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米雅]木偶戏》负者歌途

5、○伍

　　然而现在，他对出现在面前的米诺斯的反应，只是很平静地说：“好久不见，米诺斯。你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人模狗样。”
　　对方似乎被他的态度吓到了，脸上显露了一瞬间的惊诧。
　　雅柏菲卡接着说：“我想，眼下阿斯特拉的失踪，恐怕跟你有关吧？”

　　在最初的讶异过后，米诺斯恢复了一贯懒洋洋的淡定。
　　“每次见到你，你好像总是护着小姑娘。”他带点恶意地说，“你知道那个被你称作阿斯特拉的家伙是什么人吗？她可不是什么柔弱的、需要高尚勇敢的圣斗士保护的普通人类，滥好人先生。她跟两百年前那个倔强的小姑娘可没有丝毫的相同之处。”
　　雅柏菲卡冷冷地回答：“圣斗士保护所有人类。无论他们本身如何，无论他们需不需要。”
　　“即使力量全无，自身难保？”米诺斯的神情显示出不屑和尖锐的嘲弄，“啊，我倒是忘了，你们圣斗士全是一群‘舍己为人’的疯子，即使力不能及也一样，明明是不自量力都能说成英勇无畏。”
　　“这并不是力量的问题。”雅柏菲卡反驳，“关键在于意志。力量只是一种附加，一种达到目的的工具。而用这样的力量去做什么——守护还是毁灭——归根竭力还是由持有者的意愿决定的。”
　　“得了，圣斗士先生，你别在这儿义正辞严。”米诺斯冷笑着，“在你们看来，我们冥斗士是罪恶的蝗虫，带给你们灾难与祸害；而你们呢，圣斗士，你们自己是光芒四射的正义使者，内裤外穿瞪着双咸蛋眼成天踩蝗虫。”
　　他顿了顿，继续说话。雅柏菲卡有些惊讶地看到他的神情甚至带了些残酷的偏激，或者某种激烈的憎恶：“不过对我们而言，你们也不过是一群讨厌的老鼠，定期泛滥鼠患，搅得我们不得安宁，弄得冥界天翻地覆残垣断壁。战争这玩意儿，一个巴掌拍不响，谁沾都是一身腥。每个人都把己方吹得天花乱坠，其实蝗虫老鼠都是害人精。你们圣域，哼，说白了，不过是因为回回都得胜，所以占尽优势，当了婊（河蟹）子还能立牌坊。”

　　雅柏菲卡听着，只觉得嘴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苦涩弥漫开来。
　　米诺斯这一番攻击尖酸刻薄，对哪一方都毫不留情，却切切实实击中了多年来他心目中的症结所在。在远离了风暴的中心后，他终于能从一个相对更高的层面审视年轻时他从未深入思考的东西。尤其是不久前亲眼目睹的两次世界大战，战争带给他的冲击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无论如何，战争即罪孽。如果生命的权利真的如他们一直所坚持的那样神圣不可侵犯，那么除了死神，再也没有谁能剥夺生命的存在与继续。
　　战争也不例外——尽管对生命的漠视与轻贱只是它那可悲的副产品。
　　他知道米诺斯想要说的是什么。
　　“说到底，你我都是帮凶。”他的声音微弱，甚至带着几分惨淡；仿佛这句话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说出这句话就是承认失败。
　　“所以就这种问题针锋相对简直可笑。”米诺斯咕哝，“黑吃黑，狗咬狗。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更高层次的性质了。”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争执暂告一段落，他们又回到原先的主题上来。米诺斯对雅柏菲卡提起阿斯特拉时显得很平淡，“她只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锋利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漂亮的弧线，稳稳地落到雅柏菲卡伸出去接的手上。
　　“该去的地方？”雅柏菲卡敏锐地问，“什么意思？”
　　米诺斯古怪地笑了一下，巧妙地绕了个弯子：“没有人拥有活得比他/她的生命更长久的权利。没有人违背冥府的判决，没有人能让那被阿特洛波斯剪断的线重新接上——塔尔塔洛斯不提供胶水。”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我假设你知道冥界的义务并不知定期泛滥蝗灾陪你们玩正义战士与邪恶ET的打地鼠游戏。”
　　“我只知道你今天的幽默感泛滥得相当不合时宜。”雅柏菲卡干巴巴地说，“不过，你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我假设你的任务已经完成。”
　　米诺斯相当无辜地看着他。
　　“我不知为何发现自己失去了小宇宙，因此无法通过‘自杀后启动第八感’的正常程序回冥界复命了。”
　　雅柏菲卡为如此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回家方式而汗颜。
　　不过很显然，他更关心前一句。
　　“你也失去小宇宙了？那么，我们就又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真叫人伤心呀，好久不见，你依然对刺穿我的心脏念念不忘。”米诺斯夸张地摊了摊手，“不过，容我提醒，且不说你已经不是圣斗士了；就算你还是，很遗憾，我们应当没有理由再争锋相对了。”
　　雅柏菲卡对此并没有显现出多少惊讶。“圣战结束了，对吗？”他说。
　　“彻底。”米诺斯补充，态度看上去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琐事，“不久前女神小丫头带着几个小男孩闯到极乐净土重创了陛下。当然，别妄想她有能力杀死与她同为神祗的陛下，不过重创也足够了。对于爱惜自己胜过其他任何的神祗来说，这已经是一种相当惨烈的决胜方式了。后来他们达成了协议，大致意思是你治你的我管我的互不侵扰也互不相干。”
　　“协议……”雅柏菲卡喃喃地说，“真讽刺。”
　　米诺斯哼了一声：“上下十几代战士拼死拼活地打了多少个世纪，不就是为了换这个和约么。冥界作为一界的特殊性和它特殊的职能都注定了你们中那些激进分子心心念念想要干的‘夷平地狱’不过是妄想。”
　　“协议大概是什么内容？”
　　“也就那样了。你懂的，所谓‘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
　　雅柏菲卡咬紧了牙。
　　“那么……这一代的战士呢？他们怎么样了？”
　　“你问圣斗士？”
　　米诺斯看着他，又露出了那种嘲讽的笑容。
　　“他们当然留在圣域，维持着它除了战争以外所有的职能以及权利义务。他们别无选择，被粘在圣域了。这一点我认为你应当比我更了解——除了圣斗士，他们什么都不是。”
　　战争的又一大副产品。
　　一群除了战士，就什么都不是的，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畸形产物。
　　作为经历者，雅柏菲卡感触尤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