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藜荻

2、不想不敢不能

　　换过位子后近两个月我没有再和叶凌说过话，曾经想过道歉，但是走到她跟前却总是吞了回去。她的新同桌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生，在某个无聊的下午会翻涌上来一种莫名的嫉妒，只是不知道是对谁。叶凌的人缘很好，身边总有大把大把的朋友围绕着，大概其中一半的原因是她的成绩。在这种学校中成绩大概就是一切，说穿了那些成绩好的同学日后成功了如果在高中的时候搞好关系那么以后办事也会容易很多，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大概这就是爸妈非送我来这里的原因。我知道越是智商高的人越虚伪，但是无法想象原来人的伪装可以达到这种地步。

　　那天其实已经放学了，我因为在跑步时摔了一跤腿疼得厉害在医务室里呆了半天。等回到教室去拿书包时发现门已经锁上了。所以打算下楼去传达室大伯那里拿钥匙，学校厕所位置很奇怪，在楼梯旁边。我听到里面有些零零碎碎的声音，于是怀揣着极大的好奇心去一探究竟。是我们班的几个女生，但是我叫不出名字，好像跟叶凌来往很密切吧。而我也含含糊糊地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关于叶凌的事情。

　　走进才看清，他们的手上在撕扯着类似于作业本的东西，发出肆虐的骇人的笑声：“哈哈哈，让这个叶凌下次再考的好一点吧。”“看这个家伙不爽很久了，当自己是谁啊？”我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生生地疼，有些眩晕的感觉。在叶凌面前不遗余力讨好她夸赞她的人，对她满怀仇恨的人，他们扭曲的面部表情在我的脑海中一次次回放，莫名地心慌。从心底生出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跌倒“啊！”我叫了一声，后面有一个人接住了我。叶凌。她的嘴唇有些发白，微微颤抖，看起来有些疲倦。刚才他们的话她都听见了吧，所以眼眶有些红。突然有想拥抱她的冲动。“谁啊？”我听见脚步的声音。“叶凌你眼睛里进沙子了我帮你吹下。”不知为何，我下意识的就这么做了，不想让他们看到叶凌哭得样子。“这里光线太暗了，我看不到我们出去吧。”说实话这个理由实在逊得可以，但是直觉告诉我，要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她没有吭声，只是任凭我牵着她走出去。

　　我们走到河边才停下。安静了片刻，我忍不住问她刚才你干吗要出来你应该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骂一顿才对啊。不知道是因为夕阳的渲染还是什么，她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凄凉：“有必要么，反正我没把他们当朋友过。”其实有猜想过叶凌是不是属于那种双面派的人但是由她自己说出来感觉很奇怪。我不语。“跟那种智商负数的人闹，还降了我的档次。”或许凄凉是不对的，此时此刻我觉得她体现出来的更是一种骄傲。无法粉碎的骄傲。所以我愣是把那句你刚才为什么要哭咽了下去。之后聊的内容我忘了，只记得那天我很晚才到家，妈说差点报警。以及，我和叶凌变得形影不离。伴随着这一切的是某种不知名的情愫悄悄产生。

　　某天下午陪妈出去逛街看到叶凌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妈当时正在专注于她的连衣裙，我走过去说了句：“原来好学生也有不乖的时候啊。”讽刺的语气，然后顾自己走掉，看到妈还在那边挑我突然觉得不耐烦，“你好了没啊怎么这么慢。”妈有些不悦：“你这个死丫头越来越没耐心了，等我一下都不行啊。我还给你花那么多钱还养你……”我觉得比蝉还烦人，以至于后面的话都没听进去，觉得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很失落。第二天叶凌跟我说我误会了那个男生是她的哥哥。我说没有什么的昨天我抽风了而已，但是觉得很释然。

　　那天我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下了对她的感觉，大概是喜欢上了吧。然后在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妈突然问我是不是和那个叫叶凌的走得很近，我说是啊人家好同学多接触还能提高成绩。我妈一点和我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我呆了下，然后跟妈打着哈哈说你当你的女儿是同性恋么，人家叶凌是女生哎。下一秒我看见妈把日记本摔在我面前。我有点火说你偷看我的日记。妈板着脸说你丢不丢人，成绩差也就算了竟然喜欢一个女生。我说你们这么怕我给你们丢人那么何必生我，哥哥那么优秀你们有他不就好了，况且我就是喜欢她你能把我怎么样。妈傻了，她说了我很久的叛逆少女但是我第一次这么跟她说话，她甩了我一个耳光。我失去重心跌在地上，眼泪直直地流下来。“你给我滚！”她冲我吼着。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真的滚了。没有钱，没有手机。我什么都没带，就这么走了出来。只是跟妈说了一句你小心我再也不回来。走出很远之后还能听到妈在叫你滚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在公园里凑合了一夜浑身都是蚊子包，然后开始漫无目的的走，不知道要去哪里。肚子饿也好头晕也好，我都没有停止行走。我想着就这么流浪下去吧，去到某个没有试题没有虚伪的地方去。但是第二天当我从那个房子的角落里睁开眼准备继续走的时候发现了在我面前站着两个人。他们是警察，把我带回了警察局。交给了爸妈。这两天之内自己干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等我回家洗完澡开始吃中饭的时候我妈说要送我出国。我没有问原因，因为再清楚不过，我说我不要。她说我要你去你就去别不知好歹的。我把碗一摔说你信不信你送我出国之后我再也不回来。她笑了笑说随你，如果在外面呆得住的话。第二天我找到叶凌说我要出国了。她抬起头看看我，笑了笑说那很好啊，我也出去呢，去全世界旅行然后看看那些最自然的风景。我说我又不是出去旅游的，她打趣说那也比我这样闷着好。然后我们两个嘻嘻哈哈的聊着一些无聊的琐碎事务。

　　那天分手之后我就哭了，原来我的离开并不会对周围人造成什么影响。包括那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上飞机之前我将那只手表看了又看，一遍一遍地回头看飞机场大门。进来很多人，但是没有熟悉的身影。半响想起来学校今天要上课。我用等待的最后一点时间写了一条短信给叶凌。但是之后一直保存在我的手机里：

　　你太骄傲，我不想爱你；你太完美，我不敢爱你；你是女生，我不能爱你。

　　就是这么几句类似白痴的话语却在异国的夜中被我反复翻出，然后一个人缩在墙角开始抽泣。话语温暖但是夹带着残酷的回忆。不想，不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