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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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领着楚麟趴在院子角落里玩蚂蚁，他们的大侠爹因为某桩江湖事和信云深一道出门行侠仗义去了，只留下教主爹带着他们。君书影并不会特别带着他们玩耍，两个小家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比起两个老爹一起跑路，把他们丢到山上信白爷爷家比起来，还是有个爹在比较好。
现在君书影在厨房里摆弄刚买回来的午饭，兄弟两个就撅起屁股头对头的看蚂蚁搬家。突然，小石头觉得眼前一暗，抬头发现院子前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人，持刀仗剑不怀好意的样子。
君书影已经从里间出来，盯着几个来人，面色不善的问：“你们是什么人？”
“哼、君书影，十年前你伤吾夫君幼子，今日就是偿还之时！”一道阴狠沙哑的嗓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却是名头巾覆面，不辨容貌的女子。
君书影皱眉，十年前他还只是天一教的左使，奉当时教主之命杀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这女人是谁。
“我不认识你，不管你是谁，当年的事都是天一教的命令，你要报仇找天一教去。”君书影毫不犹豫的把包袱丢给天一教。
“天一教我是不会放过，但是现在我要先杀了你！”女子低沉的嗓音更加扭曲，她侧头看了看君书影身后两兄弟，笑了，“这两个小子是你儿子吧，我今天就先杀了他们，让你尝尝儿子夭折的滋味！”话音刚落，女子身边一人就纵身蹿出，直扑兄弟二人。
君书影早有防范，伸手抓住两个孩子的衣领跃进屋子里。这间院子是楚飞扬亲手设计建筑的，除了原先安置好的机关又另外设置了诸多暗房通道。君书影把两个孩子放进书房的一间暗格里，压低声音对楚麒道：“呆在这里别动，等会爹爹来找你，照顾好麟儿！”
看到楚麒乖乖点头，抓紧了弟弟的手，君书影安抚似地笑一笑，伸手阖上暗格，又转身出了书房。
他刚才看得明白，跟着这女子来的几人都是形容呆滞，眼无生机，绝不是普通人，应该是用蛊术或者药物控制了的杀手。这女子一心报复，只怕带来的都是高手。
他这几年和楚飞扬相处，又要带着儿子，身上的戾气已经消除了很多。此时倒也没想着要对几人下杀手，想着怎样赶他们回去也就罢了。
这时间，来的几个人都已经进了大堂，看到君书影出来便呈扇形包围上来。那女子依旧站在后面，只是冷笑：“藏起来也没用，我照样能杀了两个小崽子。”
君书影闻言举剑在手，眸色又添几分尖锐冷然。
那女子做出一个手势，受控的几人齐齐攻上，君书影提剑格挡。以一敌六，纵然君书影武功高强，一时之间仍是受困其间。
一番刀光剑影过后，君书影心下渐生不耐，起了杀心。一簇银针从袖中滑出，君书影从战圈中跃出，同时银针疾射而出。
六人各自中针，但竟然只是身形稍稍一滞，就又都跟着围追上来。君书影心下微惊，闪避开去，又被几人不依不饶的缠斗上来。
这时那女子阴沉沉的声音又传来：“君书影，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这点花招吗，告诉你，这几个人就是断手断脚咬也会咬死你！”
君书影大怒，也顾不得再手下留情，杀气大盛，挥剑劈刺，顿时就斩断身旁一人的右手，但几人麻木的眼中没有半点动容，仍然是密不透风的围攻上来。血肉四处飞溅在屋子里，还有一些沾到君书影身上。那女子见了，昏暗的眼中划过一抹光亮。
君书影从一人的胸口拔出剑，现在地上已经躺倒了四个，剩下两个也都受了重伤，行动迟缓下来。但君书影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左肩和腰侧都有伤口，尤其是腰间那道，划得太深血都止不住。
看着面前两个摇摇晃晃冲上来的人，君书影一提内力，招式更加凌厉。突然心口一阵剧痛袭来，君书影呕出一口朱红，内息竟然一瞬散去。
“你！”君书影拄剑在地，揪紧胸口，“什么时候……”
