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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朵 杜仁轩的浪漫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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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普通人的家里,爸爸和妈妈结婚之前是做小本生意的。后来相遇、相识、结婚,一起创办了现在的服装公司,慢慢变得有钱起来。
我从小和姜晓薇住在一条胡同里,几乎每天都一起疯玩儿。童年时光里,爸妈为了赚钱早出晚归,所以姜晓薇占据了我全部的回忆。长大了一点儿以后,我们又一起上学、放学、做作业、再看着时光流走。姜晓薇比我小两岁,却始终听不到她叫我哥哥。好在我心胸宽阔,不跟她一般见识,当然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宠她、惯她。渐渐地,我开始习惯有姜晓薇在身边,又习惯地以为我们这辈子会一直在一起。
但几年以后,我们住的那条胡同被迫拆迁,老街坊们都各奔东西,搬到了楼房里。然后我和姜晓薇便分开了,那一年,我上初二,姜晓薇快要小学毕业。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却没想到初三开学的那天,老远就看到那傻丫头站在走廊尽头朝我挥手。是的,她小升初考到了我的学校。
我们学校既有初中部,又有高中部,于是,我们又整天厮混在一起,整整四年。姜晓薇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朋友,用她的话说,应该叫“闺蜜”。但我偶尔会搞不清,她的角色究竟是妹妹多一些,还是对我来说很特别的女生多一些。初中的时候流行早恋,我也没被潮流的漩涡落下。隔壁班的女生主动来追,我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然后开始了力不从心的早恋生活。但小女朋友常抱怨我和姜晓薇走得过于亲密,一天见八遍,确实,谁看了也会多心不是。我就这样在N多个小女朋友的抱怨声中,落了个“风流才子”的名号。
是啊,姜晓薇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我欺负欺负还行,别人欺负她我可就看不惯了。这傻丫头最喜欢窝里横,对外人就变成软柿子,得谁让谁捏。
我放心不下她。
就这样,在高中毕业之前,我一直都自愿担负着照顾姜晓薇的重大职责。那傻丫头也同样依赖着我,每次被男生追得没办法,就拿我当挡箭牌。有很多兄弟问过我,为何不干脆从了姜晓薇呢?我能感觉得到,姜晓薇虽然依赖我,是因为她跟我一样,对彼此习惯了,就像互相缠绕的攀藤花,印象里,它们就该彼此相依才对。她对我并不是爱慕之情,我对她也非爱恋之意。我想时刻都照顾她,只要她就在我周围,我就仿佛没有心思去理会其他女生。
我高中毕业后,志愿填报的是当地的一所大学,离我们的高中并不远。大学的课程就没高中那么忙了,很多闲暇之时,我会常常去高中找姜晓薇。偶尔带她去吃饭,偶尔陪她逛街。但没想到,我以为姜晓薇高考也会考取我的大学的时候,却得知她要出国的通知。
“哥,我被美国的大学录取了,下个月就走。”
那是姜晓薇第一次叫我哥哥,所以当时我的大脑一半在消化她要出国这个事实,另一半在思考她为何忽然会喊我哥哥这件事。很显然,两件事都没等我搞明白,姜晓薇已经身在遥远的太平洋彼岸了。没问清究竟是什么原因,就连她是何时准备应考那所大学的我都不清楚。于是,我开始怀疑,莫非是我的保护让姜晓薇有负担了?然后开始后悔自己对她寸步不离,沉浸在深深的自责里。
可我了解姜晓薇,她那么怕寂寞的人,那么喜欢热闹的傻丫头,怎么会一下子心甘情愿的就飞去了美国呢。总之,被抛弃的我觉得既难过又受伤。被打击过度,就怎么也想不出这问题的答案了。
那些年间,姜晓薇很少从美国回来,她总是借口说,坐飞机的时间太长,她受不了。我大学毕业之后,爸妈的服装公司已经从当年的小企业变成了如今享誉全国的龙头企业,现在由我一手接管。爸妈打拼了半辈子,享享福是应该的,被我劝了大半年,才带着一部分钱一起移民到了瑞士。可相隔很远的他们,还是会常常催我成家。
反对政治婚姻!坚决反对!
