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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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當我自深淵爬出時，她擋在我的面前，給了我這麼一句。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是，孩子不能沒有他！”
看著她哭泣的臉龐，被人緊緊擁住，卻還不住顫抖的身影，我只是滿心的悲哀。
曾幾何時，給你溫暖的人是我、讓你暢笑的人是我、在你哭泣時把你緊緊擁在懷裡的也是我，如今卻……
我讓你感到害怕了嗎？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殺，殺了我，別扯到她們母子身上！”擁住她的男人向我喊著，一臉的堅決赴死樣貌。
週遭圍著的人群細細騷動著，在我看過去時又是一臉畏縮地低頭。
“這本來就是你的錯，不是嗎？”靜靜回問男人，知曉當年往事的人皆不敢接口。
伸手放蠱將叫囂著他們哪裡有錯的小夥子弄死，我只看著她，望向我的眼裡只剩恐懼。
“你看到了嗎？現在的我，有能力了啊！可以解開你身上的蠱了！”
“你不高興嗎？我們可以回去江南，鄉親們還在等著我們回去完婚。”
一步步走上前，我蹲在顫抖的她面前，看著她淚流不止的眼。
“你，為什麼要哭？”摸上她的頭，我感覺她的頭髮還是如同印象中的細滑。
礙事的男人早已被我的小寶貝們制住，其他圍觀的人也是，現在的自己，終於有能力了啊！
“文宇哥……”帶著哭腔，她喊了聲我已數年未聽到的叫喚。
“嗯？我們現在回去好嗎？回江南。”寵溺地揉著她的髮，她眼中不去的哀傷讓我有些抽痛。
“我、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你放過他們好嗎……好嗎？文宇哥……”
“放過？”將人擁入懷裡，我低聲向她問著：“他用蠱，搶走了你、搶走了我未過門的妻子，我為什麼要放過他？”
“那群人，不過因為他族長兒子的身分，助紂為虐……我為什麼要放過？”
“我們訂親十幾年了啊，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怎忍心……”握住她的雙臂，我將人扯離懷中，直視她流淚的眼。
“怎忍心要我去放過！你說啊！說啊！”
一雙璧人，男人攜了喜愛江湖軼事的女子來到苗疆，跟女子約好了，這是最後一次遊歷，然後，他們便要回去拜堂成親。結果，女子被少族長看上了，用了蠱、惑了心神，移情別戀。
而男人，則被一群苗人圍住，使了蠱毒，將他扔下山谷。
“我熬了那麼久！在谷下千方百計的煎熬，就只望著這麼一天！”
“我只望著，能把你搶回來……”將人放開，我抹掉她臉上的淚。
“跟我回去，好不好？”
“文宇哥……”她哽咽了會，臉上神情逐漸回復到年少時的倔強，“你要我心甘情願地回去，那便放過他們。”
“心甘情願？你非得這樣迫我？”
“用蠱，那你跟果扎有什麼不同！”
一句話，傷得自己握緊雙拳。
“……活該在你眼中，我便是拆散你們的壞人了？”
“文宇哥，果扎不是壞人，他在拜堂後的一個月，便解了我身上的蠱……”她收了眼淚，看向那個該死的男人，“是我的錯！我沒有馬上下谷尋你，我只想著，既然你不在了，那我這個跟別人成過親的女人，又要怎麼活下去。”
“是他安慰我，是他不吃不喝地跪在屋外求了半個月，求我好好照顧好自己……文宇哥，果扎真的不是壞人。”
“對你，他不是壞人，對我呢？”轉身上前，我取出她送的短刃，壓在那個男人的脖子上。
“我只恨不得殺了他！”
“你要用我送你的刀，殺了我的丈夫嗎？！”捉緊我的手，她一臉的堅持，“如果你要這樣，那你就先殺了我！”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只便這句，我已了解，有些事再也回不來。
