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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原来一天可以如此的漫长。
      在经历了被劈晕赶出师门和正清类似卷赃款失踪的打击下,无缘无故坐上王家的马车,并且有幸见到受子民爱戴的国护之一的真面目,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不足为奇的事实了。
      前往平城秋家的一路上,我努力揣测秋瑾是如何勾搭上毕大人的过程。无奈豪华马车太过宽敞,中央那个檀木制成的桌子将众人的距离拉开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马车颠簸一下,我顺势扭头从对面秋瑾高傲的头转到左边毕大人寒冰的脸,得出的结论仍是一无所知。
      沉默是金,这马车的氛围何止是掉枚针,就算掉颗芝麻都能清晰听到。
      我的头昏昏沉沉,眼皮重千石,在师兄战战兢兢的身旁,快睡过去的时候,他一个迅速抬手,掐的我胳膊差点抽筋。
      “师妹,到平城了。”他从背后将马车的小窗推开一个隙缝,示意我。
      我睁大眼睛,手却抚上了窗柄:“哇,这些镶嵌的小珍珠色泽剔透,珍贵异常,一颗就够我活一辈子了。”
      身后传来扑哧一声轻笑,我后脑一阵冷汗,平生最不堪的便是被秋瑾嘲笑了。
      师兄阴沉着脸,又将窗户推大了点。我迫于压力往外看,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转眼离秋家十米外,已经人山人海。不夸张的统计,这数量直抵当年奇异坊展出白虎雕像的围观人数。就在我眼前,还有几个普通百姓装扮的人,边跟着马车跑边伸头欲往车内看。我一手盖住快得逞的那人的脸,使劲推开他的头,和师兄又一次默默对视,表示相互理解彼此的感受,并且随手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
      而就在这之前,我看见了我十三岁的初恋情人。
      秋家大少爷,秋谷。

      三年前,我们师兄妹三人受师父所托一同下山。
      大师兄正昊左手牵着我,右手拽着正清的手腕,向城中最有名的百草药房走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呼啸而过,撞飞了正清手中紧握的宝贝糖葫芦。
      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我觉得这是市井小民口中最烂俗的故事,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秋瑾和正清的身上。
      秋瑾那年才十二岁,头戴的彩色羽毛有增无减,她一手撩起马车前帘,下车。在正清睁着杏眼凝视着她白皙手腕上的镶金玉镯时,秋瑾盯着他清秀的脸却笑的心花怒放。
      “我要你了!”秋瑾小跑过来拉住正清的手就走。
      “那我要它。”正清深情的抚摸着镶金玉镯。
      我和师兄在原地目瞪口呆,傻傻看着自己的同门踏上马车疾行而过。
      完了,十六岁的正清用一根玉镯将自己卖给了秋瑾。
      片刻,我和师兄共同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糖葫芦摔在了地上,师兄也忘了师父买药的任务,抱起我向消失的马车狂奔。
      当日我和师兄赶到秋家的时候,正巧秋家在粉饰门面,珍珠挂帘数条发着圆润的光泽,还有红黄蓝绿的玛瑙镶嵌在檀木大门上。我和师兄默契的张大嘴巴,无比震惊。在人群里独树一帜的秋谷就在这一刻转身,熠熠生辉。
      “打扰一下,我要进去找师弟!”师兄对着秋谷恶狠狠的说。
      此话一放,家丁们突然围住了我们:“要找师弟去那大街小巷里,找我们家大少爷有什么用?!”
