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篮子]双生》年唯

16、新年

　　女官和佣人们默默地向一旁退了两步给两人留出了说话的空间，慊人看着新海禀一步步地走近，也就转身面对他冷淡地道：“原来是新海少爷，刚才没有在宴厅里找到你所以没能打声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听到慊人语气生疏地称呼他新海少爷，新海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在她话音落下后恰好走至她面前停下，道：“是吗，慊人少爷这是要回去？”
　　“是的。”慊人垂着眼睑没有去看他，由于女性的身体发育较快，所以此时的慊人还要比新海禀高出小半个头。
　　“那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新海禀直直地盯着她，只是慊人始终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是想要和新海少爷道个别，在下先行告辞，今天没什么时间实在是遗憾，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和新海少爷长谈。”慊人有礼地微微向他点头，然后便转身向一直敞开着等待在那的车门走去，可是新海禀却立刻拉住了她，慊人身形一顿，转身有些不快地道：“新海少爷这是还有什么事吗？”
　　新海禀锁着眉头，手下加力不让慊人挣开，“我下个学期就不会出现在学校了。”
　　听到这话慊人没有停下想要挣开他手的动作，只是漠然地应一声：“是吗？”
　　感受到她那事不关己的语气，新海禀不由有些恼怒，变得有些急切地继续道：“我下一周就要回欧洲了，这件事我也只和你一个人说过……”
　　他的语气慢慢地降低让她有些听得不甚清楚，慊人这才抬眼看他。
　　她用波澜不惊的口气道：“哦，是吗？那祝新海少爷一路顺风。”
　　新海禀大概没有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一时有些惊讶：“……你难道只有这句话吗？”
　　微微偏头，慊人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那，恕不远送。”
　　凉凉的一句话严重打击了少年的自尊心，新海禀靠着自己良好的教养发现自己变得急躁于是立刻恢复平常的冷静，慢慢吐了口气后调整表情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份人情。”
　　听到这个慊人才微微正色，道：“我没有忘……”
　　新海禀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欣喜，微微勾起唇角正要说话，可是却听见慊人接着道：“……但是，我欠的人情是那个叫高野禀的家伙的，不是您啊，新海少爷。”
　　大概是意料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那种从容傲然的神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可是高野禀和新海禀都是同一个人，所以这份人情始终是我的。”
　　“但是连姓名都可以伪造而进入那样的学校读书，这样的新海少爷又让我如何相信你能够守住约定？”慊人回答道，“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而隐瞒身份，但是这种做法在双方交往中不也算是一种欺骗吗？”
　　新海禀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认真的神情，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没有骗你，不论是新海禀还是高野禀，都是我真实的名字。”
　　慊人挑眉，新海禀解释着：“新海是我的姓不错，但是高野是我的母姓，在今天之前，我一直都是以高野禀的身份活着的……”
　　“慊人！”
　　新海禀的话被一人的呼唤打断，两人同时向酒店大门口望去，只见一人正向他们走来，正是紫吴。
　　“原来你还没有回去吗？”紫吴一边走进一边说道，看到新海禀的时候脸上多了一分似乎是惊讶的表情，“啊呀？这不是新海少爷吗？刚才新海先生还在找您呢。”
　　新海禀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慊人的手，但是并没有逃过紫吴的眼睛，紫吴脸上的笑容没有动过，只是一瞬间又将目光移回新海禀脸上。
　　“我说过我出来透透气，爷爷现在在找我吗？”
　　“是的，新海先生似乎有点事，所以新海少爷还是尽快回酒店比较好。”紫吴自然而然地插进两人之间，新海半退一步，看着慊人然后应着：“我明白了，现在就回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那么慊人。”他转头对着慊人道，“我们也快点回去吧，一直站在这里对你的身体不太好呢。”
　　“嗯。”慊人点点头，转身上车，身后的女官及用人也随即跟上。
　　“来接新海少爷您的人也到了，那么，在下就告辞了。”紫吴礼节性地跟新海禀道别，有几人正从酒店门口出来向他们跑来，新海禀望着紫吴的笑容，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那么，劳烦你了，告辞。”
　　新海禀返身走向向他跑来的新海家的人，紫吴默默目送着他离去，然后绕到车的另一边，下人们已经为他开好了门，进了车坐到了已经靠着椅背闭了眼了慊人身边。
　　门关上后，女官还要留下所以在车窗外嘱咐了几句，紫吴应下，车便缓缓启动驶离了酒店。
　　车上，慊人只是闭着眼，但是还在想着刚刚新海禀说的话以及那时他郑重的神情，那个小鬼到底怎么回事啊……
　　“慊人，睡了吗？”一旁的紫吴轻声的问道，宽敞的长车里除了司机只有他们两人，后座和驾驶座中间被隔开，前头看不见后面的情况，慊人不知为何不想面对现在的紫吴，索性不回答他而假寐。
　　许久之后再没动静，慊人也真的渐渐失了意识，慢慢地陷入睡眠中，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见一声轻轻的低叹，杂糅了无数她不懂的复杂情感，然后一只手温柔地覆上她的发，再滑到耳际，最后流连在她的脸上。
　　温暖而粗糙的手在她白皙柔嫩的肌肤上细细摩挲着，慊人有些不由自主地向那温暖靠去，这种轻柔的抚摩让她感到很舒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后陷入了黑暗当中。
　　紫吴看着难得乖巧的闭眼沉睡的慊人，淡淡地苦笑。
　　“你呀，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最老实呢。平常就像是刺猬一样啊……”
　　慊人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平稳有节奏的鼻息显示了她已经进入了梦乡，紫吴慢慢倾斜过身子，仔仔细细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目光中透出的眷念是任何时候他都不可能在人前展示的，包括在她面前。
　　“为什么，你变了呢？”他低低地道，目光依旧凝注在她不变的容颜上。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不再是过去了你了呢？”
　　“总觉得，好像越来越没办法放心地从你身上移开目光了啊，过去只有本家中的人才能见到你，可是现在你却被越来越多的人注视，越来越多的人分享你的美丽……”
　　紫吴继续靠近慊人，直到两人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痛苦。
　　“好像开始有些妒忌了……从来不知道妒忌竟然是这么可怕的感情，不管是谁都好，真不想让他们看到这样的你啊。”
　　能够注视你的，只要我一个就够了，能够拥抱你的，也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紫吴慢慢直起身子，然后挨着慊人坐到她身旁，让她能够靠着他睡，但是他没有看到，慊人的眼角慢慢地滑下一滴泪水，无声无息。
　　“慊人，我们到咯。”
　　有人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慊人从睡梦中慢慢苏醒，有些迷蒙地睁开眼。
　　“慊人，起床了，我们已经到家了。”紫吴轻声地唤着，她眨眨眼直起身子，有些迷糊地喃喃：“已经到了么？这么快……”
　　“是啊，该下车了，回到房间后洗个澡再好好休息一下吧。”
　　慊人点点头，忽然发现紫吴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自己还靠着他的手臂，她好像记得在她睡着之前不是这个位置啊……
　　见她已经清醒，紫吴就开门下车，然后走到另一边帮她将门打开。
　　慊人轻轻道了一声谢谢下后车，车外本家的佣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于是便由着佣人带领进入本家。
　　外头的气温比车厢内要低上很多，慊人忽然感觉脸颊便有些冰凉，便伸手一抹，手心便染上一点湿意。
　　“呃……下雨了吗？”她有些奇怪地问道。
　　一旁的佣人随即应道：“没有，慊人少爷。”
　　“哦，是吗……”于是慊人便不再在意，跟着佣人进了本家大宅。

