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绿袖子》淇水汤汤

14、第十二章 移花接木

　　将云亦轩这边打理好，我就准备去芳织园，临走前却被媛媛拉住，她噙着些许晶莹只是默默的望着我不说话，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才来到芳织园门外就听见了一声声愈大的惨叫，我心中忐忑，连忙走了进去。

　　我从未想过女子生子竟是这般痛苦，嫣儿小脸上满脸的香汗涔涔，似是剧痛袭来，她疼得生身子猛地弓起，然后双眼怒睁这般的惊恐无力。产婆扶着她颤抖发软的两截玉腿，不停的喊着：“姑娘，再用点力，马上就出来了。”

　　狭小的芳织园里，丫鬟端着热水、剪子、干净的纱布在旁边静候着，看着嫣儿一脸惨白，不觉手也细微的抖了抖。

　　洁白的蛟纱被吹起，断断续续的叫声越来越小，和着吹进来的冷风竟然如此凄凉。丈夫才刚刚出征，妻子此时便生产，这该是何等的憾事。我一怔，忽是想起了什么。

　　产婆忽然惊呼道：“不好，姑娘大出血了……”

　　我心募地一紧，从屏风后模糊的看过去，那洁白的床被果然被隐约的印上了一大块血红，那般的怵目惊心。我几乎是吼出声来：“大夫呢？快去云亦轩把刘大夫请来！”旁边的一个小丫头吓得两腿发软，应了我连忙就去了。

　　不多久刘阳就过来了，我连忙抓住他的手，道：“不管怎么样先保大人……”

　　他一愣，眼里有深深的疑虑，不过还是道：“好。”

　　听着里面慌乱急忙的声音，参夹着嫣儿越来越低的呻吟，我怔然，扑通一下跪倒石板上，砸的膝盖处生生的疼，但我已经顾不得了，只双手合十默望与天空。

　　“天道惜生，娇娘一生凄凉，求老天爷放她和孩子一条生路。信女文君诚心期望。”我听到自己如此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觉得双腿发麻，外面的晨光不知何时也渐渐换上了如黑玉般的墨色。嫣儿整整生了一天，可里面还在忙碌着，丝毫没有停滞。

　　忽听得一声婴啼声，伴随着是众人轻呼的松懈。我连忙冲了进去，看也未看孩子就抓住嫣儿的手，她知是我，微弱的睁开眼，但生产耗费了她全身精力，此时她努力的道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孩子……孩子怎么样……”

　　我抱过来给她瞧，勉强挤出个笑容来，“你看，世子长得多好，像极了你和王爷。”

　　她笑得有些苍白，忽然眉心染上一抹忧愁，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他是世子？”我不敢触及她那渴求而晶莹的美眸，转过头对刘阳和产婆道：“你们照顾好姑娘，我先带世子走了。”

　　“不——！”

　　嫣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坐起身来扑向我，却在半途中重重的落在地上，她伸出毫无血色的手，祈求的看着我，“把孩子还给我……他不是世子，他……是我的……”

　　不知觉就落下泪来，我咬咬牙狠心道：“你们照顾她，若她出了事唯你们试问！”我是故意的，只是想告诉她，孩子会平安她不要自寻短见。

　　我抱着孩子几乎是狂奔到了云亦轩，身着亵衣躺在床榻上玩弄头发的媛媛见我进来一脸欣喜，接过孩子便笑了起来。而我像是一下子失去依靠，募地颓废坐在地上。

　　照顾媛媛的产婆道：“姑姑，娘娘她不愿叫……我……”

　　我摇了摇头，脑里全是嫣儿声嘶力竭的脸，道：“本来就是装装样子，她不愿意就算了。”

　　媛媛抱着给我瞧，说道：“你看，这孩子好小，长得真可爱。”我看她一脸纯真的摸样，嘴上不忍说嫣儿的惨状，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因见不得媛媛受委屈便擅自做主出了这个计谋，万万没有想到的竟是害的嫣儿如此之惨。

　　等我再赶到芳织园的时候，嫣儿已经从第三次昏迷中醒来，她见我过来一把揪住我的手，厉声喊道：“我的孩子……你还我孩子！”

　　喜乐哭着告诉我，自从我抱着孩子走后她就只会说这句话了，也不曾吃过任何东西，因难产出血她已经耗费太多精气，此时的她已经是一具躯壳，与行尸走肉已无分别。

　　我知道，这条路踏上了就回不了头。

　　所以第二日我便召集了王府所有的奴才丫鬟，看着他们身着同色的衣服，我只说了一句话：“你们所有人记着，昨日诞下一子的是王妃，除却王府唯一的正妃，没有任何人生下过王爷的孩子！”一整片称是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说元衍变了，自己又何尝不是。毕竟是对媛媛心存愧疚，但这却成了伤害嫣儿的利器，罪过最大的是我。为她细细的擦着脸的时候，她已经安静下来不再问我孩子去了哪里，只是那样宁静的看着我，美眸如大海般深邃与沉默。

　　但是每一次我要走的时候，她便会拉住我的手，轻声唤我：“孩子……”

　　我掩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泣不成声。我想我真是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我想尽力弥补嫣儿，于是捡了媛媛心情晴好一日傍晚，一边帮她梳着发髻，一边小心的道：“我心底有个主意，说出来想与你商讨一下。”

　　她从铜镜里看我，点了点头。我小心斟酌着言辞，半响才道：“嫣儿为王爷诞下一子，多多少少算大功一件，若王爷凯旋而归是不是能……”注意着媛媛的脸色，我接着道：“……能让王爷上书陛下让嫣儿名正言顺的做燕王侧妃？”

　　铜镜里美人眉心剧烈的一颤，她抬眼望我，似是想了一想方道：“那自然是，王爷回来后我亲自与他说。”

　　我心里欢喜，但表面不好表露，只得淡淡道：“那多谢媛媛了。”

　　她简单的“恩”了一声，再无言语。

　　年夜将至，虽然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不在身边，可却得获爱孙亦是龙心大悦。于是，早在除夕多日以前就派了公公传来手谕，吩咐除夕团圆家宴王妃一定要代替元衍出席，更重要的是陛下想看看爱孙。

　　那日早早的媛媛就起来梳妆打扮，坐在铜镜前一头秀发垂在地上，她回头见我开门进来嫣然一笑，道：“心里打鼓似的想孩子，也没法睡了。”

　　我看着床榻旁边的摇篮，里面的孩子还略微有些奶黄色，看上去黏黏的皱皱的，不若半岁大的娃儿皮肤白芷若雪，一身奶香。正这般瞧着他时，他忽然哇哇的就大哭了起来，媛媛急道：“奶娘——！”

　　一个大若半百的老婆子应声进来，抱起孩子又哄又逗，可孩子照旧哭个不停。见此，我问道：“是不是饿了，该喂奶了罢？”

　　此言一出，媛媛与奶娘皆是沉默。半响，媛媛才不自然的道：“他不喝奶，奶娘喂得他都吐了，这段日子一直是吩咐厨房做鲜奶酪喂食的。”

　　我大惊，连忙道：“一直这样怎么可好？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会吐奶呢？”

　　奶娘看了看媛媛，似乎很为难，道：“老奴曾经在乡下听过一个说法，说是……说是孩子认奶，不是母亲的奶他不喝。”

　　媛媛面色慢慢敛了下来，转身过去对镜梳妆再不看我们。我心怅然，此时的嫣儿还囚在芳织园里不得见孩子一面，那日就一眼也不知道她看清楚没有。

　　心中已有注意，我抱起孩子道：“媛媛，你看这样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