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为晴》秋千上的团子熊

16、第十六章

　　一杯酒，在烛火下泛着光。
　　少女端坐桌边，久久的注视着酒杯，眼中各色沉沉浮浮。终究还是在天亮前沉淀了下来。

　　她伸出一指，青葱一般的手指沿着杯沿划过。
　　然后姿态优雅的端起，缓缓喝尽这一杯苦水。

　　良人。。。。。
　　你可知何为相思？
　　真正的锥心刺骨，原来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看着自己皮肤龟裂，一块块的脱落；然后是肌肉溶解，一点点的消失。
　　只余一副枯骨的她这才明白，血肉消融的滋味，竟是哀伤。

　　就算我失去了可以拥抱你的双臂，
　　再也没有可以温暖你的体温，
　　但是我不后悔。
　　即使你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会一直恨我，我也终不悔。

　　“无聊！”
　　一声爆鸣，白瓷酒杯突兀的化成一滩粉末。
　　妖魔从扭曲蠕动着的阴影中现身，面色狰狞、獠牙森白，金眸染赤，其中燃着连天的大火。

　　他生气了。

　　手边的画几被袍袖扫得碎木横飞，四面八方的深深嵌入墙中。
　　白楼上前一步，一把抓过曾为少女的白骨，一阵清脆的断裂声之后，尽数化为碎片。

　　“不够。。。还不够！混蛋！”
　　野兽赤红了双眼咆哮着，完全的失去了理智。

　　梦境发出巨大的轰鸣，一块块的崩毁坍塌了。
　　“我只是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最后的场景是一个飘荡着桂花甜香的梦。

　　孟璃尘睁开眼，还没有从被杀的恐怖中摆脱出来。

　　“醒了就赶快起来。。。。。如果不想死的话。”
　　说话者明明语中带着刺，不那么令人愉快。但是那低沉的嗓音却悦耳得如同丝绸滑过耳边一般，带有不可抗拒的魔力。

　　。。。。。魔？
　　孟璃尘一下子警觉起来，猛的坐起身看向声音的方向。
　　月亮隐在云层之后，四周很暗，只能勉强的看见有人靠坐在一棵巨大的桂树下。

　　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也无法盖过的腥味。

　　“怎么会是你？明渊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下意识的伸手搭上剑柄，即使这样也无法抵抗住排山倒海的压力与恐惧。孟璃尘只能紧紧的盯住那双在黑暗中发光的金色竖瞳，一动也不敢动。
　　如果稍有松懈的话，一定会被扑上来撕开喉咙的吧？

　　“不要盯着我的眼睛，会死的，少年。”
　　说话的同时，妖魔垂下了眼。
　　孟璃尘只觉得压力一轻，全身的控制权又回来了。到处又酸又痛，被夜风一吹，发现出了一场大汗。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善类。

　　那时也是，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随随便便的捏死了段眠那种高手，不是妖怪就是练了极为邪门的功夫。
　　连一双眼睛都是骇人的金黄色，在夜里还会像猫子一样发光。
　　孟璃尘是绝对不会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的。
　　那些神仙妖怪什么的，还是安生的呆在传奇故事里就好。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又算什么？
　　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被江月瑶杀死了啊，直刺入心脏的那一支凤簪。

　　“还没回神吗？少年。还是说你想看我喝她的血？”
　　乌云裂开了一条缝，月华泻了一地。
　　孟璃尘这次清楚的看见了。

　　玄衣的男人怀抱着少女，口出威胁，姿态却小心温柔。
　　两人的黑发缠绕纠结在一起，落满了星星点点的细小白花。

　　男人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叠起了形状优美的眉，抱着怀里的人稍稍调整了姿势，脖子上的铃铛细碎的响：
　　“过来。”
　　四周的腥味更加重了，混合着甜蜜的花香。

　　孟璃尘昏昏沉沉的站起，迈步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男人弯起薄薄的唇笑了，伸手一拉，孟璃尘就跌跪下来，毫无抵抗如同婴儿。
　　领口一凉，孟璃尘猛的反应过来，低头一把握住的，竟然是一只尖锐的利爪。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拼命的压抑住想要拔剑挥砍的冲动，孟璃尘厉声问道。

　　“。。。。什么东西。”
　　男人自言自语的重复着，表情有一瞬间的疑惑。金色的瞳仁游移，鸦羽般的睫毛在端整过头的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什么东西。。。。。本座当然是妖魔。。。。”
　　莫名的底气不足。

　　孟璃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对方从左肩到侧腹，外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从刚才开始一直闻到的腥味，似乎就是从男人身上传来的。
　　那种甜腻的铁锈味，是血。
　　味道这么重，他到底流了多少的血？

　　恍然大悟，这个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声不吭。
　　看他的态度，难道明渊也是他找到的？
　　一扯上她的事，孟璃尘的警戒度就大减。
　　不过一想到他是只喜怒无常的臭妖怪，少年又立刻竖起尖刺。

　　别扭的别过头，默默拉高袖口，然后想了一下：
　　“你不会都吸完吧？”
　　他可不想死的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