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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年小蝶便越发地辗转难眠,前尘旧事,点点滴滴,俱在心头,满心酸楚,却是难以言说。她忆及往事,心中仍是止不住地凄凉,不单是为自己,更是为母亲。母亲不曾争过什么,也不曾抱怨过什么,她只是一日日地憔悴下去。多少个漫漫长夜,都是年小蝶在守着母亲。那样的夜里总是静得出奇,年小蝶也不多说话,她时常在想,她们的境遇,仅仅是因为母亲是卑微的小妾吗?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父亲能够来看看她们,也许她们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日子流水一般地过去,这个念头早已不会再想,父亲的印象渐渐地也糊涂不清了。然而,庶出之女的悲哀,她每天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巡抚家的小姐看似风光,又有谁知道她每日小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的心情?她早就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她的心情,二哥是再明白不过,府里的众人,也唯有二哥懂她,关心她,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二哥已经答应在选秀之后帮她找户好的人家,纵无锦衣玉食,也必是堂堂正正的正室夫人。这事若是搁在以前,她定然会是高兴的,可是当时,她心中只是一片地茫然。嫡母待她一向严苛,她与她并无多少情感,但今日撞见嫡母的情形,她亦忍不住替她悲哀。无宠的正室夫人的日子,竟是这样的吗?她止不住在想,嫡母和母亲,究竟哪一个更加地不幸?就这么翻来覆去地想着,外头微露曙光时方自朦胧睡去。
      往日的请安多是虚应故事,如今嫡母让她不必日日前去请安,年小蝶倒也乐得不再赶早。听得外头有些喧闹,年小蝶心下奇怪,却瞧见翠喜正挑了帘子走了进来,一见她醒了,便上前请安,说:“小姐醒了?”
      年小蝶说:“外头出了什么事?”
      一提起这个,翠喜倒是十分欢喜,说:“是二少爷将他房里的丫环拨了两个过来,她们正在庭院里打扫着呢。想是外头喧哗,搅了小姐的清梦,奴婢这就叫她们停了。”
      二哥原就会尽力照拂着她,年小蝶对此倒不意外,她坐了起来,说:“不必。原就是我起得太迟了。”
      于是,翠喜便服侍着年小蝶梳洗。今天年小蝶的神情颇为不同,老是怔怔地出神。翠喜不由地问道:“小姐,你在想什么?”
      年小蝶却是无端端地红了脸,半晌才说:“翠喜,你在贝勒府里多长时间了?”
      翠喜原正帮她梳头,闻言手不由地一顿,有些诧异地说:“已经一年多了。——小姐,奴婢之前说过的。”
      年小蝶迟疑了一下,说:“是吗?我——忘记了。你在府里也有一段日子了,福晋一定待你极好吧。”
      翠喜心中却是越发地诧异,说:“奴婢没有福气,并未能在福晋跟前伺候。只不过,合府的人都知道,福晋人极和善,待底下的人都是很好的。”
      回想起当日福晋的神色,笑容温和可亲,年小蝶心中微微地有些欣喜,仿佛确定了一件极为紧要的事情,之后翠喜又絮絮地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她却是一点也不曾留意了。
      夜里忽地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满是花香的气息,月色极为地柔和,胤禛立在桂花树下,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而她,毫不犹豫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年小蝶醒来之后,只觉得掌心似乎还留有着一丝温暖。她蓦地想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种暖融融的感觉泛上心头。床柔软而舒适,年小蝶懒洋洋地窝在床上,任由着自己做着甜甜的梦。待到洗漱的时候,冰凉的井水却又忽然让她警醒过来。只是一个梦罢了,她这么告诉自己。可是之后的几个晚上,她又做着同样的梦。她极力地不去想,这个梦却固执得萦绕在心头。年小蝶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团扇,时而微笑,时而蹙着眉头,便是翠喜也知道她心事重重了,便问道:“小姐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她的心事如何能与翠喜细说,年小蝶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翠喜整天忙来忙去,年小蝶几乎没见她闲下来过。尽管如此,翠喜的脸上却时时带着笑容,那笑容明朗而单纯,年小蝶都有些羡慕了。年小蝶捋着扇子上的流苏,说:“哪有什么心事。倒是你,今天倒像是高兴得很。”
      翠喜不由地照了照铜镜,很认真地说:“没有呀,奴婢不是天天如此吗?”
      年小蝶不由感慨地说:“你天天这么快活,竟从未烦心过吗?”
