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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苦肉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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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小型火药,最为古老的一种。但顺着俞浩波的视线,简常廷才发现,整间屋子的角落里,都放着这种火药。
一旦点爆,怕是整座屋子都将连带着他们,不死也伤。
封耀威一把扯住了还要往里冲的程子男,叫道:“俞浩波,你疯了!”
“我没疯!让你们三个陪葬我一个,我值了!”俞浩波大吼,“是你们逼我的!若不是你们这些人,我俞浩波辛苦建立的王国,何以会倒塌?是你们逼我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我过不去!”
“你想死没人拦着,把他放了。”程子男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沉悦耳,却带着紧张,他手一指简常廷,“放了他。”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俞浩波狂笑,“呸!做梦!我死也要带着他下地狱!”他笑语盈盈的看向耳边之人,冰凉的手指摸向他的耳边,低语:“我说过,他们来找你之日,就是你为我殉情的死期,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几乎要成了耳语,“所以说,你只能怪他们。”
扑的一声,一束明亮的火焰点燃在俞浩波的手中,欢快的跳跃着,滚动着,俞浩波的瞳孔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他似是看见了天堂,痴痴地笑着,伸手就要将火送出。
“方音榕!”程子男却突然大叫,“你还记得方音榕吗?”
俞浩波的手狠狠一抖,停下了动作。他有些迷茫的看向程子男,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放下火,我有话和你说。”程子男长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慌乱,“你不是一直耿耿于怀方音榕去了哪里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告诉你。”
“现在?”俞浩波挑眉,又像是听见了一个极其好笑的事情一般,突然爆笑出声,“哈!当年我怎么问你都不肯说,现在说了?恩?你有这么好心?还是说,改怀柔政策了?”
他一只手,依旧紧紧的箍住简常廷,却紧的有些异常,因为程子男的话而不断的颤抖,而他另一只握着火的手,却明显的犹豫了。
“他,死了。”
按着火的手,渐渐的松了,一双疯狂明亮的眸子,一瞬间蒙上了迷茫,死了?什么叫死了?
就是现在!程子男刚要箭步冲上,简常廷却抢先一步动了手。
他用手肘奋力捣向那柔软的腹部,趁俞浩波弯腰的瞬间,又高抬手肘猛地击打他的背部。俞浩波似是太过放松,轻视了他的力气。还没来得及喘气,已被打在了地上。
“啧,还像以前一样没用!”封耀威风言冷语。简常廷的一番动作,已是他的极限,刚一脱身,便像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程子男伸手就去搂他,俞浩波手中的火,却已被用力扔了出去。
“都去死吧!”
封耀威腿快的已经抽身跑出了屋子,程子男刚刚托住一个简常廷,来不及迈步,只得抱住了怀里的人,就地向外滚去。房子猛地炸开,炸塌了半间屋子。无数的碎玻璃碎石头,像雨点一样溅满了地面。
等简常廷喘过一口气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个人,压的他好生难受。他轻推程子男,却只摸到一手的温热。一旁如狐狸般灵活的封耀威,除了被玻璃渣破了些相之外,并无重伤,此时见简常廷一手的血,顿觉不好。
“有人受伤了!”他大叫,“快来帮忙!”
程子男的额头,被一块石头砸中,渗出了一些血丝,脸颊处,脖子处,甚至腿上,都有多处擦伤。好好的大衣被撕扯的不成样子。
然而最严重的,却是他的背部。一块长条状尖锐的玻璃,半数扎入了他的背后,撕裂了肌肉的同时,涌出了大量的血。
上岛之前,因为船的数量有限,并没有随行的医护人员和药。现在程子男一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嘴唇都白的吓人。
“快,抱到船上去!”一个指挥模样的人指着一边的小船大叫,“到了岸边,就有医护人员了!”
简常廷立刻将他抱起,想要将他带上船,身边的一双手,却比他抢先将人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封耀威撇嘴:“就你那样,还是省省吧,万一半路上栽了,还得忙着救你。”
他跳上了船,怀中依旧紧紧的抱着程子男。对他永远没有好脸色的封耀威,此时态度恶劣,也情有可原。简常廷无意与他相争,只是看那载着程子男的船,越行越远,他的心中,终究有些不好受。
第二次了,程子男救了他。
依旧是那个结果,他曾最爱的人要他死,而程子男,不顾性命的要他生。
这一次没有误会,没有错误。他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程子男背后的那道伤疤,将永远乘载了他的恩情。
简常廷回身,坐另一条船想追上去。俞浩波也没有死,被两个人一头一脚的从废墟中搬了出来。人已昏死过去,只是那一张纠结的脸,却像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让他难以释怀。
“我可从来没说过,要陪你下地狱。”简常廷对着他轻语,“再见,俞浩波。”
简常廷在医院中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傍晚。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一个劲儿的向着他的鼻孔里钻。他这才朦胧的想起,之前的事情。
是了,程子男受伤了,他在哪里?
