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青]俟羲来》几维

6、初试锋芒

　　转眼间，云天青在琼华里闲适的生活，已过了三个月。
　　云天青本想给同屋师兄玄霄留一个好印象，却没想到，第一天卯时掌门太清的早课他就直接迟到了一个时辰。琼华派弟子数千，太清真人自当上掌门起，这几十载中从没见过像云天青这样的，登时气得大吼着要把他赶出门去，却因玄霄的求情和自己心内的计较强自按捺，终于还是留下了云天青。

　　但云天青好似从不知道什么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继续在琼华派搞那些常人根本无法想来的恶作剧，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气得太清拍断了数个黄花梨木的椅子。

　　虽然如此，云天青却始终没有被赶出门外，在门派中竟也与多人交好，获得了颇好的人缘。这一点，玄霄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原因，只能归根于云天青那无法比拟的修行天赋和那一脸傻乎乎但却分外阳光的笑容。
　　云天青入门不过三月，对修行之事也是漫不经心，整日只知恶作剧，即便如此，云天青却早已经超过了许多已苦学数载的弟子，直被派中长老称为天纵奇才，便是瞧他不惯的太清真人，对着他的修为也会勉强点几下头。

　　一日，云天青与玄霄被太清唤去。
　　“云天青，你入门已近四月，如今学有小成。今日我听闻即墨村有蛇妖作祟，你与玄霄速去将其收服，还即墨一个安宁吧。”太清端居高坐，面色威严的吩咐道。

　　“是，师父！”云天青喜笑颜开，终于可以下山了，这个地方快闷死人了。
　　“是，师父。”玄霄敛起眉，如今妖魔当道，乱世扰民，真应将其诛杀干净！

　　昆仑距即墨并不近，但玄霄和云天青两人御起仙剑，在云雾里快速的穿梭着，蓝白相间的衣袂散在身后翻飞不止。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两人便隐隐看到了即墨村的村门。

　　即墨本是个世代农渔的平静安乐的地方，如今，不过酉时，日头将沉未沉，便早已人烟冷寂，柴门紧闭。整个村子，颇有几分破败之感。
　　云天青和玄霄到来之际，恰好与作祟蛇妖直面于村外两里之处。

　　“你便是那蛇妖吧？”云天青把玩着手中三尺青峰，笑道。他神色轻松如与寻常朋友在闲聊，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云天青握剑的那只手，手背上迸起条条青筋，似乎只要眼前这个全身裹入青色的女子有一个异样的小动作，那只手便会果断的抽出利剑，毫无犹豫毫不留情的向对方的死穴刺过来。

　　化作女子身形的蛇妖媚笑着，学人间女子般向云天青和玄霄微微躬身一福。胸前开的极低且极为松散的前襟慢慢敞开，拢在外边的淡青色纱衣丝毫没有掩挡的作用，女子□□半露，虽作出大家闺秀的姿态，却仍是，遥比那青楼女子，妖冶异常。

　　“嘻嘻，两位小哥真是俊俏啊，可是来找奴家的？”女子妩媚的轻轻说着，蛇妖特有的细长凤眼同时向上一挑，抛了个媚眼给云天青。
　　“小哥，找奴家，要做什么啊？嗯？”说话间，蛇妖尾音上扬，竟似细细低吟。女子话中内容本是平常的询问，却配上那轻嘤着的语气，竟显得邀请意味十足，直惹得那生性严谨的玄霄不禁皱起了好看的眉。

　　“哈哈，美人儿，你倒是说说，我们来找你，还能作甚……？”云天青仰头豪爽一笑，戏谑意味十足的向面前女子调笑道，话音未落，便被一直冷眼旁观如今早已不耐的玄霄打断。

　　“天青，你与这妖物说那么多做什么？”玄霄入门已久，且修为高深，这已是他第十二次下山降妖了。但以往降妖时，不管有没有其他师兄弟陪同，他都是直接出手，招式狠利。从没像今天云天青这样般，肆意与妖物谈笑着。玄霄不知怎地，看着云天青和那艳丽的蛇妖相谈甚欢的样子，心内突然有些燥怒，强自克制却依然忍耐不了，便出言厉声训斥道。

　　虽被人怒声呵斥着，云天青却觉得自己要高兴地冒泡泡了。师兄居然亲昵的唤自己为天青诶，太好了！
　　但若真的要问是哪里好了，云天青百般琢磨，却未必能答得出来。

　　两人恍惚间，一直瞅准机会先想发制人的蛇妖却突然发力，青色水袖直击向玄霄。
　　玄霄立刻肃颜以待，斜执起佩剑欲挡住这全力一击。忽听一声“师兄小心！”，却是云天青提着剑，为玄霄挡了这一下。