      被唤大少爷的男子摊手请示:“不得无礼,快进来吧。先前小妹似乎是带了个人回来。”
      我窝在师兄的颈项间偷偷瞄他,他似有察觉般,对我温和一笑,那若隐若现的酒窝在白净的脸上清晰可见,如沐春风。
      我一时顿悟,原来这山下不是所有二十出头的人都像师兄般长的凶恶的。
      如果说秋瑾对正清是一见钟情的话,那我对秋谷就是再见倾心。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曾经我秉为人生信条,在遇见秋谷第二次后,我决定不再若无其事的捧着自己颤巍巍的小心肝了。
      可我这人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胆子特小,虽然觊觎秋家大少爷秋谷的男色,但是绝不敢轻举妄动。那日,在正清卖身后第二次下山时,我巴巴的尾随而来。专用马车接我们进城,踏入秋家那一刻,我趁着秋瑾拿新买的翡翠手镯诱惑正清的同时,瞬间识趣的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我来到了秋家的书房门前,在包袱里掏出小酒瓶,犹豫的伸手敲门。不料手停在半空中,有人打开了门,站在我面前彬彬有礼。
      “雅芙,你来了啊。”
      只一句我就心旷神怡,感慨万千的心想,这世间唯有此人才会如此温柔的叫着我的俗名。
      我下意识点点头,扬起手臂,说:“这,这是家师酿的酒,请秋少爷品尝。”
      秋谷笑着接过,带我来到院里的玉石桌前,坐下,拿过小杯子认真倒酒。微风拂过,我撑着下巴,假装欣赏他背后清脆的柳树枝条,有意无意的偷瞄他清浅的酒窝。
      “嗯,好酒。”秋谷话不多,但每句都透着真心实意。他似乎深思了一会儿,随即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发簪递给我,说:“投我木瓜,报以琼琚。”
      我二话不说,喜滋滋的笑着,正想开口道谢。背后却有人快步而来,伸手抢过了发簪,附在我耳边说:“奇异坊的宝贝非我莫属。”
      “正清!”我气急败坏的叫,想伸手抢回,他的手却紧握着不放,我力气不够,徒劳大喊:“快还给我!”
      正清咬着薄薄的下嘴唇,瓜子脸上尽是春风满得意:“洒洒师妹,你常年不绾发髻,白白苦了这簪子。”
      “谁说的,我马上扎头发!”我欲哭无泪,握着他的双手不放,求救般的转头看秋谷,谁知秋谷早已倒在了桌上,手中还举着酒杯。我呆了,这林隐寺的酒是无论如何喝不醉的,除非……
      “你们两个背着我在干什么?!”身后,秋瑾三步做两步跑到了我们面前,指着我们紧握的双手大声怒斥,我看着她搅在一起,恨不得连在一起的眉头,不住的叹气,典型的深闺怨女啊。
      可悲啊可悲。这就是传说中的四角恋么?
      谁知我的幻想还未成形,秋瑾就掰开我们似是亲密的手,抢过发簪,乍一看却疑惑道:“这不是叶琼脂姐姐退还给哥哥的定亲之物么?”
      叶琼脂,如雷贯耳,恍然大悟。
      不正是奇异坊的大小姐吗。
      如果我下山后没有直接跑到秋家,兴许还能听闻大街小巷里,大伙儿口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叶家退婚之说,额外还能附赠几段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故事。
      难怪不过几口小酌,秋谷就醉了。
      林隐寺的酒挑人挑品,只有心境空明、无忧无虑的人才能千杯不醉。
      事不过三,这再见倾心后,我就失恋了。

      往事随风,我多愁善感的想,并理智的让回忆就此打住。一旁的师兄又默默的掐了我胳膊,这一下狠得把我痛出声来:“啊!”
