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金蛇游走，云层压得很低，天色昏暗。
大雨将至。
夹杂着沙尘的风撞击在脸上，白楼眯起了眼，顺便隐藏起了眼底浮动的幽光。
这样的天气虽然不方便，但还是很好很好的。
至少，什么气味也闻不到。
缓缓的漫步在遍地陈横的残躯断肢中间，男人仿佛巡视领土的冥界君主一般，满意的俯视着自己的成果。
一滴冰凉的水珠掉落在脸颊，缓慢滑落仿佛是慈悲的泪水。
笑话。
无血无泪的君王又怎么会流泪？
那么就让老天来为你们哭泣吧，至少作为最后的饯别。
大雨倾盆而至，冲刷着干枯成暗褐色的大片血迹，一点一点的稀释，直到融化成浅绯色溪流。
白楼站在雨中，不过他知道——
有一天，这样惨烈的红色终究会被时间洗刷成最初的纯白。
只有自己这一身血色是洗不掉的，一点一滴都是他的罪孽。
浑身湿透的黑猫。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钻出雨幕，跳上熟悉的窗台。
像过去的千百次一样，那扇窗总是为他打开着。
而那个人也总是一脸清淡的仿佛天塌也无所谓的表情，转过头来：
“回来了？”
黑猫熟练的跳上膝盖，企图把一身的泥水蹭到那白的扎眼的衣服上，不过在半路就被拦截。
那个人皱眉，薄薄的浅色唇瓣抿了起来。
“到哪里去了？”
“没什么。”
“饭菜都凉了。”
“不用你管。”
“去洗澡吧。”
“不要。”
“。。。。。。你又杀人了吧？”
他沉默了下来。
有些东西不是一场雨就可以洗干净的。他总是装作不懂，侥幸的以为那个人不说就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从来欺骗的都只有自己。
“来洗澡吧。”
后颈突然被揪起，他猝不及防的四爪腾空，一愣之后是气恼的张牙舞爪。
“放开，我自己可以洗澡！”
“但是你不喜欢对吧？”
鸿突然把他拎到眼前，一瞬间绽放的温柔笑容几乎让他错觉春暖花开。
啊啊，真是太卑鄙了！
这个冷淡的家伙一辈子面瘫就好了，没事笑什么笑啊！
努力的用爪子死死捂住即将破土的某种生物，他有很强烈的直觉，那里是他不可越过的最后一道底线。
太狡猾了，这个一脸冷淡的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
气恼的僵直着身体任对方把他泡在温水里又洗又刷，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简直是碍眼到了极点。白楼索性闭起了眼睛，四爪一伸，摊平在盆底。
虽然木盆里的水很浅，但是水中对于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
青色的水面晃动着，雪白的气泡一群群的上升，他迅速的镇定了下来。
如果可以一直呆在这里的话。。。。。。
颈皮又是一紧，他认命的被提起来，放松四肢。
“变回来。”
全身湿透的他有点冷，微微的打了个冷颤。
“变回来。我不会再重复第三遍 。”
鸿的声音总是万年不变的冷清到没有人味，不大不小正好让白楼听得分明。
黑猫抖动了一下耳朵，有点不安的怀疑自己的听觉。
他并不迟钝，只是别扭着不想承认。
先承认的人一定会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最后一路沉到水底的。
于是依然沉默的回瞪，那个人轻浅的呼吸扑在脸上，他慌乱的想要避开这节奏，却必然的打乱了自己的步调。
他再也装不下去了，脸上的表情龟裂。
都是因为这个人。
但是那个人呢？
为什么他都如此的不为所动？
自从认识了这个似乎以戏耍他为乐的恶劣家伙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浪尖谷底的跌宕。
而那个人只是始终浅浅的笑着。
现在，他那比谁都要坚固的假面也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了吧？
白楼幸灾乐祸的想着。
“不要。在这种时候执着于让我变回去的你，又是何居心？”
尾巴一甩，鸿的灰衣上多出了几个深色的圆点。白楼只觉得皮毛一炸，鸿最讨厌被弄脏。
果然，挟带着冰冷怒气的手指抵在额上，压力劈头盖脸。
白楼毫不反抗。因为他不想让鸿更加生气，所以他忍耐。
对，这些都不算什么。
黑紫色的光无声的涌动，从中抽伸出的蜜色肢体如同出鞘的名剑一般，比例修长饱含力量，危险的爆发力被包裹进肌肉皮肤之下，柔软而又充满韧性。
白楼无疑是危险的凶兽。
他只有在那个人的面前才会恭顺的收起利爪，伏下身躯。
以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型来讲，桌子的面积实在是太小。况且狼狈的光着身子，黑发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粘在肩背上，这着实是诡异的光景。
头发被一把扯住，发根处撕裂般的疼痛，太阳穴也“突突”的跳着。他不得不仰视鸿。
一颗水珠正顺着那人的唇角一路下滑到线条优美的下颚。
白楼眼神暗了暗。
下颚上的水珠淡而无味，反而是舌尖下的皮肤，彷如糯米糕一样黏住了他的舌头。
那样细白的脖颈，淡青色隐约的血管，细碎的颤抖和冷淡的花香。
他想他定是疯了。
空气如滚烫的糖浆一样粘稠，挤出肺部最后一点清凉空气的白楼喘息着，脖子上的铃铛随着胸膛的起伏发出细小的声响，上挑的眼角微红。
不过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苍白的皮肤晕染开淡粉，肿胀的嘴唇，混乱的呼吸。
这个人不再是那个终日冷淡的鸿了。
白楼为此十分的得意。
他扯起嘴角想要嘲弄一下对方的失常，结果再一次被一条手臂压下头颅。
“不够，还不够。。。。。”
那个人在亲吻的间隙间用微哑的声音低喃，白楼胸口一紧，他甚至都有点痛恨看得如此明白的自己了。
有时，被欺瞒之人，未必不是幸福的。
是的，还不够。
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够。
投入不够真心不够坦诚不够时间不够。
他们没有时间了。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真要说，也仅止于一时冲动的吻，此外什么都不是。
命运的红线一扯就断，只有仇恨才能像坚固的锁链缠绕一生。
所以，
“我宁愿你怨恨我一辈子。”
这真是最糟糕的告白了。但是，这也许是他们之间所能够交换的最为真挚的誓言。
鸿是必然会成仙的，那是他既定宿命的一环。
而他，只是妖魔。
他可以要求那个人停下脚步吗
如果问得出口，那么他也就不是白楼了。
大雨仍旧下着，外面的世界苍茫一片。
弓着背的野兽小心护着它珍贵的宝物，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转瞬被嘈杂的雨声吞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