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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怜卿怨懵懂 爱子恨无德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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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浩原离开后,月灵就一直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跟自己继续“研究”身世问题,可是,经过连番的折腾,她实在是太累了,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次日近午时分才醒来。
“嗯……”她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往窗外看去。
“哎呀!”她惊呼一声,掀开被子跳了起来,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边嚷嚷道,“糟了糟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早课时间都过了,又要挨骂了。二师姐怎么也不叫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怔住了。不对呀,她平时住的只是一间又小又破的黑屋子,哪里来的红木大床、绣花锦帐……
对了。她想起来了。这里不是月神宫,而是望月别庄。
“哦——”她长吁口气,又倒回了床上。
笃笃……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水姑娘起了吗?”
“是……樊大哥?”她听出来了。是樊通的声音,于是再次掀开被子起身,理了理衣服跨下床来。
“不敢当。水姑娘叫我樊通就是了。”樊通躬身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答道。
话音刚落,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月灵笑吟吟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少主叫你樊通,那是因为他比你大。可是我肯定比你小,要是直呼你的名字,岂不是太没有礼貌了?”生平第一次说出“礼貌”两个字,她自己听来都觉得有些别扭,但昨天浩原的话让她很感动,她决心从现在起做个好女孩——或者说是淑女,以便当得起“月神转世”这样天大的赞美。
素面朝天、云鬓蓬松、眼里含着几分慵懒的笑意,这样的月灵把樊通给看呆了,恍惚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满头大汗地讷讷道:“水……水姑娘是少夫人的身份,小人怎么敢当……”
一听这话,月灵立刻忘了礼貌,凶神恶煞地瞪起了眼睛:“我不是什么少夫人!我跟独孤浩原……”她刚想说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话到嘴边,却突然想起浩原告诫过她不可以胡说八道,鉴于自己还有求于他,她慌忙改了口道,“我们现在还没有正式结为夫妻,你还是别提那三个字的好,免得我不自在。”
“是是是!”樊通连连点头,红着脸换过了话题,“水姑娘,你现在……要不要用早餐?”
“是午餐还差不多!”月灵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咕哝了一句,如今的她虽然时不时有些恶心的反应,胃口并不是很好,但昨天没吃晚饭就睡着了,这会儿还真是饿得慌。不过,她不想让自己露出饿死鬼投胎般的狼狈相,于是装模作样地游目四顾着道:“对了,族长和少主呢?他们吃过没有?”
“族长和少主一大早就去了堤上,估计是不会回来用膳了。”抑下瞬间的心猿意马,樊通老老实实地答道。
“他怎么又去了呀?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月灵顿时忧心地拧起了眉。
昨天分手前,浩原的脸色是好了很多,但挨了骆无花的劈空一掌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不好好休息,还这样跑前跑后的,她真的很担心他不知什么时候会无声无息地暴毙在路上。她想叫樊通去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可又记起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回事,思前想后,她决定还是等有机会时自己去,虽然她从没有在外面独立生活过,但想来请个大夫也不会有多难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好了一点,于是再次对樊通展开了笑颜:“既然他们都不在,那我就不客气,自己吃了。哎,我该去哪儿吃饭呢?”
她这一笑,差点又让樊通魂飞天外。他不敢再看她,只低头道了声“我去叫人送来”,转身就逃也似的走远了。
“我笑起来有这么可怕吗?”月灵纳闷地挠头,自尊心有点受挫。以前她没大没小到处刺人的时候,别人也不至于看到她就落荒而逃啊?也许,她天生就不适合当淑女?
自嘲地耸了耸肩,她打着哈欠走回房里。管他呢,反正很快就有饭吃了,等填饱了肚子再慢慢研究这个问题也不迟,她已经太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现在可是饿得足以吞下一头牛呢。
* * * * *
“族长,少主,老夫惭愧啊!眼看着那个蒙面人就在眼前,居然让他给跑了,还让他伤了卜城主,我真是……唉!”珑川江堤边,公孙谨懊恼不已地摇头叹息。
昨天午夜时分,有个人悄悄摸到江边企图凿毁刚补好的那段堤坝,幸亏公孙谨事先在周围布下了严密的守卫,那人才没有得逞。协助防守的白水城主卜惊天自告奋勇带人去围捕,不料反被对方所伤,那人也趁乱跑了。独孤明父子就是得报后才赶来了解情况的。
“族长,少主,不关公孙长老的事,是惊天无能!”一旁的卜惊天也面带愧色地开了口。他的右臂中了一刀,虽然早已包扎过,但药布上仍然依稀可见渗出的血渍。
“两位不必自责!”独孤明和蔼地劝慰道,“你们成功地保护了堤坝,已是大功一件,回头我跟众长老商议之后,再好好嘉奖你们。至于蒙面人的身份,日后慢慢追查不迟。”
“没错,没错!”先前一直未发一言的浩原忽然插话道,“尤其是卜城主,为追捕贼人奋不顾身,受了伤仍然坚守至今,真是忠肝义胆,可敬可佩啊!”说到这里,他神色一懔,似是大为惶恐地道,“不过,我听说卜城主年轻时可是咱们族里的第一勇士,那人能伤得了卜城主,那身手可真是……啧啧,让人想起来就害怕啊!”