猛地探起上半身,简常廷却觉得身体几乎不是自己的。他低头朝着自己身上看去,才发现一套脏兮兮的衣服,不知道什么被人换过了。
“找程子男?”不讨喜的声音随着门传入,“别费劲了,他还没醒。”封耀威走了进来,重重的将饭盒放在他的床边,“你也受了伤,要不是你睡得真跟死猪似的,叫也叫不醒,还真没发现你是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简常廷抬手想触自己的额头,却发觉自己的胳膊,已经沉重的抬不起来。
“别忙活啦。你这还算好的。”他抽起一张凳子坐下,语气听起来怎么听怎么都像在嘲讽,“你那地方,才叫惨呢,啧啧……这下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开花了。”
简常廷的脸一红,下意识的向着被子里缩了缩,封耀威却毫不在意。他将饭盒里的东西拎出,原来是一瓶小米粥。
“不怎么好吃,是我自己做的,你就将就点吧。”
小米粥虽说有些糊味,却相当的濡软,入口即化。简常廷默默的看着封耀威,想:这人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此的表里不一,难怪程子男喜欢和他斗嘴,一定是相当的有趣。
想到程子男,简常廷的心便是一闷,连东西也不怎么想吃了。
“是没想到我封大公子也很有一手吧?”封耀威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他面色有豫,一个人自顾自的夸奖起自己来,“这可是泡妞手段之一啊,我封耀威过处,无人能敌,就连国外也听过我的花名呢。”
“咳咳……咳咳咳……”花名?简常廷面色古怪的看着他。这……也算是头衔之一?还这么值得骄傲?
封耀威却突然收起了调笑的脸,对着简常廷静视了半晌,终于说道:“所以说,我封耀威以阅人无数的经验告诫你,离开程子男。”
简常廷没有想到,话题会跳转的这么快,还是由封耀威将此话说出,让他着实愣了好半天。封耀威却没有管他,将剩下的东西,连同盛食的饭盒,一齐拎了出去。
“等等!”简常廷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起来。干涸许久的嗓音,因为这一叫,撕裂般的疼痛。
已经走出门的封耀威,只好后仰着将半个身子探入:“还有什么事?”
“方音榕……”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是谁?”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谁提起过?
同样姓方,难道是方容那个早逝的儿子?
又为什么,俞浩波在听见了这个名字时,神情是那么的反常?
俞浩波说他费尽心思,只为了寻找方音榕时,简常廷的心,一下子空了。他知道这不是假话,只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在他遇见俞浩波之前?还是俞浩波根本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
简常廷慌乱的表情,如数收在了封耀威的眼睛里。他自以为魅/惑的一笑,点点头:“如果说是俞浩波的旧情人,会不会好受点?”
简常廷一下子软了下去。长时间直直的坐着,早已透支了他的体力。他侧过脸去,头发垂在枕边,兀自露出一个笑容。
虚无的连他自己,都骗过了。
他简常廷果然只是一个影子,一个什么都不是却自以为是的影子。
程子男的房间里,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此刻正倚在窗前,向着外面张望些什么。
听见封耀威进门,他头也不回的淡淡问道:“吃了?”
“他是吃了,你呢?”
“我不想吃。”
封耀威将东西小心的放下,双手环胸,站在程子男的另一边,同样看着窗外:“这一次的苦肉计,代价未免太高了些。”
“代价高才逼真。”程子男冷哼,“况且,也不完全是苦肉计。”
“是么?连方音榕都扯出来了啊……”封耀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当时没看见俞浩波的脸色,简直比你还白。”
“承蒙夸奖,也亏得俞浩波那小子没钱,又怕目标大,才买的一些土炮仗,再加上岛上,地处潮湿否则……。”他凉凉的瞥向封耀威,“某些人跑得再快,怕是也没了小命。”
封耀威讪讪的傻笑,摸了摸至今仍留一道小疤的脸,显得有些愤愤不平:“谁知道这人比我还疯狂啊!害得我都毁容了。”他对着玻璃左照右照,始终有些介怀,“啧啧,我封耀威凭着一张脸吃饭,他却偏偏和我对着干,我饶不了他!”
“饶不了他也没用,人已经近牢子了。”程子男目光灼灼,“绑架,私藏军火,还吸毒。这些罪名,怕是也够他吃一梭子的了。”
“私藏军火……”封耀威听到这里笑完了腰,“哎哟,你是怎么扭曲事实的?那些个土炮仗要是也能上战场杀敌,怕是连我也能做个山大王了!”
程子男不答,他依旧看着窗外,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过……程子男,你也该放了他了。”
天,还是飘起了小雪,徐徐的,落入了一些入内,被室内的温暖立刻融化。程子男抬头,任平那些雪花挂上自己的睫毛,然后化成水珠。
“我什么时候……没有放过他?”
“他刚刚还向我问起方音榕的事情。”
程子男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的水珠,随之落下。
“你怎么说?”
“我说是……俞浩波的旧情人。”封耀威点起一支烟,淡淡的笑着,眼睛里,却流淌着莫名的光,“如何?你认为这样说,他会不会更难受一些?”
“把你的烟灭了。”程子男却逃避了回答,侧过的脸庞,还是那样的五官清俊,轮廓分明,“这里是病房。”
门外响起敲门声。一身白衣大褂的大夫站在那里,口罩上的眼睛,目光锐利:“程先生,方先生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