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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七章 ...


  •   瘦马行里的规矩,插定之后立时就要送亲,大概是怕买家反悔。可到了卢小员外面前,就又换了另一番道理。

      他“老人家”大笔一挥,不仅认了一千两银子的“彩礼钱”;一套缎子衣裳、一套金花头面的“陪嫁钱”,还额外留下一锭足五两的大银,打赏东园各色人等。

      如此一来,他说的话强似金口玉言,叫三日后送亲,哪个敢不遵从?

      杀下这头肥羊,珠儿比别人更欢喜百倍,对安月也珍珠宝贝起来。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说,还赶着人去后面收拾她的包裹什物,又在中院张罗出一间房屋让她住。

      安月跟着谢婆子一路走上小转楼,行不得几步便有丫头擎起帘子请她进去。安月看一眼,心中便一酸。原来,这一间正是润卿从前的寝室。

      她那里睹物思人,少不得怀想一遍,倏忽已至酉牌。

      小丫头进来摆晚饭,安月便问:“奶奶那边也摆饭了吗?”

      她是新贵,小丫头自然十二分奉承,恭恭敬敬答道:“回月儿姑娘,没有。”

      安月便道:“那我怎么敢先吃。”

      丫头道:“奶奶要等老爷,一向吃得晚。姑娘们都先吃,不妨碍的。”

      安月心中一突,又问:“老爷还没回来?记得从前没到申时就已经回来了。”

      丫头见此,只得据实以告:“不瞒姑娘说,奶奶小产之后,老爷就过来得少了。如今这十几天,更是人影都没见。”

      安月心内不禁大笑三声——原来珠儿你也有今天!忽然生出个计较,只是不表露出来。

      小丫头摆好杯盏退出房去。安月却站起来,径直走到楼下跟班婆子们住的地方,请谢婆子上去吃饭。

      她这举动在东园绝无仅有。谢婆子受宠若惊,又自觉在同侪间长了脸面,假意推拒一番也就上来坐了。

      两个人吃了饭,又顿一盏茶喝,安月这时方把心中的计较徐徐铺陈出来。首先便问谢婆子:“没请教,妈妈在家里几年了?”

      谢婆子道:“算上前面那个当家的话,整十七年了。”

      安月惊道:“那岂不是比夏掌事还资格些!”

      谢婆子拍手打掌道:“呵哟,说句话不怕姑娘笑,老身可是这东园的开国元勋。老夏在我面前,也只好算半路出家罢。只不过一鸡鸣,一鸡叫,会下蛋的母鸡蹿得高。她比我们哪,会生事。”

      安月却摆手道:“妈妈太偏谦了。我看是妈妈不愿意跟她计较。否则依妈妈的手脚儿,夏掌事绝到不了今天。”

      这句话正挠中谢婆子痒处,一时忘情,就夸口道:“这话不假。老身当年也算个得脸的。太太,哦不,前面那个,十件事倒有八|九件要和我商量,把个蔡掌事,不不,蔡十九都打靠后。唉,不说她们了,说起来倒犯忌讳。还是说我们新奶奶,她老人家面前我也讲得起话。当年她还在家里做姑娘,想学唱个余姚腔,是我出面烦请的姜先生;后来她嫁去冯家,还是我给她梳的头、跟的轿哩。你说她感不感我的恩?”

      安月捧了她半晌,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道:“如此说来,我倒有件为难事想劳动妈妈。”

      谢婆子笑起来:“劳动不敢当。姑娘的事,老身但凡做得到,无不尽心竭力。”

      安月便学着叹口气,道:“妈妈也晓得,前个因为些琐事,我跟奶奶起了误会。原以为奶奶就此把我恨毒了,要罚我在后院烧一辈子火。谁知她老人家不念旧恶,竟肯让我出去见人。这才入了卢小员外法眼,有了我长远依傍。你说,我怎能不对她老人家感恩戴德?如今我就要归嫁卢家,再没福分替奶奶分忧解劳。想趁这两天多伺候她老人家一下子吧,却又隔着之前的事,只怕奶奶余怒未消。想请人在中间说和,急切间只没处抓寻。天可怜见竟遇上了妈妈。你老人家是家里的老人了,德高望重,说一句话能撼天动地。还烦请你帮我这个忙,成与不成,我将来都一定报偿你老人家。”

      谢婆子一听倒好生犯难。

      安月得罪珠儿自然是为润卿,而润卿跟珠儿的恩怨,那真是沾都沾不得。阖家都忙着撇清,没道理自己还往身上揽。自己在这家十几年,计划筹谋赶不上十九娘,见风使舵比不得夏婆子,唯一可称道处就是行动谨慎不惹麻烦,怎么能因为你安月就破了金身。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夏婆子转念又一想:这小丫头有句话倒说得好:不念旧恶。卢家这样的高门大户,珠儿都肯成全给她,对她能有多大仇怨?就有,也教那一千多两银子给浇化了。况且她今时已不同往日,有了卢家做靠山。她说句话,珠儿再霸王也要掂掂份量。

