，转过身朝他点了点头。只要是与晕水有关的事情，我都会站在对我有利的一方。
　　不过我觉得很沮丧，因为果然还是柳让知根知底，比较了解我。看来这结伴闯荡的事情光凭感觉不行，还得有磨合，我与柳让磨了这么多年，早合了。
　　“你……”白锦捏着我的肩膀，我觉得他想效仿柳让，恐怕是要揍我。于是我感到有些郁卒，难道我长得真的很欠打么？可白锦毕竟不是柳让，他比柳让隐忍多了，所以他只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奈河明明就是往左边流，我说要往右走还不是为了你……”
　　“哦，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把二小姐带到河里去？！二小姐，你说要往那边走？”柳让瞪了白锦一眼，怒气冲冲地回头看我。
　　“……”我拿着神州版图看了半天，抬起脑袋对他们说道：“我觉得柳让说得比较对。”
　　按照神州版图的方向，奈河应该是顺着左边流的……吧。
　　柳让大笑三声，扬起手中的皮鞭驾着追月朝右边的官道上行去。白锦也没有说话，仍旧坐在我身后，挥起手中的马鞭将留星往右边的官道上赶。
　　我们三个在艳阳高照的官道上，默默赶路，一语不发。我觉得这样不行，再这么下去恐怕会闷死，于是对柳让说道：“哎，你家太史财怎么你了，你放着初云镇那么好的环境不住，主动跟我去跳湖？”
　　我和柳让一贯将闯荡江湖比喻成跳湖，因为曾有位逃婚后在江湖上闯荡的郡主说过：江湖有风险，跳湖需谨慎。我和柳让都十分迷恋这句话。
　　“你能不能别提那个名字？”柳让瞪了我一眼，我觉得他的动作幅度如果再大一点，眼珠子都要被他瞪出来。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太史财一定让他吃瘪吃得很严重。居然会有女人能让柳让吃瘪，我觉得她实在太伟大了。于是我笑眯眯地看着柳让，对他说道：“太史财难道是失心疯么？居然能看上你，想到你这么暴力的人能有人要，我就觉得自己会笑死。”
　　“你不用笑死，我打死你就行了！”柳让像被人踩到了尾巴，突然怒了，抬起鞭子向我抽了过来。
　　他的鞭法特别快，打人很疼，但不留下什么痕迹。他以往最喜欢拿鞭子和我打架，因为这样既能解气又能掩盖他的暴力。反正我不怎么怕疼，被打了两下也不和他计较，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真是个天下无双的好主子，如果摊上别人，柳让恐怕早就被揍得人仰马翻一马平川，还想领月钱，简直是做梦。
　　并且柳让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暴躁的不行，比我来月事还准。我掐指算了一下，今天正好是柳让该暴躁的日子，真是倒霉透了。
　　我于是用手撑住马鞍，将身体往边上一侧，准备下马。白锦比我更快一步，在我的屁股离开马鞍之前，他及时将我勾了回来，并且已经伸手抓住了柳让的鞭子。
　　“你真打？”他皱了皱眉头。
　　我立刻撸起袖子，向白锦诉苦：“可不是真打么，他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就是想打就动手，想骂就动嘴。你看我这乌眼青，昨天被揍的；这胳膊上的红印子，三天之前被掐的，你看……”
　　“你怎么不说你屁股上那个巴掌印？”柳让哈哈笑了两声，抱着膀子看着我，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
　　“柳让我跟你拼了！！”我真的怒了，非常怒！
　　他平时调戏我一下就算了，反正他本来就很色。可是他居然当着白锦的面这样说，这简直是太丢人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想了半天，估计还是太史财把他整得很惨，所以他也不想让我好过，真是太恶劣了！
　　我扬起手上的鞭子，有样学样地也朝柳让挥去。可也许是我内力太差，也许是我力道不准，我的鞭子纠缠着柳让的鞭子，居然齐齐抽在了留星的身上。
　　留星这只马虽然傻，但还没傻到不怕疼，于是他嘶叫了一声，竟驮着我和白锦开始狂奔起来。
　　开始我觉得还挺浪漫，因为白锦将我收在怀里，抱得还蛮紧，我连他的心跳声都听得见。而且正好不用挨柳让的打了，留星也是朝着我认为正确的右边飞驰，这让我觉得真的是爽毙了。
　　只是后来，官道上的景物后退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模糊不清的时候，我终于开始害怕了。
　　“白锦，万一遇上悬崖怎么办？”
　　“这里是官道，悬崖是不可能遇到，但有可能撞上城墙。”
　　我哆嗦了一下，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如果撞到城墙上，我觉得我会变成贴在墙上的一张饼，扒都扒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