      我张嘴以一种痛不欲生的表情盯着眼前的人。
      “雅芙,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秋谷站在秋家华丽的大门前,身后是清一色蓝色棉布衣裳的家丁,和三年前初次相遇时一样,皱着细长的眉毛,见我摇头,又换成浅浅的笑,荡漾着温柔的酒窝不时的出现。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那女子身着淡色的云罗绸缎,笑容可掬,轻声细语道:“雅芙,正昊,快请进。”
      我禁不住打量,跨步走,痛苦的暗想,什么退婚啊,无稽之谈,一年后还不是照样男娶女嫁,果真是一对才子佳人。
      众多家丁们见几位宾客走来,便整齐的分散两边,让出了一条道路。边有一些管家护卫呵斥着四周涌上来的小百姓,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声喊叫着:“让开!让开!”还有人叠人,欲以窥见远道而来的王城国护的英姿。
      我捏了捏下巴,看着最前方。两年前秋家和叶家结为亲家,秋老爷和夫人第一次在大众面前现身外,其余时间根本瞧不见两人。而此时,需要迎接王家的人,自然是盛装出席。他们时不时的转头对那毕大人讲话,似是寒暄。尽管从头到尾,那尊贵无比的毕大人只是偶尔点个头或者沉默。
      “娘,那个脸拉得好长的是谁啊?为什么大家都看着他哦。”
      “不要胡说,娘不是跟你说过拥有白虎配饰的人是王家的人嘛。以后见到要注意礼貌!”
      “是啊是啊,你看大人发髻上的银环,那白虎雕刻想必是出自王城的奇异坊之手了。”
      “唉,也只有王家的人才能享此殊荣。你看,大人的佩剑上那个剑穗,是银丝和金线缠绕而成的,顶端白玉雕刻的小白虎头栩栩如生。”
      “白虎头!!!原来是毕大人啊!!!”
      “听我爹说,毕大人才二十八岁呢。毕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啊,本以为我们平城秋谷少爷已是人上之资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听说毕大人是七宿里使动武器最上乘的人,如果能嫁给毕大人,保护我的话,此生无憾啊。”
      “你想得美,毕大人是王家的人,是国护之一,岂能随便娶你这个平民百姓,更何况大丈夫以保卫国家为先,儿女私情算什么。”
      “什么啊?!我们国家仅凭毕、娄、胃三个大人就国泰民安,那什么青龙国即使东方七宿健在,下场也不过是民不聊生,动荡不安。”
      “你连家事老婆都管不住,还管东边的国家大事。你吃饱了撑着吧?!”
      “哼,你说什么?”“切,你耳朵聋的没听到吗?那我再说一次咯,这平城谁不知道你老婆抛夫弃子啊?!”
      “你再说一次!!!”“我……”
      “呃,请问毕大人来我们小城做什么。难道秋瑾小姐喜新厌旧,看上了王家的人,抛弃那清秀的小和尚了?”
      ……
      此语一出,平息骚乱。
      我听的冷汗直冒,几步之遥秋瑾也放慢了步速,转头扫了那些群众一眼,又回头埋怨的看着我们,咬了咬鹅毛扇的顶端,哀戚的对我和师兄说:“你们听,你们瞧,如果正清再不回来的话,小女只能在流言蜚语下苟且偷生了。”
      我和师兄对视一眼,扯着嘴角回应,顺便给予群众同情的眼神。好像……就算正清在的话,这十五年里,堂堂秋家大小姐听的耳朵茧子一堆,怕是根本不在乎吧。威胁,这是秋瑾小姐最为擅长的赤果果的威胁啊。
      我沉默,望天,却看到了一朵怪异的浮云飘过。

      秋家之大,按平城的小规模来说,就是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家中不仅建造了无数个景色各异的后花园,还适当的分为三大区域的居住宅子,主房、侧房和客房。顾名思义,主房当然是秋家人和贵客的地盘,而侧方是秋家管家护卫家丁丫鬟等各式人等,客房就是像我和师兄这样的人闲来住住。
      在来到秋家的第二天,在欣赏了五个小花园,在穿越了无数个回廊后,我彻底迷路了。