于是父母暂时打消了让我立刻结婚的念头,只是希望我赶快找个女朋友。回想起来,我真的谈过不少次恋爱,但时间都短得可怜。和她们相处的时候,还是会想着姜晓薇,所以她们离我而去并不是她们的错。后来姜晓薇出国之后,我也找过女朋友,却还是觉得感情淡得无滋无味,直到遇见最爱的他。
我大学毕业后,就举家迁到北京来,总公司也设在这里。公司少了爸妈坐镇,新上任的我难免会被几个年长的董事刁难。就像平常一样,那天结束了一场身心俱疲的会议之后,心情极度烦闷,我开车来到常去的酒吧,决定一醉方休。
这里的调酒师跟我很熟,她是四川人,与我年纪相仿,大名叫董清惠,小名幺幺。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按照四川的方言,所以小名取为幺幺。
我穿过蔓延到舞池外的人群,爬上调酒区的高凳,没有形象地趴在窄桌上。“幺幺,帮我弄杯酒。”
“好,”她技术娴熟的摆弄着手里的调酒器,“这是谁又惹我们的杜大少爷了?”
“还不就是那帮老人家…”我习惯每次来喝酒都和幺幺抱怨一大堆,然后醉倒,再被幺幺叫来的代驾送回家去。
这天也一样,我喝得晕晕乎乎的,东西南北都搞不清了,更别说是平衡了。我摇晃着脑袋,隐约记得自己还坐在高凳上,想要让脚着地离开凳子,却忘了自己还晕着,一个没踩稳,踉跄地整个身子都往外倒过去。心想着,这下完了,非摔断了胳膊不可!却没想到,忽然多出来一双暖暖的臂膀,拦腰就把我抱住了。我发誓,我好多年都没遇到过那么温暖的怀抱了。
恍惚之中看了那人一眼,利落的短发,干净的脸庞,还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闻着那淡淡的味道,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我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衬衣领口凌乱的敞开着,西服裤子上的皮带被抽离,但裤子还完好的穿在我身上。我揉着头下床,回想昨天的事,拿起放在一边被脱下的上衣,果然还残留些许茉莉花香。原来并不是幻觉出现过那么一个男人。并没有多想那些事,就惯性的以为是幺幺让人送我回家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是那男人送我回的家。幺幺告诉我说,他那些日子常去她的酒吧,每次都一个人坐在靠近调酒区的座位里,座位外边还会站两个穿戴整齐的男子,看上去像是保镖,不允许任何人上前搭讪。而巧的是,我每次在酒吧买醉的时候,他也会出现在那里。幺幺还说,他有一次亲自过来找她要酒,而且还询问了关于我的事。幺幺一向大大咧咧的,就向他透露了几句,比如我一个人在北京住,没有女朋友之类的事,听起来无关痛痒。
从那天我被他送回家之后,就没再在酒吧里遇到过他。就当我和幺幺都认为那男人只是个小插曲的时候,他又再次的出现了。
那是个深冬的傍晚,我头有些痛,所以很早就回家了。在家看了会儿电视,忽然发现没有烟了,就随便披了件羽绒服出门买烟。大雪刚停,街上没什么人,我穿着羽绒服和短裤,踩在厚实柔软的雪地里,瞬间后悔没换长裤子出来。家里的暖气实在太足,而且卖烟的地方并不远,我也就没太在意衣服的问题,谁知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了。
脑袋沉沉地陷在枕头里,眼睛都睁不开,喉咙干得要命,勉强爬起来倒杯水,喝了几片药,又重新躺下。就这样昏了大概两天,直到我听见阳台传来一声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撞上了我放在那里的摇椅。我渐渐清醒了一点儿,想着也许是隔壁的猫又跑过来了吧。我的公寓每层只有两户,两家的卧室阳台近得很,邻居家的猫常常淘气地跳进我家为非作歹一番,我也就见怪不怪了。可当我听见阳台连接卧室的推拉门被打开的时候,心情就有点儿沉重了。怎么这么倒霉,生个病还能遇上贼?!
门被拉开,寒风瞬间冲进来,那人立刻将门关好,轻手轻脚的走到我的床边。我闭着眼,实在没有力气和贼搏斗,于是想,干脆任由他偷好了。没想到他竟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虽然感冒还没好,但还是让我闻到了久违的茉莉花香。我不敢相信地睁开眼,果然是他!
