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苏小乞

51、赎身记

　　玉淑坊，日日笙歌夜舞。
　　转眼间，就到了瑕瑜姑娘登台的日子。
　　穆铭竟是鬼使神差般的，再次来到了玉淑坊。
　　纤细的素手中原本碧翠的竹笛换成了红木琵琶，琴弦撩动，琴音醉人。
　　台下的众人都似醉非醒，没有一个人敢破坏这仙乐，都如痴如醉的望着台上黄衣飘飘的人影，就像是凝视一颗玲珑剔透完美无缺的琥珀一般，
　　瑕瑜瑕瑜，当真是瑕不掩瑜，落入眼中全部都是她的美她的俏。
　　那弯弯的月牙眼也像是会说话的，不知多少风liu少年都要深陷其中。
　　穆铭拿起手中的酒樽，玉质的表面映出台上人温柔的黄影，没有人清楚，他留恋那双弯弯的月牙目，只为内心深处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是他还是年少，站在将军府中，遥望无边无际的天空，一片未知，就像他的未来，广袤无垠。
　　娘亲温柔的手拂上他的小脸，一双美美的月牙目含笑凝视着他，开口道：“娘的铭儿越来越漂亮了。”
　　“铭儿最喜欢娘了，铭儿长得像娘所以漂亮！”
　　那个时候的自己，最喜欢说漂亮了，因为娘亲就很漂亮，在儿时的记忆里，娘亲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是最美的，就像是妖美无比的罂粟花，最美的，也是最毒的。
　　那一双温柔的月牙目，怎么看怎么都是含着深情。
　　用情至深，背叛了，也最残忍。
　　“啪啦！”
　　酒樽被用力的捏断，碎了一地的玉片，清脆的声音让琵琶的声音戛然停止。
　　那弯美美的月牙目凝视着台下的男子，是几日前，在雅竹斋小叙的穆将军。她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好像要将他看穿一直到灵魂。
　　凤眼轻轻眯起，嘴角划出一丝落寞的微笑：“在下打扰瑕瑜姑娘的乐曲了。”
　　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几乎都是在埋怨穆铭打扰了他们的仙乐。
　　成吉的三角眼不满的瞪起来，愤怒的望着穆铭，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穆铭总是坏他和父王的好事。
　　据说那个苏公子的君子签辗转到了殿下的手里，看样子久未露面的文轩凯也是站在殿下一方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二哥不能博得小郡主的欢心，那么他们就缺少了一个强大的伙伴。
　　他不是极聪明，但是基本的道理还懂得，可是接下来他就做了一个极其不聪明的事情。
　　“瑕瑜姑娘，到我的府上抚琴吧，绝对不会亏待你，也省的被对音律无趣的人打扰。”
　　的确，穆铭捏碎了酒樽，任谁都会认为他是对瑕瑜姑娘的仙乐不满。
　　“多谢公子，奴家瑕瑜就是一个艺妓，不配进公子府上。”瑕瑜满面笑容的推辞，任谁都无法看出那双月牙眸中想的是什么。
　　“怎么会，我是晋王府的三公子，我说你有资格你就有！”成吉倒是有点孩子气。
　　“吉公子说笑了，她就是一个贱人，怎能玷污了公子的身价。”玉娘及时的出现，替瑕瑜解了围。
　　这玉淑坊的姑娘总有被赎身的，但是也要凭着姑娘的意愿，不过也有些得罪不起的主顾，就得想想法子。
　　“不污不污！”成吉被别人一夸骄傲不已，并不明白是别人的退让之词，反而得寸进尺的走到台上，大手流连在瑕瑜白皙的面庞上。
　　“碰到你这样俏的佳人，我心中美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瑕瑜姑娘，就跟着本公子走吧。”
　　语气中的挑逗暴漏无疑。
　　台下议论纷纷，看样子日后他们没有享受瑕瑜姑娘琵琶的福分了。
　　穆铭抬眸，凤眼中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他知道此事因他而起，要不是他一时疏忽捏碎了酒樽，也不会有成吉顺势要带走瑕瑜一幕。
　　追根究底，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顿时内疚感袭来，那双月牙眸中是凄然不满愤恨的情绪，明显是很不愿意跟着这样一位轻浮的公子走。
　　“吉公子，要想带人家走，也要问问人家自己的意愿。”穆铭好听的声音传来，瑕瑜犹获大赦。
　　“哼！我想瑕瑜姑娘应该很愿意跟着我走，是吧。”说着那双色手还抚上了瑕瑜秀丽的青丝。
　　瑕瑜可怜兮兮的表情，还有泫然欲泣的双眸，让穆铭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娘亲也有过这样的表情，在爹宠爱别的姬妾的时候。
　　玉娘小心翼翼的走到穆铭的跟前，在他的耳边耳语：“将军恕老奴无礼，但是今日这吉公子要带走瑕瑜任何人都是拦不住的，除非……”玉娘欲擒故纵。
　　“除非什么，坊主直说无妨。”穆铭心思沉稳，既然此时缘起在于自己，自己就一定要想办法解决，不能陷瑕瑜姑娘于水火之中。
　　“除非将军您出面，要带走瑕瑜，这玉淑坊的规矩是由着姑娘自己的性子选的，若是瑕瑜姑娘愿意，她就跟着您走了。”
　　“那何不如让她自己选择留下。”救她可以，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要带走她。
　　玉娘望着穆铭，苦笑了一下：“将军说笑了，这瑕瑜姑娘要是想要留下也不是不可，但是就结了吉公子一个仇家，日后再玉淑坊的日子，你叫她如何去过。”
　　穆铭望着玉娘眼角的皱纹，一副老谋深算的神情，她是深谙这青楼的规矩的。
　　那双泫然欲泣的月眸狠狠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在下听曲的时候对瑕瑜姑娘失礼了，实在是姑娘的琴音太过优雅，让在下思绪飘飞，丝毫不知手中还握着酒樽，不如瑕瑜姑娘给在下一个恕罪的机会，就请到府上小坐，让在下好好的谢罪如何。”
　　众人一片惊骇，看样子，这个瑕瑜姑娘，今夜成了众星追捧的月亮。
　　“你！不知道是我先提出的要求么！”成吉气急败坏，这个穆铭，怎么又要破坏他的好事。
　　“抱歉吉公子，我想瑕瑜姑娘是想给在下一个恕罪的机会的，不如我们问问她的心意如何。”
　　玉淑坊的规矩，常来的成吉怎么会不知，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出所料，瑕瑜之前惨白的小脸，此时此刻带着深深的坚定说：
　　“穆将军，给你抚琴是奴家的荣幸，没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好！”穆铭红光满面，仙人般的面庞让瑕瑜一阵恍惚，“瑕瑜姑娘是痛快之人，明早将有十万两银子汇到你坊主的账上。”
　　穆铭飘然来到瑕瑜和成吉的面前，大手轻轻的牵住那双抚琴的素手，两人如同月宫来的仙子，一同飘然离去。
　　成吉在原地气急，怎么会这样，完全当自己是空气！
　　夜色如水，瑕瑜望着牵着自己的温暖的大手，露出幸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