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谷阳

2、第二章

　　许壑手指在文件袋上轻轻敲打，王子喻蹲在保险柜前的身影第一时间浮在面前。是他，一定是他。虽然姿态从容，貌似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这个王子喻，看起来随和又而可亲，却是个临时反咬主人的家伙，许壑咬着后槽牙发狠。

　　王子喻这人是有点奇怪的，许壑当年初遇他的时候，他很落魄，甚至有点走投无路自暴自弃的味道。酗酒、赌博、召妓，每天眼睛红红的，垂首呆在那里，一看就是那种运气差到极点的便霉鬼才会有的形象。

　　许壑就是一时好奇，才会接近他，以为是蛮放得开的一个人，没想到相当规矩。在床上被摆弄时，一瞬间惊恐的眼神，纯真得可以。其后的事，证明他还颇懂分寸。许壑对守规矩的人是很大方的，尤其是当时还有些喜欢他。

　　爱情这种东西，一旦错过那也就错过了，更何况许壑从不觉得自己遭遇过。

　　许壑心目中的爱人，是像油画里的西腊女神一样，庄重而又秀美，高雅中还带着点傲气。

　　王子喻是许壑照着理想打造出来的明星，连性格潜移默化中都照着他指定的方向发展，这很好，但是这么多年都没发生什么，也就不会再发生什么。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爱情，就像对猫狗可以宠溺也能够纵容，但是不在一个高度上，何谈爱？物种不同啊。

　　现在忽然这么来一下子，如同自家没驯养好的宠物狗，恨得许壑牙痒痒。

　　许壑刚才把身边的人都遣散了，再给甲子打电话时，果然很听话的关机了。身边的那几个亲信也是很利落的听从他安排，关机，一律联系不上。

　　许壑决定亲自去找王子喻。

　　记者们法眼通天，许壑虽然不觉得自己有炒作的噱头，但是显然不适合回日历那边往枪口上撞。

　　这帮驾着“大炮”的家伙们，在你得势时会把人拍得英俊潇洒，自动自觉上角度最好的照片，甚至上报前还会有主篇溜须的打来电话“许董，我们样稿出来，你看看哪里需要改一改？”

　　许壑而今的境地，那帮人为了迎合大众心目中的标题一定会把他拍得萎琐落魄，恨不得用PS软件在他下巴上再添点胡茬加点黑眼圈。

　　许壑可不想给人凭空制造素材。想了下王子喻那窝的地址，拦了辆出租，悄悄潜过去。

　　但凡有点名气的明星，楼下总会有一两个蹲守的记者，许壑发现王子喻家楼下三三两两的人还不少，忽然想起，公司被鲸吞之后，大部分艺人的发片和宣传活动都撂置了，唯有王子喻现在还有片约在身，在拍片。

　　敏感时期的敏感人物，或许就会爆出些什么敏感话题。许壑轻声熟路的步行至停车场，然后进电梯输密码直接到21楼。

　　王子喻人在片场，心思不知道飘到哪个角落去了，用江淇海的话讲“就像丢了魂一样。”

　　江淇海不需要个虚壳在面前应景，让他早一点回去，王子喻嘴上应承身子却没动。

　　他们今天拍的外景，为了营造魔域森林的效果，专门租借了个热带雨林的展馆。刚才因为灯光烤得植物叶子变形，剧组方面与展馆工作人员产生不小争执。一再强调要他们十点之前撤离，还时不时的过来监视，在不远处比比划划。

　　王子喻觉得这时间不方便离开，既担心现场再出冲突，而且江淇海本人正客串一个尸变的魔王，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大导演一遍遍看回放，每次重新再来时都有新调整。

　　江淇海身材短小，缩在摇蓝里，那摇蓝悬在半空中像个蛋壳一样。江淇海人蜷在里面把腿盘好，两膝着底，又有服装的刻意遮挡效果，看起来就像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妖怪悬在空中。

　　他打着赤膊，胸前、胳膊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图腾花纹。之前化了近五个小时的妆，脸上的爆皮起层和斑点作得逼真至极，眼线还有唇线亏用色也十分夸张。江淇海自己的头发半长不短，在上面又连粘带接的弄了一大量假发，里面掺杂着树枝状装饰，脑袋上至少顶着十几斤的头冠。遥遥看过去，果然怪异而又妖艳。

　　每次无论是起落，都需要重新布景，大量人员走动，最后还要重新再来一遍。江淇海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对走位要求相当细致，吊在半空中也不耽误他训人。