　　砰——
　　云天青踉跄着后退几步，欲支撑住犹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全身，却终是无力的坐倒在地，那陪伴他有三年之久的佩剑忽然铮鸣一声，缓缓支离破碎，飘散成了齑粉。
　　只一瞬，玄霄愣愣的看着那青色的身影跌倒在地，心中急火上涌，登时大怒。紧握剑柄便与那蛇妖缠斗在了一起。

　　那妖物不过是个残害生灵来聚起灵气，刚能化作人形的低等小妖，如今碰上玄霄此等天赋颇高，修行极深，更是出手毫不留情之人，不过二十几个回合，便听青色光圈中一声惨叫响起，那蛇妖却是被一剑刺破体内内丹，魂飞魄散了。

　　玄霄微喘，却并未直接坐下调息，而是急奔到云天青面前，查看他的状况。
　　跑到云天青身旁，玄霄却只见他愣愣的坐在地上，呆呆的瞧着自己。玄霄皱眉，并不理会他的古怪，径自把了把云天青的脉，心知无恙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你刚刚那是做什么？难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非要你云天青云大侠来救？”玄霄怒叱着。虽知云天青无恙，心内却后怕不已，玄霄少见的阴阳怪气起来。

　　云天青却依然坐在地上，并不辩解，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玄霄看不懂的流光，竟颇有几分可怜之色。

　　总是拿他没法。玄霄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云天青起来。

　　“师兄，我以后会好好修习仙法的，绝对不要师兄再面对危险了。”过长的浏海挡住了双眸，云天青低声喃喃，满心里念着的都是刚刚看到那水袖快要打到玄霄身上时，左胸膛里绵延不绝的痛，痛彻心扉。

　　“你说什么？”似乎云天青在低声说着什么，玄霄没有听到，便俯身皱着眉问道。莫名的，云天青这样的低沉让玄霄微微产生了些许不安。

　　“哈哈，没什么啦。对了师兄，听说即墨的花灯很漂亮啊，这次有机会一定要看看。若是能再饮上几坛即墨老酒，啧啧，那就赛过活神仙啦。”
　　“休得胡言。修道之人怎能饮酒？”
　　“别这样嘛师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啊。”
　　“哼！……下不为例。”
　　“哈哈，就知道师兄最好了！”
　　两人渐行渐远，落日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映出金色的光。美丽异常。

　　“唉……没有花灯看啊。”云天青垂下肩膀，颇有几分闷闷不乐的说。

　　玄霄与云天青二人步行半个时辰，终于赶在夜色环绕前到了即墨。良善村民见有异乡人来，忙上去劝他们离开，却闻作祟蛇妖已除，顿时欢快地叫起来。
　　待云天青提出想欣赏即墨花灯时，村民却面带歉意的解释因蛇妖常在夜晚出现，故这几日并没有准备花灯。登时，云天青郁闷了。
　　村民不忍见救命恩人露出此等神色，忙道要现在安排，却被不愿多做打搅的玄霄阻止了。云天青郁然间只得接下几壶即墨老酒，道谢后便与玄霄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回到了琼华派剑舞坪。此时繁星璀璨，早已是夜半时分。

　　云天青将那几壶即墨老酒悉心藏在床下，独搂着一壶转身坐在了桌旁。自怀里掏出两个白玉酒杯，斟上后，云天青抿了一口，顿时喜逐颜开，对一回来便不知忙着找什么的玄霄说：“师兄，这酒真是好，不下那极品寿阳蜜酒三分。师兄别翻了，明天再找也不迟啊，快过来尝尝这酒吧。”

　　自柜里找出一被黑布缠绕着的长长物什，玄霄也坐在了桌旁，并将那物什抛给了云天青，道：“你便是只惦记着那酒了。莫不是忘了今日归来时，与我同御一剑？”

　　“哈哈，师兄你真是最好了！这剑哪来的？”云天青揭开黑布，只见一柄泛着墨红暗光的利器端居于里，握起长剑舞了几下，云天青发现此剑甚为顺手，便不禁高兴道。

　　“是我初入门时炼的。今日看你剑湮，突想起此剑。此剑深黑浸红，正是你名字中天青二字所示颜色。你入门已久，我还未赠物于你，今日便将此剑赠于你吧。”玄霄答道。见杯中有物，便饮下一口，入了口才发觉是酒，无法，只得皱眉咽下。

　　“天青色……是深黑浸红的颜色？”云天青愣愣重复，盯了玄霄仔细的思索着，忽然高兴的大笑，“哈哈，此剑还没有取名字吧？我便叫它凌霄了！”
　　玄霄甫一听此名字，微微怔住，但想到此剑一易主，只得皱眉道：“……随你。”

　　却是后来，在青鸾峰上。某日，云天青执起凌霄剑舞起旧日招式。却忽然停下，抚剑想到。由记那日，初瞧此剑时，分明觉得过新了。当日心内高兴，不甚在意，如今回想，师兄的那一番措辞，便是不妥，更不用说，师兄竟会慌乱的把酒当水饮下了。

　　这柄剑，师兄炼成，便是为了交给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