      翠喜摇了摇头,说:“奴婢不过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罢了。人又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
      年小蝶觉得翠喜说得很对,她现在瞻前顾后,不是在庸人自扰吗?依着自己的心意做决定好了。正在思量着,年夫人却差碧云将小蝶唤了去。选秀之期已近,年夫人特地请了苏嬷嬷教导年小蝶宫中的礼仪。这位苏嬷嬷,早前原是宫中的掌事姑姑,熟知宫中的礼仪。年夫人对这件事情看重得很。能否入选尚在其次,万万不能在御前及众人失了礼仪。若是失仪,纵然皇上并不怪罪,这面子也是丢得大了,是以年夫人一直坐在一旁看着。这位苏嬷嬷才四十来岁,人干练得很,她只是略略打量了年小蝶一下,便说:“小姐,这就开始吧。”接着,便讲起了宫里的规矩和一些禁忌。其实,见驾只是一晃眼的工夫,但每一届的秀女都极多,等待的时间都很长。苏嬷嬷嘱咐着,在等传唤的时候,不许说话,也不要东张西望。年小蝶点了点头,心里却在默默地盘算着其他的事情。紧接着,苏嬷嬷就示范了见驾时的礼仪,怎么走,如何行礼,每一个细节皆交代得一清二楚。年小蝶依着苏嬷嬷的教导,行了全套的礼仪。苏嬷嬷在一旁瞧着,深为满意,朝着年夫人点了点头。年夫人却是不太放心,又让小蝶重复做了两三次。苏嬷嬷见年小蝶沉稳大方,举止得当,遂微笑着说:“夫人,小姐聪慧过人,一点即透,中选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年夫人打量了小蝶一下,似乎是想印证一下苏嬷嬷的话,不过,一切尚言之过早,因而只是笑着说:“承嬷嬷吉言。我也不期望她能怎么着,只要到时不失仪就好。”
      年小蝶只是矜持地一笑,掌心却早已沁出了汗。中选,中选……这两个字搅得她头皮发麻,心里一阵阵地慌。待回了屋子,猛着瞧见翠喜正擦拭着古琴。年小蝶一把按住她,说:“你快回贝勒府一趟,就说我想见四爷,请四爷尽速安排。”

      ************************************************

      车声辚辚,胤禛将车篷的帘子掀开一角,只见马车进了胡同。这里眼生得很,胤禛心中不免诧异,便问道:“十三弟,究竟是要去哪?”
      胤祥神秘地一笑,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胤禛摇着头,说:“鬼鬼祟祟。”
      胤祥心道:“四哥,等一下也许你就会谢我了。四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梁九功怎么还没有个准信?”
      胤禛微一蹙眉,说:“也许他还在打点。”
      胤祥大为不满,说:“这么一点小事,竟要办了这么久。”
      其实,胤禛也略略有些诧异,但他很自然地往宽处去想,“事情要办周全,总要费些时日。梁九功素来谨慎,会把事情办妥的。”
      胤祥忽然凑了过来,说:“四哥,你的心意,打算什么时候让她知道?”
      胤禛没料到他忽然提起这件事情,他略略有些尴尬,佯装恼怒道:“你在胡说什么!现在怎么这般多事了?”
      胤禛做事素来干脆,绝不拖泥带水,但在这件事上,却是前所未有的犹豫。胤祥决定推他一把,遂笑道:“我看四哥是不敢说。其实说不说也无所谓,只消她落选了,四哥遣个媒人到年府去,年遐龄必定不敢不答应。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小姐知书达礼,这些道理,她不会不明白的。”
      胤禛皱着眉头,说:“那不成了强娶了吗?这可不成。”
      此事拖延下去,只怕要闹出事端来,因而胤祥劝道:“四哥不想强人所难,何不早点问明她的心意?”

      胤禛心中一动。其实此事他想了许久,只是还拿不定主意而已。平日里他在朝堂之上亦可以滔滔雄辩,独独这件事情,他觉得甚难启齿,似乎怎么说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胤禛还来不及多想,胤祥已先下了车。胤禛也欲下车,方探出头,便不由地愣住了——原来马车竟已停在了年府门口。胤祥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胤祥略一扬脸,示意一同进去。已经到了门口,断没有再折回的道理,胤禛瞪了胤祥一眼,方自下了马车。一旁的小厮早就递上了名帖,胤祥便当先走了进去。下人早已入内禀报,年夫人心中骇异,却也顾不上别的,匆匆迎了出来,见到胤禛、胤祥,先是上前请了安。年夫人亲自将胤禛、胤祥请进大厅,落座之后,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胤禛略略有些拘紧,胤祥四下瞧了瞧,见年小蝶并未在人群之中,便说:“府内倒也雅致。听闻府内有名品牡丹,不知可否入内观赏观赏?”
