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鲜花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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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依旧和平而安静，花满楼依旧坐在窗前，夕阳洒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像一座雕像。只是，他的表情却并不像平时那样平静而安详，他的眉微微皱着，眼神，遥远而忧伤。
他的小楼，门永远开着，因为他包容一切。他说过，就算是一匹负了伤的狼在躲避猎犬追逐时投奔到他这里来，他也同样收容。
到小楼来的，自然不是像狼一样残忍的动物，而是一位美丽的少女。她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里面发出“砰砰”的碰撞声，手中抱着一盆花。她并未像以前那样一身红衫。反而着了一身淡黄的裙子，少了几分火一样的锐利，却多了几分温软的甜蜜。
花满楼道：“来者可是子涵？”
沐子涵笑着道：“我知道瞒不过你。”
花满楼道：“你可是来送酒的？我闻到一股好香的酒味。”
沐子涵道：“是这样没错，不过……”
花满楼道：“你还是来送花的。”
沐子涵愣了愣，笑了笑，道：“花小七就是花小七！在浓浓的桃花酿下，居然还能发现这几乎不寻的纯粹花香。”
花满楼道：“你为什么又把这株龙胆送了回来？”
花满楼不仅知道她是来送花的，还就是之前花满楼送给她的那株龙胆。
似乎惊奇多了，也就习惯了。沐子涵道：“我不是把它送回来，我是想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它。”沐子涵轻轻的抚摸着龙胆的叶子，就像在抚摸情人的头发；她看着花，眼神温柔而绵长，就像在注视自己的爱人。
花满楼道：“你似乎并不想和她分开。”
沐子涵道：“可是我要回碧落山庄一趟。路上很急，我怕会碰伤了她。山庄的义诊不能再拖了，因为金鹏王朝的事，已经有所延后了。不能让来求诊的人们再多经受一分担惊受怕的痛苦了。”到碧落山庄求诊的人，不是别的大夫救不了，就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诊金，都是没有办法了。等待并不好受，特别是等待不知何时就要来临的死亡的时候。亲人们的担忧可想而知。
碧落岛各大药铺医馆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义诊，义诊持续七天，当然，义诊的对象只是普通百姓，江湖中人和官家人都不在此列，他们不需要义诊。只是各地义诊的时间不定，由医馆管事视自己地方的实际情况而定。但碧落山庄的义诊确实在每年四月中旬春暖花开之际，气温不是太高，也不会过低，虽是病菌滋生的季节，也是万物复苏，利于治疗和康复的季节。如今已快至五月，山庄的少主却还未回转，确实让人心急。
花满楼觉得眼前的女孩似乎也并不好懂。她对着鲜花，有着比春风还细腻的温柔；她对着敌人，剑却比北风还要阴冷；她对着病人，无微不至；她对着她厌恶的人，却招招致命；她挥手之间就能了解一条生命，但她再一挥手，却又能救回无数条生命。
但是，花满楼却始终相信，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花满楼笑着道：“我答应你。”
花满楼不停的往自己的酒杯里倒酒。
他不是个酒鬼，他也从不这样喝酒，但今天他却很想喝。
沐子涵看着这样的花满楼，她不会阻止，也不能阻止。尽管是在鲜花满楼的仙境，也有不可避免的烦恼。沐子涵知道他为什么伤心。花满楼虽有像神一样广博的胸怀，但他毕竟是人，不是神。
但花满楼却突然道：“你撒谎了。”
沐子涵怔了怔，苦笑起来。她虽然一直不承认她是个聪明人，但她的确是。
沐子涵道：“对，我撒谎了。”也许，沐子涵知道自己瞒不过花满楼，所以她才会来这里。花满楼就像是一面镜子，当你面对他的时候，自己的错误似乎都自动的呈现出来。
沐子涵道：“撒谎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我只希望自己不要吞一千根针。”
花满楼道：“什么？”
沐子涵的眼睛从窗外望向远方，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但有一点我没有撒谎，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霍休是青衣楼的楼主。我只知道是他而已。”
沐子涵接着道：“具体的原因我不能说，但我不能看见更多的人死在那个阴谋之下。”沐子涵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冷，冷的战栗。前一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一个谁也不能碰触的伤痕。
花满楼似乎感受到了沐子涵的不安，他伸出手，摸了摸沐子涵的头，道：“不能说，就不用说了。”花满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个姑娘再怎么聪慧，终究也不过十八岁而已。
沐子涵似乎觉得自己动荡的心慢慢平稳下来。
