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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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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天仍未全亮,
一人独自步行,
浓浓的雾气缭绕,
潮湿的尘土气味飘散于空中。
凉凉的空气让一颗焦灼的心稍稍降了点温,悄悄握紧手中的包袱,疾步走进这座城外的城隍庙。
这是一座荒废庙宇,因此里面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更多的是——乞丐。
由于时候尚早,所以仍有很多人或躺或坐的在休息。
对于我的到来,大都只是抬眼瞧了一下,复又低下头继续昏昏沉睡。
熟练地穿过这些人,来到一个角落,在一个衣衫褴褛瘦小的身影旁边蹲下。
轻轻拍了拍肩膀,低唤:“小七。”
“嗯?”揉了揉眼睛,抬起一张满是泥污的小脸。
看到是我,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露出惊喜。
“阿花姐,是你?”
“嘘!”示意他压低声音后,便在他身边坐下。
“小七,我带了些包子来给你。”从后面的包袱里掏出几个递给他后,自己也顺手拿出一个来啃。
“谢谢。”小心翼翼的从我手中接过,小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阿花者,旅热么找来有忍么事吗(阿花姐,你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牵起唇角。
“我想离开银月国都。”声音很轻,但无比坚定。
想了一个晚上,那个沉香阁,那个艳娘,让我有来自心底深处的不安。
或许是时候离开银月国了,
不,早在那件事之后就应该离开的。
“什么?!咳咳咳咳……”小七一惊,差点气岔。
“有那么惊讶吗?”无声地笑了笑,轻拍他的背,帮他抚顺。
“那段爷知道吗?”小七不理会我,径自问道。
“段封尘?”我有点惊讶,“这关他什么事?”
“那阿花姐你这不是不告而别?”
“小七,谁说我是不告而别的,我有留言给他的好不好?”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至于那张纸条,他要能找到就算他厉害。
小七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凝视了我片刻,然后起身,一手拉着我边道:“我想阿花姐你最好当面再道别一次。”
什么?
开玩笑!
“我不要。”甩开小七的手,负气地把他还搁在一旁的包子拿起来狠狠地咬下去。
“阿花姐,那是我的包子!”严肃认真的表情立刻被哀怨代替,顾不得刚才说的是今昔何年,急忙从我虎口狼爪里抢过来。看到光滑白润的包子缺了个口,心疼得眼角直泛泪光。
“小七,这是我的事,不要老把段封尘给扯进来好吗?”虽然警告过他很多次,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小七叹了口气:“阿花姐,他是真的关心你。”
我瞪他,这小子越来越人小鬼大了。
小七又叹了口气:“阿花姐,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的缘故。可是这不能怪你呀,不是你的责任,你不用自责的,当然也不能怪段爷。”
没理他,撇过头继续瞪着庙外那已露鱼肚白的天空。
“小七知道,阿花姐为了安置我一事已经尽力了。”
身侧的拳头悄悄握紧。
“阿花姐现在也是寄人篱下,每天跑来送吃的给我,小七已经很满足,实在不需要再为小七去向别人低声下气了。”
指节开始泛白。
“是谁跟你说的?”
“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七希望看到阿花姐快乐的笑容,如果会让阿花姐受屈辱,小七宁愿不要。”
少年噙着微笑,以柔软无比的语调道:
“这样的生活小七也过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反而比锦衣玉食更适合。可是,阿花姐,”
他转过脸望着我,很郑重很郑重地说,“段爷并没有义务帮助我,他有他的考量,你这样迁怒于他,会让小七感到很过意不去的。”
是我太过强求了吗?
不由轻叹一声:“我知道了。”
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迁怒了,不是吗?
此时,天色业已大亮,庙内众人早就稀稀拉拉纷纷地起身开工觅食去了,偌大的庙宇,此刻竟只剩我和小七。
两人一时无言,只得埋头去消灭那几个已转凉的包子。
“那阿花姐,你准备去哪里?”吃饱后,小七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想去的地方?
抱着双腿,把脸埋在膝盖里,闷闷地回答:“没有,我还没想好去哪里。”
怎么可能会有!确定离开也只是昨晚,不,或许该说今晨的决定。
尽管之前也有过离开的想法,但潜意识里可能并不想这么做,因而一直以来也只是想想,却从来不曾想过具体细节。
所以现在对我来说也是很迷茫对前景很不安啊。
“什么?”小七的声音兀地拔高,一脸不敢置信望着我。
真是的,有必要那么震惊吗?我向来做事都是没什么计划的嘛。
“你什么都没想好就已经打包袱准备走人了?你以为你这样和三个月前有什么区别?”
想到三个月前的生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过回啊!
可是,现在。
我有预感如果我再不走的话,可能会过得更糟!
第六感强一向是我难得优点中最引以为傲的一项。
所以我必须走!
“走我是肯定要走的了,反正到哪里都一样。出了城门到时再打算吧。”
“如果将来小七要找阿花姐不是找不到了吗?”少年的头低下,一脸落寞和寂寥。
心忽然有点不忍。当初这个孩子不知为何总爱黏着我,不论对他多冷淡,仍是笑脸迎人,一脸温暖。那股缠劲很像他……
在那么黑暗的时候,仿若晨曦破晓,让身体盈满了某种情绪,或许这就是让我放不下他的原因……
与他分别本来是有点犹豫的,没安置好他,总觉得会有所牵挂,可是已经发誓不再和任何人有所牵扯了呀……
“小七,你,咳,要不要放弃认你父亲,和我一起走?”声音很轻,仿佛到了嘴边就会被风吹散般。
并不想这么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出了口就变成这一句。
罢了,罢了。
到时,再说吧……
静默。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不会有回应,久到我准备放弃这个提议的时候,小七忽然笑了,很轻,但是很温柔:“好。”
很多年以后,问起小七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时,他丢了个白眼给我:“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的人,我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生存下去!我可不想落下一个丢下无自理能力的老弱人士不管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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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明黄纱缦,
随风起舞翻转,
一室古香幽暗,
满座寂静,
只除了在冉冉飘起弥漫的檀香中缓缓游走的悠扬琴音和不停起伏厚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琴声停,而呼吸声更重。
透过纱缦,朦胧中一人自琴旁起身,负手踱步:“你的意思是说你把人给跟丢了?”
声音轻缓而温柔,却让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在这仍颇具凉意的时节出了一身冷汗,连带呼吸也在一瞬间停窒了。恍神一会,忽然忆起眼前的人是最容不得别人的沉默,连忙将双手按在地上,把头重重地叩下:“属下该死!属下已经让所有人都出动去找了,必定尽快找到……”
“光说是没用的,”依旧温柔的声音却强横地擅自插入,“我要看的是结果。”
“是。”尽量保持平稳的声音中依稀溢出一丝颤音,豆大的汗珠混杂着血水沿着异常苍白的脸滑下,显得格外狰狞。
“在我还有耐心之前最好找到。否则,”轻柔的声音停顿,纱缦后的那人徐徐举起手,宽大的衣袖朝琴拂去,霎时整个上好的古筝从中间弦断琴裂,“你应该知道后果。”
黑衣男子的脸瞬间变成死灰:“是,属下一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