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相待》缭乱如斯

1、卖身

　　这是第二天，我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我穿越了，比任何我知道的人都惨，比我活着的任何时候都惨。
　　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坐在墙根下，之所以说感觉，是因为穿越后的我居然成了盲人。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的感觉让我几乎崩溃，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大哭大叫了许久，涕泗横流，上次妈妈不让我买那套脂评红楼的时候我都没哭的这么惨过。刹那想到了我不喜欢的海伦凯勒，难道这是报应？？
　　“啪”地一声响，有东西落地，有声音说“真可怜”？他是谁？
　　我摸索了一下，刚才掉下的东西是……是个热纸包？难道是……果然是个烧饼。呵，眼睛瞎了果然别的感官暴强。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说不上是因为自己瞎了，还是痛心自己的处境，抑或忽然听到人声激动的？
　　接着我恢复了观察周围的能力，不是喧嚷的大街，但并不冷清，不时地有人走过。
　　“四贝勒留步，回见了您呐！”
　　贝勒！？
　　这是哪里！？
　　我抱着惊恐的心理认真观察了，或者说听察了一晚上，越来越无力地发现这里似乎是清朝，我没敢往下想就睡过去了，哭过的眼睛实在太累，心里实在太累……
　　再醒来的时候，隔着眼皮感受到了强烈的光。
　　睁眼…妈的…忍不住咒骂了一句，因为穿清，因为眼盲，因为饥饿。这么瞎着乞讨不是办法，必须摆脱现状，我不想死。
　　上午，第一个人给我扔下吃的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结果错失了良机。我连吃东西都不敢了，专心致志地听着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终于……有人来了！我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先生夫人行行好吧！求您相借笔纸一份！”
　　“疯子！”
　　我被无情地踹开了，再去抓只抓到了空气。摸着手上的伤口，我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干干的馒头，再次等待着机会。一个上午我被踹开了三次或者更多，吃着嗟来之食，受着万人嫌恶，我真想一头磕死得了。从来没被这样嫌恶过，我以前对蟑螂就是这态度。
　　终于，我运气来了，我恰好拽住了一个算命的文士，他问我要纸笔做什么。
　　“……求助。”
　　“嗯？”
　　我简单地说自己失忆了，醒来后就在这里，而且眼睛盲了，我希望写个类似告示的东西，期待有好心人帮我复明。
　　“复明？”他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命了？”
　　我虽然身处大变，脑子倒是很清醒，立刻警觉，这里是会有大清官员来往的地方，为了不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死于文字狱，我立刻哭了起来。
　　“我，我的意思是治好眼睛！大叔，您帮帮我吧，呜呜……”
　　倒也不是假哭，我真的真的很无助很绝望，这个算命的是最后一根稻草了。他如果也走了，我真没脸活下去了。
　　“嗯，我看姑娘也不像说谎，这样吧，我帮你。”
　　我大喜过望，本来就在担心自己写的字清朝人看不懂。
　　“小女子流落此地，不幸双目失明，望好心人医好我的眼睛。若慷慨相助，小女子定当……以此生相报。”
　　我慢慢地说出这一番话，说得好不认真。
　　文士感叹了一声“苦命人”，就帮我写好了，“姑娘，我在这里支个摊子，等你的事儿有了结果再说吧。”
　　本来只是利用这个人一下，没想到他却如此讲情义，这句话拨开了我满心的愤世嫉俗，找回了点做人的滋味儿。
　　“先生大恩，张隐泉今生今世不敢忘！先生，高姓大名？”
　　“呵呵，我也姓张，别提什么大恩啦，叫我张叔就行了。”
　　“张叔您倒是很会占便宜，听您声音也就是让我叫一声大哥的年龄吧……”
　　“嘻嘻，这丫头耳朵……咳咳，那个，我们算命的江湖人不就凭一张嘴吃饭么。”
　　我听他避免提及我的耳力，应该是怕我想到眼睛吧，很细心的人。虽然张先生十分好，但我也心中忐忑，希望早点有人帮我，不然岂不是要拖累张先生？
　　还好上天没有完全抛弃我，第二天晚上，我听到有一行人往这边走来。往这边走来的人很多，但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一定是我的转机。
　　我听着那沉稳的步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认定我的救星即将降临。心跟着那声音一拍一拍地跳动，我屏住呼吸，血液都有点要沸腾了。短短的几秒钟对我而言，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等待，还好，是包含着期望的等待。周围出现了难得的安静，我知道，他就要开口——
　　“姑娘卖身？”
　　一个欠抽的声音！这个发话的绝对不是我等的那个人！
　　“公子言……言轻了。所谓卖身，是以身换银，我并非卖身，是卖我一生之心，以此生相换光明。”
　　一言既出，周围又是一片寂静，良久，才有一个温润的声音斩钉截铁般地说道：
　　“我买了。”
　　等待几乎耗尽我全身的精力气血，以至于得到结果后脑子里嗡嗡作响，只依稀听到远去的脚步声，以及那个欠抽的声音说“八哥你买这个有什么用…”
　　我不介意自己被当作货物买卖，因为流落到这里我什么都没了，我吃人扔在地上的东西，我死乞白赖地拉着路人衣角，我……我做这么多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失去的光明，天薄我福，天要亡我，我偏偏逆天而行！
　　那人走后，我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的声音。越想越是心神激荡，其中动人心魄之处，岂足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