花满楼就是有这么一种魔力，他的心温暖而平静，他的周围也总是保持着冬阳一般的温和，让在他身边的人都能获得一方净土。
沐子涵道：“就当我是做了一个梦吧，梦里的神仙告诉我，霍休就是青衣楼主。”前一世，早就成了一个美丽而又忧伤的梦。不管发生过什么，也早已不存在了。
花满楼道：“这个梦做得好啊，至少霍天青活着，叶秀珠活着。只是，他们都必须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沐子涵笑了，道：“只有你会相信我。”他会相信人心里所有的善意。
花满楼道：“所以，你来这里是来说实话的。”
沐子涵看了花满楼半响，笑了。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天渐渐黑了。花满楼还在往自己的杯子倒酒。沐子涵也没有走。花满楼是个让人很放心的人，但是，此刻的花满楼却让人不得不担心。因为他和平常的他太不一样了。
花满楼道：“我似乎又忘了点灯。”
沐子涵道：“不用点了。有时候，我会喜欢自己处在黑夜里。这会让我的思绪更清晰，让我更宁静。”
花满楼道：“也会让人很孤寂。”
花满楼就是一个一直处在黑暗中的人。他是个盲人，但他却活的比谁都开心。因为他总会用心，看到这个世界的美丽。
就是这么一个人，也会觉得孤寂。
沐子涵道：“你在想她。”
他不可能不想她。他就在和今晚一样美丽的那天，遇见了那个身上有着鸢尾花香，话音温柔的女孩，并渐渐恋上了她。
他记得，她曾说过：“我就是江南的上官飞燕。”
他记得，她曾说过：“我希望你不要看不起我，不要讨厌我。”
他记得，他曾对她说过：“我喜欢你，我喜欢说实话的人。”
他记得，他和她就在这么一个晚上，谈了许多，许多。
尽管，这只是个骗局，但他的心情，却是最真实的。
花满楼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似乎恢复了沐子涵没有来时的那样遥远而忧伤。他似乎进入了一个梦里。
沐子涵知道他在伤心。他会为了每个生命的逝去而难过，何况是他曾放在心上的女孩，尽管这个女孩，骗了他，伤了他，弃了他。
沐子涵也不说话了。她取出自己身后的笛子，然后，一阵悠扬欢快的笛声传了出来。这笛声似乎在诉说鲜花的美丽，星空的闪耀，也似乎在诉说亲情的可贵，幸福的甜蜜。这首笛曲能够使听见它的人都会联想到最可爱的事。
沐子涵希望花满楼也能够像以往的他一样，脸上总是挂着安详的微笑。
但是，她却在黑暗中看见一滴比珍珠更珍贵的泪珠，从他姣好的脸庞划过。
沐子涵转过了头。骄傲的人不会愿意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花满楼虽然温和，但依旧骄傲。
沐子涵觉得自己是个傻瓜。她不应该吹奏这样的乐曲。在人真正伤心的时候，其他的欢乐会使人更加痛苦。
花满楼道：“为什么不吹了？很好听。能听到碧落岛少主的乐曲，我想是很多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
他的泪就像流星一样，一闪而逝。
沐子涵转过头，看着他。
他身上有着按世俗来看，最大的缺陷——他是个瞎子。但他的心灵比花还要纯美自然，他的思想比花香还要芬芳。他的心灵将他极大的缺陷创造成一种极致的完美。
沐子涵不知道，她看着花满楼的眼神跟她刚才看着龙胆花的眼神十分相似，却似乎有些许不同。
沐子涵道：“上官飞燕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花满楼道：“我知道。”他的脸上带着笑。但是这种笑既不快乐，也不悲伤，只是一片空白和虚无。
沐子涵道：“这是你的福气。”
花满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马上大笑起来。他的笑从来都是淡淡的，这几乎是他第一次这么笑。
花满楼道：“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安慰人。”
沐子涵道：“她不在乎你，所以，你陷得也没有那么深。况且，就算她和你在一起，她也会成为你的负担，她不适合你。”
花满楼道：“嗯，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只燕子，总是四处飞翔，但他却喜欢安宁稳定的生活。
沐子涵道：“所以，这确实是你的福气。”
花满楼“望着”沐子涵，他每次觉得他似乎了解她了，却又看见了她的另一面。
花满楼道：“从明天开始，我又会是从前的花满楼。”
沐子涵笑着道：“好，从明天开始，你就还是从前那个从容淡定的花满楼。”
沐子涵突然惊呼一声，道：“啊！我差点忘了！你要不要来碧落山庄做客？那里有不输于你的小楼的鲜花，有许多像我或像月儿一样的人，有这世上最动听的乐曲，还有，在我看来最神圣的工作。”
花满楼道：“救死扶伤，确实是世上最神圣的工作。我想，那里一定是个可爱的地方，就像你刚才吹的曲子一样。我一定会去的。”
沐子涵道：“好。”
花满楼道：“刚才的曲子很好听，你能再吹一次吗？”
沐子涵没有说话，她取出自己的笛子。幸福安康的曲子又再次在世间飞翔。
这个夜晚很美，真的很美。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鲜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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