听闻此言,独孤明和公孙谨不约而同地一怔。卜惊天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汗颜道:“英雄不提当年勇啊!唉,老喽,不中用喽!”
“哎,正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战场上哪有常胜将军呢?”独孤明急忙出面圆场,“小孩子家少见多怪,惊天啊,你可别放在心上!”
浩原煞有介事地跟着道歉:“是是是,是我胡言乱语,城主莫怪!”
“不敢,不敢!见笑,见笑!”卜惊天连连躬身作揖。众人齐声笑了一阵,也就不再多提此事了。
“原儿!”独孤明回头对儿子说道,“现在贼人应该不敢再来,天气也渐渐放晴了,白水城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事。我看,你就先回望月堡好好休息吧,还有一点收尾的事情,有爹和你公孙叔叔在就足够了。”
浩原闻言立即欣然笑道:“爹,我可就等你一声令下呢。说实话,才离开几天工夫,我就已经开始想念咱们堡里那位胖大厨的手艺了!那就我不客气了,先行一步,告辞,告辞!”
说罢,他冲面前三人一拱手,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下了堤坝。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卜惊天悄悄吁了口气,目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丝异光。
* * * * *
“樊大哥,你坐下陪我一起吃嘛,我一个人坐在这儿闷头大吃多没意思!”
餐桌旁,月灵拽着樊通的衣袖直撒娇。
在月神宫的时候,有口残羹剩饭吃就很不错了,根本不用指望有人理她,现在到了望月别庄,围着她转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只是个个态度恭敬,诚惶诚恐,还是没人陪她说话,这让她觉得很没趣。她跟别人都不熟,浩原不在,她就只有缠着樊通了。
“小人……这个……我……我已经吃过了!”樊通本想说“小人怎好与少夫人同桌而食”,却猛地想起月灵不爱听“少夫人”这个称呼,急忙临时改了口。可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迅速应变得意上一会儿,他的肚子便很不争气地出卖了他,爆出了“咕噜”一声脆响。
月灵怔了怔,忽然很没风度地捧腹大笑起来,直笑得樊通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才好。
好半天,月灵才气喘吁吁地止住了笑,同情地看着樊通道:“平时,他不许你跟他平起平坐,同桌吃饭?”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心里有些不大痛快。
樊通愣了愣才想明白,她说的这个“他”是指浩原,忙挠着头皮急切地解释道:“水姑娘,不是这样的!少主他对我很好,从来不摆架子,是我打从心底里尊敬他才不愿太随便,因为……他不只是我的主人,还是我的恩人!”
原来,樊通本是北原城里一个以卖艺为生的武师。三年前的一天,他外出摆摊,撞见来城里游玩的卜惊天之子卜飞调戏妇女,他出手打抱不平,把卜飞狠狠教训了一顿。卜飞一怒之下告到了北原城主闻人杰那里。闻人杰与卜惊天私交甚笃,为了袒护好友之子,不惜歪曲事实陷他入罪,把他发配到了边远之地去做苦力。
后来,浩原在代替父亲去各城巡视政绩的时候,遇上被樊通所救的女子当街鸣冤,于是亲自去调查了此事。查明是非曲直后,浩原派人向父亲禀报此事并呈上了证据,樊通因此被无罪释放,调戏民女的卜飞和徇私护短的闻人杰都受到了严厉的处罚,就连毫不知情的卜惊天都受到了训诫。
樊通感激浩原替自己讨回了公道,于是请求留在他身边终身服侍,浩原本不欲对方报恩,可经不住樊通再三恳求,最后还是同意了。
与浩原同返望月堡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伏击,交战中,樊通发现那群蒙面汉子的首领很像卜飞身边的一个打手,他想要擒下此人求证,但那些人似乎并不恋战,伤了一些马匹,破坏了一些财物之后就放出烟雾趁乱逃走了。此后的几年里,他在随浩原外出时又遭遇过几次袭击,那些人只是小打小闹,骚扰一阵后打不过就跑,他始终没能抓到那帮狡猾的歹徒。
“我觉得少主是因为我才得罪那帮小人,惹上麻烦的,曾打算要离开望月堡,可他不许。我也是很久以后才想明白的,当初他之所以留下我,并不是要我服侍他,而是想替我撑腰,如果那些人不是顾忌着独孤家的势力,我早就不知被暗杀在哪个角落里了。”
说到这里,樊通神情憨厚的面庞上流露出了深深的感激之色。月灵忽闪着秀目出神了片刻,唇边渐渐漾起了一丝甜笑:“这还差不多,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