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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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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小猪形状的扑满,投入硬币的时候,偶尔会发出一些奇特而微弱的声响,断断续续,话语声、音乐声、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刚要捕捉到些什么,却又在倾刻间消失。
简言趴在桌子上摆弄着它,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翻过去覆过来,想要探个究竟,又生怕不经意间,碎了那漂亮的外表,无奈只好放下,在一尺远的地方,凝视着…
直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凝固,时光迈开双腿,向相反的方向奔去,然后曾一度消逝的过往就如同画卷般摊开来,伸展,一直向外伸展…朦胧中,简言似乎依稀瞥见了那张永远无法忘却的脸庞,微微上扬的嘴角,弯成好看弧度的双眼,还有那一丝不苟的神情…就这样清晰地呈现,再熟悉不过了…
他,是那样沉默少言的一个孩子,有着简单柔和的线条,聪明机灵的脑袋和一双会变魔法的手。有时候,上帝就如同顽皮的孩子,喜欢开一些稚气的玩笑。于朗!简言!一个冷静一个热烈,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滔滔不绝,明明是如此这般的个性,却偏被安上了与之迥异的名字。更为不可思议的是,这天南地北的两个人,居然还能相安无事、自得其乐的混在一起十好几年,人生啊,真是捉摸不透…
自打认识他开始,简言就清楚的记得于朗从没说过一句超过三个字的话,无论何时。即便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从同一个院子出发,经过同样的街道,然后进入相同的学校同一个班级,周而复始…他们在一起时,就如同一场永远也不会落幕的独角戏,简言在台上唱着自己的人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细碎的小事,例如,地铁站九号月台的小蛋糕很不错啊,海边餐厅的烤龙虾似乎很美味啊,光良的新专辑很好听之类。这时的于朗便如同一个铁杆的忠实观众,从不打断她兴致勃勃的表演,只是静静的待在身边,一言不发的摆弄着他那些仿佛永远都做不完的小发明。
简言也曾经一整天一整天的试着让他开口搭话,然而结局均以惨败告终。如果期间能勉强挤出一两个少得可怜的“恩、噢”,她便以一种胜利的姿势,宣告此战的结束,哪怕是敷衍也好,那也简直算得上是奇迹了!哈哈!
偶尔,于朗也会停下双手,缓缓地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静静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眼神触碰到一起,所有声响都嘎然截止,只剩下似缓似急的呼吸声。简言害怕这样的沉默,他微含笑意的眼神总是让自己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继续,真是没出息啊!为什么明明是那样似有似无让人着摸不透的一个小小表情,自己却弄得满脸通红,心跳不已?!
简言从来都不会想到,这样的日子,会随着于朗父亲工作的变动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临行那天,她憋红了双脸,脑袋里有很多很的话,却一时完全不知该从何说起,眼泪开始不争气的在眼睛里打转转,鼻尖也红红的。于朗径直走到她跟前,如同变魔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个天蓝色的小猪扑满,轻轻放到她手中,微笑着伸出右手的食指似动非动地晃了一下,然后转身跳上了车,头也不回的就走掉了。
“你这个笨蛋!就算要走也不肯多吱一声!你答应过要一起去海边吃烤龙虾的!大骗子!我!我!我…”简言气急败坏的喊着,泪水夺框而出,“我等你”这三个字难道是该女生先说吗,笨蛋!笨蛋!笨蛋…自己不也是个十足的笨蛋吗!明明有那么那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其实,你一丝不苟的神情,微笑时的样子都很好看,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都很可爱,在一起的日子都很开心,还有、还有、还有我会一直等着你…一句也没有说出口,笨蛋啊,平日的能说会道,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却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右手的食指…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还有那个彩色的扑满,为什么偏偏是天蓝色?这个惜字如金的可恶家伙!简言愤愤到。