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啊，带我走吧》林殊途

16、零壹陆

　　我居然被人给绑了，还让人用黑布盖布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犹记当年去突厥的时候，即使是在鱼龙混杂的红线区，都没有人敢盖我布袋。那时我仅仅只遇见过几个劫道的，不过被柳让用板砖砸昏了。所以说初云镇的人真的是太横了，我决心要做掉将我绑上车的人，神都不能阻止我这颗愤怒的心。

　　马车在颠簸不平的石子路上飞驰，具体方向我不知道，但感觉应该是在往东。我拿脚踹了踹从上车起就一直坐在我身边的人，“秦威，你的狐狸尾巴被我看到了。”
　　良久没有动静，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秦威才摘掉套在我头上的黑布袋子，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柳姑娘，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你连呼吸都这么风骚。”我瞪了他一眼，侧过身让他解开手上的绳子，揉了揉被勒得发痛的手腕。
　　“柳姑娘，得罪了。”秦威朝我作了个揖。
　　“算了，绑都绑了，难道要你赔？我就想问问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我。”
　　他犹豫了片刻，“这……叫我怎么说呢……小雩，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啊……”
　　我一拳揍在他脸上。我发誓我已经很忍耐了。
　　说句实话，我并不是因为鸡皮疙瘩起得太多，一时手抖，所以揍了秦威。只是我真的很讨厌别人叫我小雩或者鱼干，要知道柳雩这个名字，我已经嫌弃它很久了。
　　其实我一直感到费解，我爹娘都是文化人，熟读四书五经，我爹还中过举。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给我取了个如此平庸的名字。我一直很嫉妒哥柳不凡，因为平时我爹娘叫他“不凡”，听起来多有气势，多么响亮。而我爹娘叫我鱼干，或者小顺，一听就像说书的口中的瘪三或者路人甲。
　　所以我一直认为我的名字至少要叫柳排山或者柳倒海，实在不行就叫柳大侠。可我偏偏叫柳雩，不仅没什么气势，还有很多人不认识那个“雩”字。
　　“好吧，柳姑娘，你可以稍微平静一点。我之所以绑架你，其实是赵姑娘想和你赌钱，她让我绑你去地元赌坊。”
　　秦威应该是经常挨揍，被我打了一拳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端正了姿态朝我解释。听了他的话后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赵姑娘是赵非燕，于是向他问道：“赵非燕想和我赌钱关你什么事？你看上她了？要帮她一起整我？”
　　秦威摇了摇头，“我对球型没有兴趣，虽然球型也算是身材。”
　　“那你还帮她？”我更费解了。
　　“有偿服务嘛。柳姑娘，我虽然很喜欢你，但我的职业不能跟私生活搅在一起，这是我做人的原则。”秦威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子。
　　去他的原则！我翻了个白眼，“哦，那她出一百万两让你杀我，你也能动手？”
　　“……不。”秦威考虑了一下，“五十万两以上我都能动手。”
　　说真的，如果我手边上有板砖，我一定要拍死他。我发誓这不是因为我和柳让呆久了，变得和他一样暴力，而是秦威这个人根本就欠拍。
　　不过我现在非常庆幸三件事：第一，暂时没人想杀我；第二，赵非燕没钱；第三，我喜欢的不是秦威这个烂人。

