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夜悯言》宝宝娃娃

2、沉香阁

　　夜晚。
　　深沉似海。
　　天上。
　　繁星点点。
　　月光下。
　　岸边杨柳随风起舞。

　　然而，
　　今晚，夜精灵的魔力似乎迷惑了风之神。
　　风，
　　由一点一点的若有似无渐渐地变得狂暴起来。
　　飞砂走石，落叶翻飞，湖面尽兴波澜。

　　然后寂静。
　　一切仿佛都归于无。
　　只是在这暗夜中，多了一个人。
　　一个几乎融入这黑暗中的人。

　　如水的月光洒在那人身上，清辉流转，一身的黑衣长纱遮去了他或她的面容。只是偶尔中有会有几缕丝样柔顺的秀发轻飘夜空，于黑暗中闪着令人困惑的金色光芒。

　　仰望星辰，
　　良久，
　　那人终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而后开始用低沉，带有别样磁性魔力的声音缓缓吟唱：

　　“天生异象，

　　星位转变。

　　残缺的碎片啊，

　　回归原位。

　　众星即将汇合，

　　以汝之名起誓，

　　以吾之名见证，

　　命运的齿轮，

　　再度开始旋转……”

　　…… ……

　　“这世间恐怕将再生事端了。但愿一切不会……”

　　一阵风的呢喃，掩去了未完的话语，也湮去了他/她的身息，只余下原先的宁谧。

　　************

　　两年后。
　　银月国。
　　沉香阁。

　　一向笑若兰花的她此刻却难得的轻蹙黛眉，对着站立在她对面的白衣——其实正确的说是全身都裹在白纱斗篷里的——少女，呵气如兰：“听说你找我？”

　　“你——就是艳娘？”有点迟疑的语气。

　　不能怪她，皆因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艳丽无双的女子和传闻中最远近驰名烟花之楼——沉香阁的主事联系起来。如此娇滴滴的美人是如何能使众家公子心生顾忌，不敢轻易地得罪闹事；是如何让沉香阁中各色美女畏惧臣服，不敢凭借自己的才情和美貌放肆；是如何令沉香阁在最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银月国乃至这片大地上最闻名的“名字”？

　　艳娘微微一笑，媚惑城池，柔若芷兰。

　　斜斜地靠着金丝竹椅背，不发一言，只是懒懒地用她那双凤眼若有所思地打量少女。

　　或许是被瞧的不好意思了，少女的头低了下去，在摇曳的灯光下让人看不清表情。

　　不语。

　　良久，艳娘先打破了沉默：“姑娘找奴家，有何要事吗？”娇媚动听的声音里似乎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少女轻微点了下头，静滞片刻，忽而猛地抬头，露在白色面巾外原本清澈明净的双瞳此刻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迷蒙。

　　“我……咳咳，姑娘看过这个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语毕，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小的薄如蚕叶的纸来。

　　艳娘微眯双眼，计量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迅速流转。

　　忽而，颜开。

　　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从她丰润嫣红的双唇中吐出：“呵，姑娘有所不知，奴家的主子，”刻意地压低、停顿，“一向讨厌下面的人随意讨客人的东西，”抬眸，媚眼如丝，“如果姑娘不介意，此处就只有你我二人，不妨就地读出来吧。”

　　主子？是青楼里的老板还是她的恩客？

　　她这个主事还要听命于他人？

　　这个和她听来的情报不符耶，艳娘的呼风唤雨在这个银月国需要顾虑的人简直屈指可数，虽说不是没有，但——

　　眼里映着的那个风情无限的身影却更像故意而为之。

　　要刁难她吗？可是那个人说过千万、绝对、不可在沉香阁里将信读出。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回去？那她的自尊心会很伤耶。

　　她再次低下头去，开始下意识地咬着手上的指甲。每当要思索某事时她都会不知不觉这么做。

　　艳娘继续懒懒的倚在椅背上，一丝轻蔑划过她的眼际。看着少女的模样，唇边牵起讥讽的微笑。

　　挣扎，

　　人的弱点总会暴露出来。

　　而她，

　　就喜欢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在自己底下做出无谓的挣扎。

　　困兽之斗，

　　结果还不是会乖乖地臣服，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上演。

　　呵呵，想到即将会有什么事发生，她的身体就禁不住地颤抖起来，因兴奋之顾。

　　柔弱无骨的手拖着脸腮，涂满丹蔻的指甲轻轻划过红唇，每当她在期盼某事时，就会喜欢这么做。

　　当年她的一位恩客曾说过，她这个样子是最狐媚的，每个人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会三魂不见七魄。

　　那位恩客长着什么样子，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她早已经不记得了，但惟独这句话，牢牢地刻在她的脑海里，记在了她的心上。

　　她，喜欢任何时刻都保持完美，尤其是在她的游戏里时。

　　无意中与猛然抬头的少女明净的双眸相对，少女的目光变得有点迷惑。然，很快地复低头，再次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艳娘的微笑一瞬间似乎僵硬了，可一转眼就甜笑起来，甜的几乎能将任何人腻死：“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似乎忽然间恍然大悟，她轻击双掌，“唉，奴家还真是笨，竟然没想到，”蜜糖般的声音故意将调子拖长，“你——不识字吧？”

　　少女依旧低着头纹丝不动。

　　“呵，不是所有女子都读过书，没读过书自然不识字啦，乡下姑娘懂得才奇怪呢。”善解人意的话语却配上了截然相反的表情。

　　“不懂何妨直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真是个小姑娘！” 艳娘抿嘴轻笑，眼里却散出残酷冷绝的目光。

　　少女闻言浑身一震。再次抬头，之前清冷的神色转为炽热，语气也搀杂了些许火爆：“你说谁是小姑娘啊！本小姐早八百年前就过二十了！”

　　“哟，还真看不出来。”艳娘施施然地挺直身体，鲜红的手帕捂嘴嗤笑。

　　“就姑娘的身材，”凤眼放肆地在少女身上来回打转，“难怪会被人误认为是才十一十二的黄毛小丫头。”

　　少女开始在磨牙，艳娘居然犯了她最大的禁忌，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哼，那是本小姐保养得宜，天生丽质难自弃，”她一改之前谦恭的语气，“不像有些人，不在脸上浓妆艳抹，就不敢出门。”
　　一
　　瞬间艳娘的神情变得嗜血狠厉，然而很快地，她又开始娇笑起来，清脆柔软得甚至有点异常悦耳：“呵呵呵呵，都是艳娘不好，瞧姑娘生气的，艳娘在这里赔不是了。”

　　她忽然软下来的语气不知为何让少女额上莫明地渗出一层薄汗，就像被眼镜蛇盯住猎物时的那种感觉，动弹不得，又不可避免的让恐惧攫取了神智。

　　危险！她的本能在叫嚣。可是艳娘眼光的交织笼罩却让她觉得避无可避。

　　艳娘的笑容越来越艳丽，笑声越来越逼近，少女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良久，少女终于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是段封尘叫我来送信的，要不要随你。”说完将那张小纸随手抛于空中后，便匆匆离去。

　　纸片在空中翩翩起舞，再优雅降下，于晕黄的灯光下映衬着艳娘无表情的美艳面容。

　　不好惹的人，不该招惹。
　　气量小不好惹的人，更是不应招惹，
　　气量小不好惹的女人，尤其不能招惹。

　　不幸的是，艳娘就是一个气量小不好惹的女人。
　　更不幸的是，少女不知道这一点。
　　最不幸的是，那个少女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