窗外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歌声,她好奇的探出头去,街道两边树上挂满了色彩缤纷的可爱灯饰,商店的顾员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样子,吸引着过往的行人,满世界都是快乐的味道。快一年了呢…简言无不感伤地叹到,那个笨蛋!从来没打过一次电话!从来没回过一封邮件!从来没给过一个留言!从来没…他不会真的…就再也不回来了吧…呜…真是可恨至极啊!真是越想越窝火!忽然,她狠狠地举起那个扑满,干净来个一了百了!哼!刚举到半空,简言猛地停住了,也?都这么重了啊?!能吃顿大餐了吧?是烤龙虾呢~还是海鲜大餐也~哈哈!馋死那家伙活该~哎呀不行不行!扛不住了!手抽筋啦…
离圣诞节只有一周的时间了。这几天,简言一直在筹划着如何把那个圆滚滚肚子里的米米花光光,既然往事不堪回守兮~何不向哈么光明滴未来看齐~只是最近那个肚子似乎快要被填满了,每次都要费上好大的力气才能把硬币给塞进去。而且那个断断续续的声响也越发的明显,偶尔还能听出一小段旋律,很熟悉很熟悉,却一时无法想起。简言是铁了心要与过去划清界线的,所以也没怎么特别在意,只是每天都一如既往地朝里面塞进一块一元的硬币。
喜欢热闹的中国人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庆祝的机会的,即便是舶来品,大家照样过得有滋有味。放学后,简言和几个姐妹淘们约好一起前往九号月台品尝圣诞特推新品,那是一个漂亮的蛋糕,米色的身体撒满了银色的薄荷粉,两颗心型的草莓安静而美好地躺在上面。简言一口咬下去,甜蜜中带些微酸的果汁忽然让内心变得有些潮湿,视线开始渐渐模糊,“温润的回忆”真是贴切啊…恍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闪现,继而又消失。是幻觉吧!简言睁大了眼睛,不停的向四周张望却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的踪迹,别再奢望了吧,你这个笨蛋,她苦涩地自嘲到。
回到家后已经过了八点,最后一枚!虽然晚了一点!呵呵…简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掏出硬币缓缓地塞进那个扑满。365枚,整整一年了,还是,再看一眼吧…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虽然她曾经软磨硬夺地抢来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却都免不了三日报废的厄运,只有这个小猪,天蓝色的小猪,承载着太多回忆、期望与幻想的小猪,陪她走过了这艰难的每一天。真的…真的…有些…忘记吧!既然得不到,不如让所有的不切实际随着破碎而终结…简言闭起微湿的双睛,十、九、八……三、二、一!双手高高地举起。
(5)4323︱3(5)3212︱2(5)(5)(6)(7)1︱1(7)1(7)1(3)(6)……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旋律在空中悠悠地响起,简言的心微微一颤,手中的扑满差点滑落在地,脑袋一片空白。
六点,九号月台,我等你!
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是他的声音!超过三个字的声音!还有,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等你”?!六点?!现在几点?简言猛的回过神来,抬头一望!完了!完了!已经八点一刻了!组织考验你的时刻到了!她冲上前去抱起扑满,跨上单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脑袋都快炸开锅了,最喜欢的天蓝色!最爱听的《第一次》!最爱去的九号月台!还有那句一直都说不出口的“我等你”……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哈哈!我这个大傻瓜……
上天会眷顾每一个认真等待的人……巨大的广告牌后,是他好看的侧影,柔和的线条,微翘的唇角还有弯成弧线的双眼,既熟悉又陌生。简言在一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看着,紧咬着嘴唇。
我是来吃烤龙虾的。
嗯……
不过这次得你请客。
可恶!嗯……
还有……
于朗!你这个大坏蛋!我!我!简言声音变得哽咽,眼中的泪水连同这长久的委屈、不安和彻骨的想念一并涌出。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把将她环抱在怀里,喃喃的说道。
在这个只属于奇迹的夜晚里,简言有了好多好多关于第一次的记忆,第一次听于朗说三个字以上的话,第一次看见惊呆后的嘴可以张得那么大,第一次吃到梦寐以求的美味烤龙虾,还有第一次知道,一枚硬币的重量原来是不可估量的……
明年,我们一起吃海鲜大餐吧~~
嗯!
你请客哦~~
嗯!
我会等你的~~
嗯!
葛朗台先生,您就不能多吱一声啊~~
吱……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