其實，也早該知道的，就自己偷覷觀察的那幾日，她所有的笑容，並不比記憶中少過。
再次看了眼她的堅決，我回憶著過去的點滴，那幾年的等著人長大的兩小無猜、陪她遊歷江湖時的甜蜜、谷中煎熬著逼迫自己煉成蠱人的辛酸……揮手收刀，無視她的尖叫，自己用蠱將人放倒。
“他或我，你選一個。”心不在了，我留人也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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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瘋賣傻，能比較好過嗎？”來自遠處的人向我問著，這人為求一蠱，已經待了半年的時間。
初見面時，體內騷動不已的蠱毒便讓我知道，這個人該是那本書上提過的藥人。
“至少，會比什麼都不做，讓我來得好過。”飲了口酒，我繼續回復往日的調侃，“這麼關心我，當心我會誤會啊！”
“言不由衷的熱鬧，虧你喜愛。”
“唷唷，難得今兒個對我說教，哪來得心情高漲啊？！”故作姿態地掐指，我看向今日特顯落寞的人，“中秋啊！團圓的日子！難怪有人不安分了！”
“用熱鬧掩盡孤寂，只會顯得更加寂寞。”
“總比有個人，凡事不說地悶在心裡，活成一個悶葫蘆來得好！”拿了另一甕未開封的酒，我朝他丟去，“我不好過，那我就要所有的人陪我！而你不是，只會自己一個難過，這樣！到底是誰比誰沒用？！”
“讓人陪，又怎在特殊時節，自己孤身飲酒。”
“廢你娘個老子！你不是人嗎？！啥叫老子孤身飲酒，淒淒涼涼！”甩頭，我移開視線，同樣相似沉苦的人，在這樣的時日，也算一個別樣安慰，“老子行情可好了！被你說得倒像個怨婦似的！”
“心緒不在，徒留形體。”
“你又怎知心緒不在？要我挖心出來給你看，這樣才叫心緒在嗎？”上前，捉了對方的手抵在胸膛，“瞧！噗通、噗通地跳著呢！”
“進屋半日還未下蠱，你心緒不在。”
“你！說到底你給老子犯賤是不？！難得一日心情好，不跟你鬧蠱，我就成心緒不在的怨婦了！”
“狡辯只是掩飾。”
“我幹你個……不說了！晦氣！！”轉身離開，我聽見後方的人說：
“明明也想著安靜一人，卻又裝做萬分不願地讓人逼。這種惡俗品味，真難成就。”
“喂！”
“嗯？”
“有些話，你多了。”我回首冷視，這種被人全然看穿的感受，有種深深地不悅感縈繞心頭。
“安靜，不只你想要。”
“……呿！要趕人就直說！拐彎抹角！”
相似，但又無法相互慰藉，因為我們都知道，那個人不是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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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苗疆後的第一件事，我便去看了她。
“我遇到了一個可愛的小師弟，他啊！跟我一樣是個傻子，傻傻地替人做了一堆事，又從來不會開口！”
“你說，怎麼會有人那麼傻！傻得連個承諾也不要！”
“有個承諾，即便是假，至少也安慰點啊……”
坐在碑前，我看著由自己一字字刻畫而出的名諱，又想起那晚兩難的抉擇。
她選了孩子的父親。
然後，意圖用全身的血肉，為我阻止根本不存在的蠱毒反噬。
老頭的蠱人很難煉成，原因便在所成的蠱人比一般的多了點好處，不會反噬。
但卻藉此讓自己看明白了她的心意，不再強迫，只是選了個居所安住下來，遠遠地看著她過日子。
後來，冒著暴雪敲響的門，是她自那後，再也無緣面見的身影。彌留之際地請人送來，給過最後一句的誓言──
“來世若有，天涯相逢。”
今生負情，來世許諾。飲盡最後一口酒液，我扔了甕，朝住所走回。
若是如此，我會在這裡守好回憶，等著你回來後，一件件地親口告訴你，我們的曾經。
──嫣娘，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