“呵呵，难受么，”那女子此时慢悠悠走上来，“我没有下毒，只不过这几个人的血肉尽是毒，沾上了就逃不掉。到现在才毒发，你的内力可是够厉害了。”
难怪她要覆头覆面，君书影喘气，又想还好楚麒楚麟不在这里，未受波及。
那女子见君书影已经是摇摇欲坠，不由得笑起来。那是一种隐忍太久终于能够释放的笑声，似乎已经隐忍的太久，连释放出来都是扭曲尖利的。
君书影只觉眼前阵阵发暗，耳边满是血液沸腾的声音混着那女人歇斯底里的笑声，糊满整个头脑，不由头昏脑胀，大喝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当下竟清明不少，君书影咬牙，一把扑上前，剑尖直指那女子心口。但那猛烈的剑势却被剩余的两人阻挡开，君书影不得不转而招架两人。等到将那两人也斩于剑下，不再动弹，君书影也已经是全身无力，呼吸紊乱，苍白的脸上沁出层层冷汗。他持剑靠在廊柱边，心里知晓，若不能将这女子解决，恐怕今日是凶多吉少。可恨高放也出门采药了，其余的清风弟子忌于他的身份平时都不会到这里来，以致现在连个援手都找不到，而楚飞扬……
楚飞扬，楚飞扬……现在你在哪！
此时的楚飞扬正和信云深在客栈歇息用饭，突觉心头一紧，杯子里上好的佳酿也洒了出来。
“师兄，你怎么了？”云深问道。
“……没事。”楚飞扬暗暗皱眉，觉得有一股不安之感涌上来。
“哈，不会是想嫂子了吧，才出来几天啊，真是的。”云深眼珠一转，笑出声来。
“臭小子，敢调侃我，回去有你好看。”楚飞扬作势挥挥拳头，心中想着君书影的样子，却觉得真是有些想念了。
“不等了，现在就走。”越想越停不下来，楚飞扬一拍桌子起身，出了客栈上马。
“什么？现在都快入夜了，师兄等等我啊！”云深愣了一下，连忙付了钱也跟了上去。
***
“怎么，动不了了？”那女子收了笑声，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扬手洒出一把粉末，君书影躲避不及，立刻感觉到身体虚软，四肢百骸刺痛不已，只能勉强靠在廊柱上。女子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其实她并不懂武功，但面对此时毫无招架之力的君书影，她不需要什么高深的功力，也足以把那小巧的匕首插入仇人的心脏中去。
她笑了，这一次笑得甜蜜无比，复仇的甜美畅快让她身心舒爽。她一步步地走到君书面前，把那把匕首一点点的插进他的胸口：“很痛苦吧，为了今天，我已经整整等了十年……”
匕首轻轻的转动，君书影死死咬住牙，眉头紧皱，极力忍耐血肉被搅动的痛楚。
“呵呵，你也有今日……啊。”女子忽然轻呼一声，瞪大眼睛，缓缓歪倒下去，委顿于地，在她颈后，插着一根没入半数的银针。
“呼，咳咳咳咳……”君书影看着那名女子抽搐几下，停了动静，才终于放下心来，松开下了右手。他咬牙拔掉匕首，点住附近的穴道，摸出个瓶子，吞下几粒药丸。又扶着墙慢慢往书房里走，但还没走几步，眼前一黑，就靠着墙壁滑落到地上，涂抹出一道血色痕迹。
意识消失之前，君书影摸索着抓到了系在腰间的一块玉佩。那是楚飞扬担心他的阴寒功力会影响他的身体，特意寻来的一块暖玉。
这一点温热握在手中，仿佛那人总是温暖着的体温。
“混蛋，楚飞扬，飞扬……”君书影轻声低喃，渐渐阖上眼睛。
楚飞扬骑在马上飞奔，心中一阵接一阵的心悸传来，似乎也在催促他快点回去。
云深在旁边看着楚飞扬快马加鞭的动作和冷峻的神情，也不敢再说话。连夜赶路，终于在天明时分，到了朗月山脚，远远看到了熟悉的院子。
黎明时分微凉的山风拂面而来，楚飞扬身形一僵，突然从马上跃起，几个纵身掠了过去。
信云深也变了脸色，弃马提气跟了过去。
——从风里传递过来的，是血腥味。
楚飞扬一落到院子里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断手断脚，血迹四溅，心头顿时一凉，冲进屋中。
厅堂中也是一片混乱，残肢以及家具的碎屑四处散落，看得出来激斗有多残酷。
“书影！君书影！”楚飞扬双目赤红，大声吼着，四处找寻君书影的身影。
突然他定住了，直勾勾的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上那道刺目的血痕，以及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熟悉人影。