　　那晚的宴会过后依然没有能够闲下来，因为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几乎全族的人都会回来，本家中完全热闹了起来。
　　除夕夜这一天的晚上，除了族人的团聚外，最重要的就是只有十二生肖才能参加的宴会，那一天晚上也将会有新一年和去年的生肖进行舞蹈表演。
　　“可是，被羊附身的草摩灯路才刚刚四岁吧？”慊人问着在一旁的红野，红野点点头，回答道：“是的，不过好像也很用心地和依铃准备了舞蹈，所以不用担心。”
　　“是吗。”慊人顿了顿又道，“去年的聚会没有参加吗？”
　　“啊？”红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知道慊人问的是他，“……不，有参加的。”
　　“哦？”
　　“只是……坐在一旁而已。”
　　“是这样啊。”慊人点点头，还以为过去的慊人会保护到连见面都不允许呢。
　　于是到了除夕那一天，十二生肖的宴会有专门的房间进行举办，所以在参加完全族的团聚后，慊人便移动到宴会所在的房间，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四周都是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气氛。从除夕这天早上开始天空就飘起雪花，所以到了夜晚外头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同族中有不少小孩子都在得到大人的许可后高兴地出去玩耍，在庭院里头就能听见在外围玩耍的孩子们的喧闹声，还有烟火和爆竹燃放的鸣响。
　　慊人到达时房中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这一次在她出现在门口时里头的气氛并没有变得太糟，波鸟三人自不用说，红叶挨着波鸟看起来很高兴地说这话，先前一直带有敌意的依铃穿着盛装坐在泼春身旁沉默着，眼里依然还有一些戒备，此外还有之前没有见过的草摩利津，草摩乐罗，以及两个最小的孩子，一个乖巧的依偎在绫女身上有些怯生生地望着她，她记得红野说过，女孩是被虎附身的草摩纪纱，另一个和依铃一样穿着盛装站在纪纱身旁，应该就是今晚要进行表演的新一年的生肖，草摩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