      春季的微风带着花的芳香飘来,我想起了远山上的风景,四季如春。林隐寺就在这片温暖的环境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座立着。收纳了春季独有的香甜,后院还拥有着一口清澈泉水的残井。我闭上眼睛,仿佛就能闻到师父亲自酿的酒,入口清淡且甘甜,丝丝入喉却热却烈,闻起来倒是一股心神舒畅,那滋味飘溢,越来越浓郁。
      “大胆!你是何人?”那声音洪亮,从不远处传来,我定睛一看,在那座很别致的后花园中,无论是艳丽的牡丹还是夺目的杜鹃,都层层围绕在高墙四周,有一张宽大的翡翠玉石桌定在空地,围坐的有肃穆的秋老爷、冷淡的毕大人,甚至是凶恶的师兄,他招招手,示意我过去,:“秋老爷,她是我的师妹,俗名谢雅芙,法号空洒洒。”
      我汗颜,躬身,快步走了过去:“抱歉,打扰诸位了。”待坐到师兄身边时,门口又到了一位姗姗来迟之客。
      “爹、毕大人、正昊哥、洒洒姐,都来齐了啊。”秋瑾摇着鹅毛扇,浅笑的漫步走来,虽比我还小一岁,但个子却已高挑,出落成了十足的美人。
      秋老爷人到中年,身子骨却少年儿般强壮,云鬓飞入,捋着浓密的胡子,认真看着我,笑道:“谢小姐,听说你与令爱从小熟识。往后希望多加照顾。”
      我一头雾水,这秋家大小姐还轮得到我吗。正待发问,坐在他身边的毕大人第一次主动说话:“秋老爷,你大可放心。到了王城,自有厚礼相待。”
      我更加着不清头脑,求救看师兄,他却举着小杯恍然未闻,大口喝着酒,那酒香飘来,竟是十几年来最为熟悉的酒。原来我刚才闻到的不是来自记忆中的味道,确是真真实实的感受。不自觉看向正中央的酒壶,那里面盛的会是师父亲手酿的酒么?
      “王城路途遥远,毕大人亲自莅临寒舍,有失远迎。小女不懂事,迎接大人前往家中,却越过平城去了远山那路儿。”秋老爷说着,似无意的瞟了我和师兄一眼:“大人回城那路上,秋瑾怕是会给毕大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也望大人见谅。”
      秋瑾“哼”了一声,掸了掸鹅毛扇上多余的毛躁,说:“有正昊哥和洒洒姐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她斜眼看我一眼:“洒洒姐,正清在王城等着我们呢。”
      我喝酒喝的爽,不禁呛了一口:“王城?!!!”左看看,右看看,见师兄不理会我,秋瑾只顾着笑,目光最终停在毕大人身上,起身,抱拳:“大人!二师兄做错了何事,要留他在王城久留?!”
      毕大人右手擦过嘴角,左手举酒杯,只道:“美酒。”
      秋老爷笑的意味深长:“哈哈哈,谢小姐,正清小师父可是王家要找的人,留在王城,做王的臣子,国家大事,有何不可。”
      师兄放下酒杯,掏出一张纸,展开对我说:“师妹,师弟是隐匿的国护之一,奎宿。”
      我愕然,纸上的大字,吾在西,汝在东,敬候佳音,落款是秀气的“清”字。
      如此简洁明了,轻描淡写。我抓住师兄的手:“不会吧,那是正清的事,我们干嘛走,我不要离开林隐寺,不要离开平城。”
      师兄正视我,眼神有些飘忽不定,郑重的说:“不要任性,这是师父的命令和任务。”
      手背上覆上了一双细嫩的手,秋瑾笑着说:“我就知道我看上的人不会错。洒洒姐,正清等的可辛苦了,我们即日起程吧。”
      我抽出手,捏了捏下巴,表示无法接受。
      命令?!!!师兄下山那日为何说,我们再也不会回去了。任务?!!!难道师父早知道了,此次出行的目的并非找所谓失踪的正清?!!!
      我撑着额头,不可置信。
      国护?!!!奎,奎宿?!!!我和正清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就没发现他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命呢?!!!
      我看着远方,空中似乎立马浮现了正清的小瓜子脸,他举着纤细的手指,轻点我的鼻子,无辜的说,洒洒师妹,以后在外人面前,你可要叫我奎大人了。

      日上三竿,一行四人。
      我带着满腔的不平和满腹的不满,莫名其妙的踏上了去王城的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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