“书影！！！”楚飞扬扑过去，颤抖着抱起君书影，手下冰凉的体温让他如遭雷击，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抓起君书影的手腕，只听到“叮”地一声，一枚玉佩掉落下来，楚飞扬看清那玉佩，心下大恸，紧紧抱住君书影。
“师兄，师兄！当务之急是先救人，还有小石头和麟儿！”云深紧跟着楚飞扬进来，也被院子里的状况惊得目瞪口呆。看到楚飞扬的样子，生怕他走火入魔，连忙出声提醒。
对，救人……楚飞扬一把抱起君书影掠出门外，云深跟着要走，又转身进了书房。
楚麒抱着弟弟一直躲在暗格里惶惶不安，等了一夜也没看到爹爹来接他，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突然眼前一片明亮，暗格打开了，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云深叔叔！”楚麒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乖，叔叔来接你们了。”云深心疼得不得了，紧紧地抱住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
君书影醒过来的时候，屋外正是黄昏，绚丽的晚霞映衬在纸窗上，屋子外有青城派弟子们练习剑术的整齐呼号。
刚刚清醒过来，头脑里还是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还未记起发生了什么事。鼻尖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味道，君书影轻哼了声，眨了眨眼，偏头就看到半靠在床边屏风上的人。
原本俊逸的脸庞此刻却是憔悴不堪，不但胡子拉扎，还挂着两个青黑的巨大眼袋，连脸颊也消瘦下去。两道英挺的长眉拧紧在一起，显得很是焦虑不安的模样。
“嗯……”君书影下意识的就想抬手抚上那紧皱的眉头。
“书影？书影，你醒了！”君书影看见楚飞扬睁开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亮光，欣喜、安心、内疚、自责、难过……种种情绪飞速闪过。
“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楚飞扬凑近君书影，覆下身子，虚虚地把君书影拢在怀里，轻轻埋头在他颈项边磨蹭着：“真是太好了……”
“唔……我睡了多久？小石头他们呢？”君书影皱了皱眉，低声问。
“四天，他们都很好，云深带着他们。”楚飞扬埋头闷闷地回答，然后倏地起身，“我先给你端杯水来……”
虽然转身的动作很迅速，但君书影并没有漏看掉那一瞬，楚飞扬眼中浮动着的水光，不由得想叹气。真是的，明明就是自己的仇人啊。
“来，先喝点水。”楚飞扬小心翼翼的喂了些温水到君书影唇边。
“嗯，醒过来就没事了，接下来好生调养便不会有大碍。”跟着楚飞扬一同进来的白发老头把完脉后抚须道。
“多谢前辈相救之恩。”楚飞扬放下碗，抱拳鞠躬。
“无需客气，我去开张调养的方子。”老者说罢转身。
“你觉得怎么样，想不想喝点粥？”楚飞扬将人送到门口又凑到君书影枕前，掖掖被子又理了理枕头。看君书影摇摇头，便抬手轻轻抚上君书影的脸颊，从额头到下巴，如同最重要的珍宝一般温柔而又小心地摩挲着。
“我没事……”君书影看着楚飞扬的目光，半晌方道了一句，“你瘦了些。”
“你才是瘦了，”楚飞扬目光更加温柔深情，又仿佛凝聚着丝丝的沉痛，他把君书影的手握起来，凑到唇边亲吻着， “君儿，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放你一个人。你出事了，比杀了我还让我痛苦，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伤了。”
楚飞扬就这样喃喃低语着两个人的情话，君书影便默默听着，他身体还很虚弱，现在又安下心来，不过一会又睡了过去，楚飞扬就一直抓紧他的手陪在床前。
过了十几日，君书影在楚飞扬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好转，也可以坐起身来了，云深便带着小石头和麟儿过来看他。
“爹爹！”楚麒一见君书影，眼眶一红，嘴一撇就要哭着扑过去。
“小石头，你爹病还没好，别压着他。”云深慌忙抱住他。