      想到此处谢婆子不由心眼一亮,再来看两边的情形,倒像是只隔了层窗户纸,就缺个捅破纸的人。真是平天落下来一件大功劳,自己不捡难道让给旁人?她登时眉开眼笑起来,拍着安月的手道:“我道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就这一件,也只够老身弹一弹手指罢了。姑娘放心,奶奶一向通情达理,再加上老身的三寸不烂之舌,保证一说就准。姑娘且稍安毋躁,老身这就去见奶奶。”说着站起来就去了正院。

      安月可不管她怎样跟珠儿说,自自在在吃了茶,看看书。果不一时谢婆子回来,身后还跟了个小簪。

      想是恨安月顶了自己的缺,小簪颇有些怨气,开口就不饶人:“姑娘如今发达了,奶奶请你过去呢。”

      她心里含着酸,有意将个“请”字说得极重。安月却只觉得有趣,也不回嘴,跟了她就往正院走。

      这时已近酉末,天色早黑下来。两个人打着灯笼前后脚过天井,近得呼吸可闻。安月见时机已到,突然上前拉住小簪,低道:“姊姊慢走,听我说句话。”

      小簪惊了一跳,甩开她道:“少拉拉扯扯的。”顿一顿又忍不住问:“什么话?”

      安月赶紧道:“我顶了姊姊的缺,姊姊恨我吧?可我也是身不由己。如今我要走了,有句肺腑之言冒死也要说:奶奶身边绝不是长久之计。姊姊宜早做打算。我冷眼看着,老爷对姊姊倒挺有心——”

      小簪的手猛一颤,瞪大眼睛打断她:“别说了。”又转过身往前走:“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反应,安月十分满意,心想我倒也懒得管,暗笑一笑,跟着她走到正院。

      这边厢,珠儿等不到冯六金,胡乱吃了晚饭,正看着丫头们收拾残局。小簪过去回道:“奶奶,人来了。”

      珠儿点个头算是知道,安月便过去插烛般跪下,磕头道:“给奶奶磕头,谢奶奶大恩。”

      珠儿要装宽善,少不得敷衍她,当下和气的道:“不是我存心施恩,是你自己造化大。换一个人也投不了小员外的缘。”

      只这一句就戳着小簪的心。

      看她脸上变色,珠儿暗暗失悔,掉过头又来安抚她:“你也不用灰心,俗话说各花入各眼,你就特别投我的缘。我早想好了,今后你不用出去见客,就留在我身边。等年纪大些,再给你挑个好小厮儿成婚,还在我屋里服侍。咱们亲亲热热做一辈子主仆。好不好?”

      小簪自然只有答应:“好。”还要装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谢奶奶恩。

      珠儿心满意足,又问她:“饭吃了吗?下去歇歇吧,这屋里有月儿呢。”

      小簪此时方有机会下去哭。

      珠儿这一种自以为是的关切,看得安月都可怜起小簪来,但转眼又被她自己压下去:若说珠儿是吃人的老虎,小簪跟夏婆子就是为虎作伥的帮凶。自己要为润卿报仇,必先剪这两个羽翼。

      决心既定,安月收拾起心神,听见珠儿在叫她:“你怎么还跪着?起来吧。”她便起身走到珠儿旁边,帮她拆发髻。

      珠儿稳当当坐着,带了些戏谑问:“你不恨我了?”

      安月道:“我几时恨过奶奶?我恨的是夏婆子,她用奸计害人,把奶奶也撮骗了。”

      珠儿一下子冷了脸:“怎么,你来见我是为润卿叫屈的?”

      安月忙道:“不是的。我是真心想来服侍奶奶。方才的话只是说顺了口。”
      “那就好。”珠儿道:“夏婆子作没作怪,可惜你没有证据。等将来我慢慢替你查。你不要悬心,好好待嫁吧。”

      安月晓得她在搪塞自己,也不揭破,笑着说声:“谢奶奶。”一面手上不停,拆了珠儿发髻,又为她通发、按摩。

      珠儿满意的合了眼,靠在椅背上养神。

      安月见机道:“月儿走后,奶奶千万保养好身体。万事放宽些,高高手儿它就过了。老爷的心思,奶奶也依了他罢。房里多个人,也能多双拉他的手。”

  • 作者有话要说:  月儿开始复仇计划,看她慢慢铺排吧。
    黑化的姑娘,不晓得大家能接受不。。。
    今天有事耽搁,更得较晚,不好意思。不出预料明天会更,大家请注意收看。谢谢!
    要收藏,要留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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