      年夫人站了起来,说:“也谈不上名品。若是主子和十三爷有雅兴的话,奴婢这就带路。”
      胤祥摆手道:“年夫人先请坐。四哥平日里最爱牡丹,他是一定不会错过的。这些花花草草,我是外行,还是偷个空,在这里叨扰杯茶吧。”胤禛曾将府里的一个丫环调拨到年府,这事胤祥也知道。胤祥眼尖,瞧见翠喜的人影在外头一闪,胤祥忙将她唤住了,“这个丫头不是四哥府上的吗?正好,四爷要去赏花,你就给带个路吧。”
      翠喜正要回贝勒府,听闻胤禛和胤祥来访,心中又惊又喜。但年夫人正在会客,翠喜不敢贸然地闯入,是以一直在外面徘徊。翠喜在贝勒府里当差,自然知道赏花只是幌子。翠喜引着胤禛往里走,待到四下并无旁人时,翠喜方说:“小姐正叫奴婢去找四爷呢。”
      胤禛大感意外,却也很是高兴,说:“小姐有没有交代什么事情?”
      翠喜想了想,说:“没有。今天小姐在学宫中的礼仪,回屋之后就交代了这件事情。”原来是为了选秀的事情,胤禛心中好不失望。
      外头的情形,年小蝶一无所知。年夫人忙着出去迎接,根本没空派人知会年小蝶。年小蝶在房内百无聊赖,便取了剪刀来修剪窗台上的盆景。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年小蝶忙扭过头去看,却看见胤禛已站在了门口。原先杂乱无绪、惶惶无依的那颗心立时安定了下来,只觉得眼眶一热,心中千言万语,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胤禛抢步上前,说:“留心剪子。”说着便将剪子接了过来,随手放在了桌上。胤禛又说:“你找我?”
      年小蝶骤然听到胤禛开口询问,一朵红云悄悄地爬上了脸颊。她益发地羞涩起来,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胤禛说:“选秀的事,已经托了梁九功。梁九功是皇阿玛身边最得力的人,有他从中帮忙,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年小蝶找他,并不是为了选秀一事。选秀之事他已答应帮忙,她相信他一定会办妥的。年小蝶心知他有所误解,忙说:“不是为了这件事。”

      胤禛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年小蝶只觉得心怦怦跳得很快,心中闪过无数种说辞,却都在瞬间一一否定了。她望了望门口,门外悄无一人,翠喜怎地还没有回来?——翠喜将胤禛带到了院子里,便先行退下了,是以年小蝶并未瞧见她。年小蝶猛然想起,胤禛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年府。年小蝶想了想,便大致猜出了来龙去脉。纵然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还是少不得要证实一番。于是她问道:“四爷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是胤祥拉我来的,不行,这样显得太没诚意。我是特意来找你的。那么她便会问,他来找她是为了何事。“我看四哥是不敢说。”胤祥这句话倒是激出胤禛豪情万丈,胤禛脱口说道:“我有话对你说。”
      年小蝶回望着他,眼中已满是期待之意。胤禛却不敢看着她,低声说:“其实,有些事情我自己也做不了主。那年皇阿玛作的主,将毓秀许配给我。之后皇阿玛又赏赐了数人,现在已然娶了五人。”
      这些话正戳到年小蝶的痛处,年小蝶已经决意将自己托付给他,她也知道,今生势必将处于妾室之位。这对她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她料不到胤禛说的竟是这些事情,脸上已是微微地变色。胤禛停了停,偷偷地觑了一下她的神色。他不知道哪句话惹恼了她,忙补了一句:“她们都是极好相处的。”
      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年小蝶嘴唇微微颤抖着,转过了身子,不再看他。胤禛方才说话时候原本就底气不足,这样一来,剩下的话更是噎在喉咙里了。于是,他们便陷入一种极为难堪的尴尬之中。胤禛的目光转了转,待得发现墙上挂着的箫,灵机一动,说:“我吹首曲子给你听。”
      胤禛的神情颇为紧张,他原并不精于吹箫,一首曲子便吹得断断续续。年小蝶凝神去听,待得听出了曲调,便微微地笑了起来。她转过身来,含笑看着他。胤禛吹奏的曲子正是《凤求凰》,当年司马相如正是用这首曲子打动卓文君。他瞧见了她的神色,受到了鼓励,曲子总算吹得稍稍顺畅了一些。年小蝶坐了下来,和着他的箫声,弹起了古琴。起先自然是年小蝶配合着胤禛的节奏,之后琴箫之声便渐渐融合起来。及至后来琴箫和鸣,竟是说不出的婉转缠绵。待得曲子终了,胤禛方说了一句,“我的心意,你原该明白的,只是委屈你了。”
      年小蝶望着他,眼波温柔动人,这般的神情让胤禛心中亦是柔情万分。年小蝶轻轻地说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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