“你…?”我哑着嗓子想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嘘——”他冲我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一定没好好吃药。”
然后就看见他转身出了我的卧室。
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居然觉得那一刻的惊喜比惊讶更多。没有反感,没有抗拒,甚至渴望被他照顾。
他端了杯水进来,手里还拿了药。我被他扶起来,乖乖接过药喝下去。他似乎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但举手投足间又有种不容别人抗拒的魔力。他把我重新按回床里,帮我掖好被子,又转身拉上窗帘,为我关了台灯。
“你再睡一会儿。”
我没有应声,算是默许。看着他轻手轻脚地合上卧室的门。不知是那药起效了,还是因为那股令人安心的茉莉花香,不容我多思考,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又睡了多久,起来的时候觉得头不沉了,清爽了许多。我打开房门,看见家里瞬间多了好多人。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位,见到我出来立刻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我。大门口也站着两位,像是塑像般一动不动。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全部身穿黑色西服,并且样式统一。我没太能理解当时的情况,然后听见有对话从厨房传过来。
“少爷,您还是让我来吧…”
“我说了不用。”
“可是…少爷,煮粥要先洗米,才能往锅里放…”
我循着那声音来到厨房,看见两个男人在抢着什么。两个人似乎听觉敏锐,我左脚才迈进厨房的门槛,他们就立刻警觉的同时回头看我。
“你们这是…”
“你醒了,”那个男人把锅塞进另一个人的手里,然后对他说,“那你煮吧。”
“是的,少爷。”
说罢,他过来搀我,“我扶你。”
我被他扶着走回客厅,之前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已经退居左右。他让我坐在沙发上,又对着身后的人说,“你们先出去。”
“是。”
那四个人从我家消失了,只剩下那个煮粥的男人还在厨房里。
“…谢谢你。”想了半天要说什么话,首先便是感谢。先不问来者何人,目的又是为何,单单是对方如此悉心照顾,足以使人放下戒心。
“不用。”那人也坐下。
“我叫杜仁轩,请问你是?”
“丁浚,我就住在你隔壁,前不久刚搬来。那天我看到你穿得很少,这几天又都没出门,猜到你可能病了,就翻过阳台过来看看你,希望你别介意。”
“不会…谢谢。”
再后来,我们聊了些什么,我现在记不太清楚了。
他叫丁浚,比我大一岁,是某财团的少爷,成天被保镖包围,苦恼得不行。前些天跟家里宣誓要学独立,就搬到外面来住,高价买了我隔壁的房子。只可惜未能逃脱家里的保护,我这层的楼上楼下,住的全是他家的保镖。后来我们常一起在家喝酒聊天,直到那天他趁醉酒之时说的那番话。
“…仁轩…我…喜欢你很久了…咯……”
“哈哈哈…你说什么胡话!”
“…我好喜欢你,杜仁轩…”
“……你看清楚了,我也是男人!”我有点儿搞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不喜欢男人…”
我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又听见他说——
“可我只喜欢你!”
“你…唔……”
他吞没了我想要辩驳的话,我们一起醉在那吻里。
之后好多天,我再不敢提着酒瓶子敲他家的门。听见他过来找我,我也假装不在家。怕他又翻阳台过来,索性连阳台的门也锁上,还严严实实的挂上窗帘。
能躲则躲。
我知道自己并不喜欢男人,之所以无法维持正常的、长期的男女恋爱关系,恐怕多数是因为姜晓薇。但我和姜晓薇之间,充其量是彼此相依的灵魂伴侣,根本不能成为男女朋友。于是我就怀疑了,莫非我是喜欢男人的,只是自己没察觉?为此我还特地去过某种特色酒吧,想要验证自己是不是对男人感兴趣。实验证明,我不感兴趣,甚至还恶心的要命。
可是那夜那个酒醉后的吻,又怎么解释呢?我确实很沉醉没有错。我把自己的苦恼又一次推给了幺幺,竟再一次得到了让我震惊的回答。
“哎,我以为你们俩早在一起了呢!原来他还没搞定你啊?!”
我有一种冲动,就是立刻飞到美国找姜晓薇诉一诉苦的冲动。原来,幺幺早就看出来丁浚喜欢我,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着我羊入虎口。真过分!
连续每晚不间断的敲门声,在某一天戛然而止。我摘下耳机,仔细听了听四周,门外也没了“少爷,很晚了,回去吧”之类的话。带着一丝欢天喜地的心,打开阳台的门,朝隔壁阳台望过去,居然黑着灯。我重新回到客厅,打开电视。在放什么节目我都无暇去看,总觉得心里并没有多开心。之前还想着,要是再被他这样敲下去,迟早准备搬家。但现在,怎么还有些失落呢?
就这样过了三天,我开始变得有些烦躁。甚至有一天没去公司呆在家里,想要看看隔壁那人到底有没有回过家。事实是,他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我懊恼的把手机摔在沙发上,竟然连个告别的短信都不发给我!