　　我们坐着秦威的马车一路往东，最后停在了楼灵逸的地元赌坊门口。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赌了，我其实有点手痒，看到门口蓝色幕帘上那个大大的赌字，我觉得自己的人生顿时映射出了别样的光辉。
　　楼灵逸的地元赌坊修得跟京城的天元赌坊很像，只是门口多竖了一块牌子：禁止携带大型宠物入内。
　　我四下看了看，发觉三斤半没有跟来，于是同秦威一起踏进了地元赌坊的大门。
　　赌坊内从来都是这般的热火朝天，只是地元赌坊相较于其他的赌坊有些细微的差别。这里不仅有人群聚集的大厅，还有环境清雅的雅间，这也充分说明了楼灵逸的与众不同：在她的地盘上赌钱，不但要刀光剑影，还要雪月风花。
　　赵非燕约我赌钱的地方就是个雅间，雕花繁复的木门上还提了三个字：福满多。
　　其实我这个人不太讲究意境，毕竟跟钱沾上边的东西想要脱俗起来其实都很困难。可这里是楼灵逸的地盘，她的地盘她做主。我和赵非燕现下正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火拼，这么精彩的时刻她如果不出现，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所以楼灵逸真的来了。
　　“哟，大饼，你滚到初云镇了？”
　　这话是楼灵逸说的，不过笑出声的是我，因为我记得在奈何桥上赵非燕也这样说过我。
　　“哟，假洋鬼子，你今天的毛盖得特别厚实。”
　　我看了看楼灵逸裹得像棕熊似的皮裘，又笑了出来。
　　“死月饼（鱼干）！笑你个头啊！”这两个人一齐对我吼道。
　　其实这不能怪我，因为赵非燕长得真的很像张大饼，而楼灵逸又总是穿着西域的衣服，说自己是楼兰来的美女。我舅舅舅娘都可以作证，其实楼灵逸就是在白锦家隔壁出生的，她是土生土长的初云镇人。
　　我原先以为赵非燕与楼灵逸并不认识，现在看来她们不但认识，还熟得知根知底。
　　这两个人礼貌了一下，我们便准备开始火拼，原本的两个人变成了三个，我顿时感到里很大。我和赵非燕都觉得打架太野蛮，也因为我们肯定打不赢楼灵逸，所以我们决定文斗，再说得清楚点就是上赌桌掷骰子比点数。
　　我原以为楼灵逸让我一把，因为无论如何昨天晚上也是我救了她，她在怎么说也是地元赌坊的大当家，没道理会这么缺心眼。
　　事实证明我将女人想得太美好了，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最毒的果然还是妇人心。
　　“你出千……”在连输了三把之后，我指着楼灵逸说道。
　　“死鱼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出千？我两只手都放在桌上，难道用脚啊？！你眼睛瞎了吧……”
　　我有点生气。她刚才确实出千，不过用的不是手，是嘴。赵非燕看不出来，但我看得见。
　　本来大家是堂堂正正的较量，因为打骰子比打架文艺些，于是我们选择了打骰子。可如果连打个骰子都要出千，那就龌龊了。
　　于是我摇了摇骰盅，对楼灵逸说道：“楼灵逸，你不要逼我野蛮。我的心眼是有点小，但是不缺；我的脾气是比较好，但不是没有。况且姐姐我混江湖的时候，你还猥琐地躲在树荫里偷看白锦的尿不湿呐。”
　　楼灵逸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赵非燕本来输得也很惨，听说楼灵逸出千，也怒了。她抄起垫桌子的红砖正准备往楼灵逸脑袋上砸，突地一块板砖从外面飞入，将我们三人中间的赌桌砸出一个豁来。
　　那块板砖嵌进了我们三人中间的赌桌里，看得出砸下来的力道非常大，砸得也很准，正好没有伤到人。我估计楼灵逸在初云镇开了这些年赌场，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往里面扔板砖，她都愣了。
　　这种气势，这种作为，不用看我都知道是柳让，只有他才有这么强的爆发力。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不了解柳让了，因为从窗外跳进来的居然不是他，是白锦。
　　我突然想起柳让应该不会用板砖，他会直接砸一面墙进来。
　　一看到白锦，楼灵逸便低下头，两只手交叉在下腹，文文静静地叫了声：“白大哥……”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楼灵逸现在的样子简直嗲到让我难以形容。
　　不过看到她这个样子我感到很酸，因为我知道她是从小爱慕白锦，所以才会对他这么与众不同。可我堂堂柳雩，不仅小时候没什么玩伴，甚至连一个心仪的人都没有，真是个悲剧。
　　我一直是被柳让带大的，可在我小的时候他一直勤于练武，经常将我往后院的假山石上一放，自己在空地上练棍练刀。他练武时极为专注，有一次我从假山石上掉下来脑袋砸起一个大包，他居然都不知道。
　　我觉得我有时候会变得有些天然呆，说不定就是那时候砸出的毛病。因为我记得当时地都被我砸出了一个豁，没道理我的头一点事都没有。不过我又有点庆幸是后脑勺先着的地，如果是脸先着地，我这辈子就悲剧了。
　　“你们三个赌钱？”白锦的目光在我们三个身上扫了一遍。
　　赵非燕点了点头，楼灵逸低着头没有说话，我在帮楼灵逸修桌子。
　　白锦将拿在手中的板砖放到赌桌上，“玩得很高兴？谁输得最惨？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