　　王子喻算计着时间，片场手机都调静音，他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下，也没有来电或短信提示，估量许壑这个时候会在哪里，王子喻心里也不是十分有底。手段有点低劣了些，凭许壑的本事，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时不时的走到外面看上一看，江淇海这个场景是封闭拍摄，外围的外围能看到几辆媒体车，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抽烟，脖子上挂着长镜头。许壑不会知道他今天在这里拍外景吧？就算知道，做为焦点人物如果不是成心炒作，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江淇海有双犀利的眼，就像一下能把王子喻看穿似的挑了挑嘴角，拿手机发了个短信给他“让你走你不走，活受罪吧？片场闲杂人员不许走动。”

　　王子喻笑着按回去，见造型师给江淇海整理完毕后顺手拿走江淇海的手机，王子瑜也就没有再按下发送键，只学江淇海的样子撇嘴笑回去。

　　江淇海喊了一声吊，人唰的就被升到半空中，镜头推进，其它演员立刻就位。江淇海移动不方便，刚被放下来，副导演立刻把手里的微摄递过去，江淇海看了看觉得差不多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倒血浆。”

　　之前这一镜头一连拍了好几条他都不满意，突发其想让人预备血浆，备用的血包显然不合适，道具疯了似的往附近的医院跑。

　　“道具呢？”导演一发话，道具立刻用剪子将好几个血包挑开，然后倒进桶里，噗，扬在他身上。

　　王子喻不得不佩服，江淇海确实是鬼才，这泼的来的血浆，称得他如同鬼魅。

　　江淇海吊着威亚上上下下飞来飞去，人悬在半空中一悬就是几个小时，血浆吸引来不少蜜蜂苍蝇，嗡嗡着着他转，江淇海力求逼真效果也不让人赶，自己也不撵。

　　镜头前的江淇海，脸上有几个苍蝇在慢慢的爬，虬枝丛中两只紧闭的眼，腾的张开，气势尽出。那苍蝇许是被惊到，嗡的一声飞走，从眼皮前揭过，王子喻替他害了一下酸，江淇海竟然一眨都没眨，桀骜的从左至右打量了一下下方几个凡人，呲一声，千年老妖形象跃然而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江淇海窝在那里，连补几个场景，他吊着威亚晃来晃去，仍然是半身形象，王子喻却觉得江淇海不再那么矮小了，或许在场的人都是这么感觉的，其后的进度相当顺利。

　　江淇海的掌控力特别强，因为他的敬业也因为他的专业，威慑住全场的同时也引导着别人入戏。王子喻觉得这一天受益菲浅，果然江淇海是个人才。

　　十二点过半，他们拍摄才结束，丢下其它人员收尾，王子喻先把江淇海送回驻地。

　　江淇海显然心情十分好，“子喻，你再这么看我，我就要爱你了。”王子喻替他披上外衣时，江淇海眨着眼睛看他。

　　江淇海因为个子矮的缘故，脸也有点扁，有宽度没长度。王子喻一如既往的露出招牌笑，既随和又亲切。就算江淇海再有才，他真的是无法爱上这样一个侏儒，欣赏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了。按照业内对江淇海的评价，不是他的爱人，恐怕还真的很难得到实惠。

　　“你进去吧，今天也累坏了吧？早点休息！我明天还有场戏呢！”

　　江淇海失落的时候眼角习惯性闪过一丝凶狠，王子喻笑，用拇指抹走眼角的阴鸷“说别这么看人，这对你不好。心胸宽广一点，我觉得你今天表现特别好。你拍戏的时候最帅。”

　　汪子喻的口气和别人的肯定与崇拜不同，不是吹捧不是奉承也不是假装若无其事，静静的陈述事实还着羡慕，江淇海定定的看着他“你很特别。”

　　王子喻看着他上楼，然后飞速赶回家，许壑不知道会等他多久，他有一个预感，许壑就在他家。

　　王子喻特别害怕回去以后看不到许壑，万一他没事怎么办？之前做的就白费功夫了，一想到和这个人再也没有关系，王子喻心脏某处隐隐做痛。

　　王子喻上楼以后，并没发现走廊里有人，回字型的结构，一层住了十余户，不知何处吹来的暖风扑在脸上异常温馨，心底却泛出失望。

　　果然，许壑没来。

　　王子喻垂头用钥匙开门时，许壑恰到好处的出现。明明是落难王子，就是有那么一种气势，比明星都明星。手里拿着文件袋，在另一手心上轻轻拍打，行李箱都没拖。

　　王子喻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颜控，见到许壑的第一眼，他就惊叹，好帅。

　　而许壑走过来，每走近一步，王子喻的心跳就猛烈一份。还是时不时的被吸引，真是无药可救了。一个人怎么可以爱另一个人那么多年，并且不腻烦？

　　许壑开玩笑的手半搭在肩膀上“能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王子喻笑，好。喜欢他的事，绝不能让这个男人知道，否则会被吃得死死的，他看过太多人爱许壑后的悲惨下场了。

　　许壑并不问王子喻为什么拿走他护照，一进屋便先搂住王子喻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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