“爹爹，爹爹。”麟儿乖乖的站在床边上，扒着床沿，抓着君书影的一截衣袖。
“乖，爹爹没事。”君书影摸摸两个孩子粉嫩嫩的小脸蛋儿，又抬头对着云深道，“辛苦你了，云深。”
“没有没有。”云深受宠若惊，他从前就有些惧怕君书影，现在看他这样真心诚意的道谢，才发觉原来其实他人也不错。
“我是还好，师兄这几天才真是叫废寝忘食，三天三夜没合眼，就差一夜白头了，连已经退隐的圣手张先生都叫他硬请出来。还有高放，你中的那个药粉是他解的，也费了不少功夫。”云深絮絮说着，只是没说他把清风派的珍贵药丹也拿出来给君书影用的事。
“你少说些话，教主刚醒不久，莫让他伤神。”高放端着药走进来，看到云深皱眉道。
“是、是。”云深抱着楚麒楚麟退开些，让高放把药递给君书影。
高放在采药途中得知君书影受袭之事就匆匆赶回，见到重伤昏迷的君书影当场就红了眼，极度后悔自己出门，没有陪在君书影身边。那女子施放的迷药成分颇为复杂，高放也是绞尽脑汁，拿自己试验了几次，把副作用都去掉了，才敢给君书影解药。这几日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君书影身边，连云深都没顾上搭理。
君书影接过药，皱皱眉，一口气喝下去。他近段日子喝药喝得比水还多，闻着都觉得有些厌恶。但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几个月这药都逃不掉。
“爹爹，这个给你。”楚麒凑上来，摊开的肉呼呼的掌心里放着粒梅子，“吃这个就不苦了。”
“爹爹，吃吧吃吧，不苦不苦。”楚麟也跟着念，一张小脸小眉毛皱的紧紧地，好像自己也在喝药一样。
“好。”君书影闭着眼睛噙了梅子，转过嘴里的苦味，“云深，屋里药味太大，你带他们出去玩玩吧。”
云深知道他是有事问高放，也不多说，仍把两个孩子抱了出去。两个小孩子都不想走，但更不敢惹爹亲生气，只得瘪着嘴委委屈屈的出去了。
“那个女人是谁？”君书影仍旧闭着眼，他想了一圈也没想起那女人的身份。
“她原本是教中一名弟子的妻子，但那名弟子因为办事不利被他的堂主杀了，当时教主你正好在那处分堂，所以她以为是你下的令。”高放轻声说着搜集来的消息，一面小心替他按捏手臂。
“去把她安葬了吧。”君书影睁眼望了望窗外，淡声道。
“是。”
屋子外，楚麟紧紧搂着云深的脖子，回看着已经闭上的屋门，黑亮的眼瞳中渐渐染上坚决之色。
“云深叔叔，我要学武！”
***
“你在忙什么？”君书影在院子里葡萄藤架下懒懒的晒太阳，自他受伤来，楚飞扬一直守着他，这阵却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偶尔会不在。
“一点小事情，这两天就处理完了。”楚飞扬微笑着安抚。
君书影便也不再问，他知道八成是和那女子有关，但既然楚飞扬愿意来管，他也懒得去操那份心。
其实君书影只猜对一半，楚飞扬这几天忙的确实是那女子的事，但并不仅仅是那名女子，准确的说，处理的是君书影以前所有的仇家。
君书影自小在天一教长大，所奉教主又是个心肠狠毒之人，受他影响君书影个性亦是偏激狠辣。从教中弟子升到到左使，乃至后来自己当了教主，死伤在他手上的人从来不少。
楚飞扬近日查的就是他过往的那些仇家，被灭门的除外，剩余的人，一桩一桩的事情来查。甚至还专门跑了趟苍狼山找青狼要了过去天一教记册簿，和高放一起列出了名单，一处处的寻了那些人。把对君书影有威胁的人一一列出，让青狼找人监督。这些人本就是天一教的隐患，所以青狼也未打推辞的答应下来。
有可能会伤害君书影的人，楚飞扬一个也不会轻视。
君书影自然是不知这里面的细节，只管安心养伤。楚飞扬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牙痒痒，想说他是自作孽又哪里舍得。
君书影看着楚飞扬的眼神古怪，撇撇嘴道：“怎么，楚大侠又想教训我了？”
楚飞扬对他这个样子真是又爱又恨，狠狠的对着他吻上去：“你就能吓唬我！”
“是你心甘情愿。”君书影轻喘了一声，眉眼弯弯望过来。
“对你，我甘之如饴。”楚飞扬把人牢牢收拢到怀里，发出了心底的声音。
君书影没说话，只是抬手环上了那个宽实的后背。
静谧的庭院之中，枝叶青翠，枝影婆娑，只有那一对亲密相拥的身影，仿佛是天长地久的幸福。
亘古不变，尽无绝期。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