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歌发谁家筵上 ...
-
⒉歌发谁家筵上
耀宗二十七年春。
早春时节，3月初，暮色沉沉，天气寒冷依旧。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不论是穿着铠甲戎装抑或是布衣百姓，脸上都写着紧张二字。
皇城的最中心，却是歌舞升平，就连从中透出的微光，都让人感觉到里面的衣香鬓影。红墙碧瓦的包裹之下，鼎泰阁内一片热闹。但却依稀能够嗅出一股子一触即发的味道来。
高堂之上坐于主位的，自然是当今圣上耀宗。他如今也已四十有四，十七岁从先王手里承袭天下江山，虽是如假包换的正室所出的太子，但背后总有些辅佐先帝的老臣们指指点点，质疑年轻的帝王是否能稳固江山。耀宗自小便习惯了从弟弟哥哥手中争抢，不论是玩物宫人，还是权力江山，又怎么肯做出叫人抓住把柄之事，大权旁落？登位十年间，便几乎将过于固执的大臣明里暗里诛连九族屠杀殆尽，只剩几个自小便在身边辅佐的老臣，余下便都是自己知根知底的心腹。
当皇上，怎有心肠不狠之理？
“南襄王，这次击退北匈奴之事，朕就交给你了。”皇上举起酒杯，“愿你马到成功，凯旋而归。”
“马到成功——凯旋而归——”座下众臣齐齐举杯，向着对方低头颌首。
南襄王也举起酒杯，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承圣上吉言，小王定提那匈奴首级，才敢再见圣上！”扬起头一饮而尽。
南襄王最近刚从他父亲，也就是皇帝的三弟那里继得了候王之位，在那之前，不过也就是个王爷公子，只占了个腰缠万贯而已。
此刻的南襄王刚满18岁，因为是一员武将，虽不能做到知书，倒也达礼，嘴上功夫是王孙贵戚们怎么也不能少的。
放下酒杯，南襄王抬起头来。常年受阳光恩赐而泛着古铜色光彩的皮肤此刻却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害怕着众人的注视：
的确，这个年轻的王爷可以说是仪表堂堂了——抛去唯一的缺点不说，他的剑眉直插耳鬓，在那之下是一双坚毅果敢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好像是被造物主的刀仔细雕刻了一般笔直，即使坐着，也可以看出他非常高大，或许是因为还是少年人的缘故，身材却并不壮硕。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是得到众人艳羡的……南襄王不由暗下自嘲：他倒只愿不被人注意。他抬起颤抖的手臂，附上自己脸庞。
那好像雕刻的面容，由右眼上方至鼻翼处，是一道深深的刀疤。那刀疤穿过眼睛，让他本只是坚毅的眼神变得有些凌厉，叫人不敢接近。
而自己正是因为这个，才在这样的宴席上颇有些手足无措。谁叫圣上的国宴，不允许任何遮蔽物存在呢，这让所有不小心接触他目光的宫廷侯爵们，都迅速将目光逃也似地移开。
南襄王叹了口气，无趣地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波又一波叫好声冲入耳朵，让他不悦地抬起了头。
鼎泰阁的正门，走进了一个青衣墨发的男子。他每走一步，仿佛都叫人感到清凉扑面，脚步轻得紧。走到大殿正中，他单膝跪地，道：“属下莫云雩，拜见陛下。”
皇上看到他，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云雩公子怎地今日有闲情来阁中赴宴？”
南襄王心里颇感惊讶：这莫云雩究竟何许人？竟让圣上都对他恭敬有佳？他心底浮出一丝敬畏来。
莫云雩应道：“属下听到南襄王即将启程北击匈奴，不禁为他气概所折，今日正是来此一见。”
皇上大笑几声：“两位人中之龙竟是还未谋面，真是朕的过失了！”龙袍一甩，起身离座，一步步向南襄王处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定在三人身上。
“南襄王，这便是云雩公子，”皇上颇感骄傲地道：“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乃是中原第一才子。”
“云雩公子，这是南宫第一王爷，名叫骆江月，自小便骁勇无人可及。”
两人视线咫尺相交，都微微低头道：“幸会。”
皇上好像是刚刚想到般，再次眉开眼笑：“两位正同年，”边说边走回高台御座，“朕当真幸运，一文一武，可谓无人能及。诸位贤臣，你们意下如何？”
几位心腹辅佐皇上二十余年，立刻心领神会：“依圣上所言，小臣看是该叫两位青年各展才艺才是。”
臣子们随声附和道：“右丞相所言极是！”
阁中央的云雩公子眼睛一眨，便吩咐宫女道：“拿笔纸来！”
片刻，青衣公子就坐于殿中，沾墨挥袖，寥寥数笔，一位旷野作战的铠甲将军跃然纸上。几个宫女拿起画纸展于众人面前，宫人都不禁唏嘘赞叹——栩栩如生，正是南襄王骆江月！
公子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南襄王爷，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骆江月为云雩公子的气质所惊，竟是愣了一下才抱拳道：“哪里哪里，公子才是气质出众，超凡脱俗！”他想不到诗句可对，只好继续自谦：“骆某甘拜下风！”自此才仔细打量莫云雩的容貌。肤色白而不苍，身材修而不弱，真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他毕竟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人，心生一计，便转转眼珠向皇上请求：“圣上，小王也略备一手，但请您允许展示。”
“哈哈——甚好，甚好，南襄王请！”
骆江月先向在场诸位略略行礼，随后身子一凛，一瞬间就没了踪迹。正当满座哗然四顾之际，却忽见刀光剑影现于殿中，还未来得及看清一切，就见骆江月再次稳立殿中：吹下手中几缕墨发，向对面一向淡然现在却惊得眼瞳大睁的云雩公子道：“骆某借公子几缕发丝之用，应是无妨罢？”随后四顾鞠躬：“诸位，雕虫小技，莫要惊慌。”
几秒钟的静谧过后，不知是谁起了头，一时间叫好之声更甚于云雩公子之时。有略懂之人作揖问道：“骆王爷，这可是金阁六宝之一：‘雕发剑’？”
骆江月笑道：“正是。骆某方才那一招，乃是金阁寺七七四十九招内的迅疾之术——移形换影！”
说完，他又转向已经神色如常的莫云雩，第一次向对方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微微扬起一边嘴角，露出嘴中的一颗虎牙，邪邪笑道：“公子，以后还请多多包涵～”
莫云雩双眉一挑，毫不示弱：“王爷多礼！”说完，同样第一次笑起来。颊边一对梨窝，就这样印刻在了南襄王爷脑中，纵使后来颠沛流离，甚或天地无光，也不曾忘却一分一秒。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歌发谁家筵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