两周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回过那家。我越来越不安,渐渐忘了自己本应该去躲。我每晚默默地站在阳台上抽烟,好希望隔壁的灯能忽然亮起来,也许我会立刻爬过去找他也说不定。还是那人遇到了什么不测,被人绑架了?想着想着就觉得一身冷汗,我也不顾什么躲不躲的事了,敲了他家的门。
没有人。
再敲楼上楼下的门,依然没人。
我沮丧极了,低着头回了家。刚关上大门,就听见悦耳的敲门声。那一刻,我觉得我简直是欣喜若狂。
可惜门外站着的只是个化了装的小丑。
那人装扮成麦当劳叔叔,脸上厚厚的油彩,蓬蓬的红色假发,还不忘戴一个滑稽的红鼻子,确实和原版很像。我以为他要向我推销麦当劳的产品,便挥挥手跟他说,“抱歉,我不喜欢吃麦当劳。”
我刚要关上门,只见他拿出一块纸板,上面写着:您只要订购一套儿童餐,就能为贫困灾区的失学儿童出一份力!
我一惊,聋哑人吗?这么冷的天,还穿那么少。一个没忍心,就请他先到屋里等了。
“请稍等,我拿钱给你。”
有时候,绝对不可以随便请陌生人进家门!绝对!
我拿着钱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没了麦当劳叔叔脑袋的丁浚出现在客厅里。
“你!…”
“嘿嘿,看,我还是进来啦!”看着他像个孩子似的冲我傻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亏我还担心他被人绑架!
“你混蛋!”
我扔下手里的钱冲过去,扬起拳头想教训他。可比我高一些的那人,一把就握住了我挥过去的拳头,揽我在怀里。我反抗不过,只好任由他抱着,他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总能让我安静下来。
“对不起,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谁疯了会担心你?!”
“是,也不知道是谁,楼上楼下的敲了好几遍人家的门…”
“你!…”
“我喜欢你。”
他打断我的话,认真的看着我。我也盯着那清澈的眸子,思念了很久的眸子。我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如同他的,我们不过是爱上了彼此,无关性别。我把头重新埋到他的肩里,弱弱的发出了一声鼻音,“嗯。”
他笑了,紧紧地抱着我,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少年。我忽然想起麦当劳叔叔,伸手掐了一把他腰上的肉,痛得他直咧嘴。
“你的红头发呢?”
“…摘了…”
“红鼻子呢?”
“…摘了…”
“脸上的油彩?”
“…那个只是很像油彩的仿真人皮面具…”
“敢骗我!”我追着他满屋子跑,“你有本事就站住!”
之后,我就真的谈起了恋爱。
丁浚要接管家族事业,不能继续住在我的隔壁了。我们一起合买了一套别墅,就是现在住的这一套。我第一次看见这别墅的时候,喜欢的不得了,开心的给姜晓薇打电话。
“晓薇,你都大学毕业了还不快回来!”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我跟你说啊,你回来就可以跟我一起住大别墅啦!哈哈哈!”
“哎呦,怎么着?你男朋友给你买的?”
“合买的!合买的!”真搞不懂为什么她和幺幺一样,听到别墅的时候,就觉得是丁浚送我的,“真应该把你介绍给幺幺认识!”
正说着,身后一紧,被人抱住了。
“啊!我不跟你说了!”我匆忙的挂了电话。
开玩笑,打翻了丁浚的醋坛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自从他知道我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是兄妹胜似兄妹的姜晓薇之后,常吃她的干醋,然后我就会遭到惩罚。
“我们在后院种满向日葵,你说怎么样?”他看着我挂了电话,好像很满意。
“好啊…”一直以来,我很依恋丁浚的怀抱。那里很温暖,还有我最爱的茉莉花香。
丁浚很忙,很少回别墅,为了不让我一个人在别墅太孤单,就请苏阿姨照顾我的起居,另外还有一个司机陈伯。别墅确实离他工作的地方很远,所以偶尔我不忙的时候就会开车过去找他,然后晚上就睡在附近的酒店里。
彼此相惜的日子过得很快,爸妈经常打电话过来催我结婚。我挡不住老妈的铜牙铁舌,想了很多对策,但都被丁浚一一否决了。经过很多日子的探讨,我终于把最后的筹码压在了姜晓薇的身上。我知道这样对晓薇太不公平了,但这么多年来,我想要照顾她的心从不曾改变过。带着侥幸心理,给晓薇打了电话,假装威胁着让她回国,竟没想到她会立刻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