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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我走在夜晚的街上,细长的路灯此时只投影成了一个影子,宛若一朵小花,绚丽了本是因黑夜而变的压抑的马路。

      风嘶吼着,似乎是带着些许咆哮。

      我,走的累了。提着那其实没装什么东西的包,渐走渐远,慢慢的,有一种惶恐袭上了心头。

      这像是一个被诅咒的冬季一般,就好像当年的一样,本该没有什么雪季的x城竟是稀稀落落下了近一个礼拜的雪。马路上的积雪虽然已经被清除,可是……路的两旁那堆积起来并不雪白的雪却是让人一阵心慌。

      对的,现在的冬季,就好像当年一样。

      简直,一模一样。

      现在还不是很晚,游荡了许久,终是走进了一件还亮着灯的店。推开门的那一刻,奶香肆意,终是意识到那是一家蛋糕店。入目的各色蛋糕,七彩缤纷,带着她最香甜的味道,还有她最美丽的色彩,一时乱了心神。

      口袋里还有不足一百,我摸索了半天终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二十块钱,买了那块看上去柔软而又酥松的提拉米苏。

      坐在品食区,舀了两勺蛋糕,心中不禁苦笑,果然是很少呀。

      不过……还算香甜可口。

      不大的一杯提拉米苏很快就见了底,我抹着杯沿四处观望。窗外已然又下起了雪,风冷的刺骨,真的有点不想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店门上挂着的铃铛悄然响起,叮叮当当就好像圣诞夜里圣诞老人所拨动出的乐章。

      在模糊不清的月光交杂着昏黄侧灯的光芒下,我看见了他。他就站在那里,深色的外套上夹杂着天空之中肆意飘舞的雪花,深邃的眼眸明亮宛若星辰。他就好像传说中的黑马王子,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觉得魅惑。

      “小姐。”

      他的声音宛若魔咒一般,在耳畔点燃了片片温热。我低下了头,只是轻轻地恩了一声。

      “请问——”

      “我马上就走的。”我心慌地抓起了放在身后的包,准备不等对方提出要她离开的要求便逃离这个地方。

      “我只是想问问这个蛋糕好吃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恍然意识到了我多虑,不禁也不好意思起来。

      “我以为……我以为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坐在这里太久了。”

      “呵,不,我只是想问问,这蛋糕好吃么?”

      看着他修长的指点点了摆在自己面前的空杯子,我侧过了脸,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说什么,随后就买了一杯一模一样的提拉米苏。随后……让人惊讶的是,他竟是径直走了过来,坐在了我的对面。

      他是俊美的,那种深邃神秘,那种深深的吸引力,让人一时无法移开目光。我微微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转过了头。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特意来这吃蛋糕?”

      他出口询问,我却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我是出来找人的。”

      “咦,找人?”

      此时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有一个匆匆而过的行人,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迷失了道路。我想也是,这么大的雪,应该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吧。

      “恩,我找人,找我的姐姐。”

      他就坐在我的面前,专注的样子让人一时无法移开眼睛,见此我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姐姐离家出走了,我要去找她。”

      如韵,我的姐姐,我的双胞胎姐姐,在三年前的冬天,悄然走进了那片澈白的雪地,那片好似下了魔咒的雪地。

      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们试图寻找,我们试图联系,只是……空洞的忙音让所有人都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直到一年又一年,当所有的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当这场魔雪再一次降临。我像着了魔一般,拽起了身边的包冲到了大街之上。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我的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声音,最终……我迷失在了这片土地上。漫无目的的行走,然后坐在了这里。

      “你的姐姐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在高三,姐姐给我辅导作业,然后就和妈妈吵了起来。我躲在房间里只知道她们吵的很凶,最后……就听到一声摔门的声音。”

      我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姐姐。

      我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

      她走的很急,走的决绝,走的让人寻不着任何的痕迹。只在那个夜晚,她就好像在我的生命中完全消失了。

      “姐姐曾经与我说过,她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她想离开这里,然后到一个有提拉米苏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想起姐姐的种种,我突然语无伦次了起来,“她说那样就不会有烦心到底是对是错,到底要怎么做,到底需要怎么做。她说她好痛苦,好想离开,好想永远都不回来。”

      “我以为她是说着玩的,我以为她只是说说。”

      然而,知道那一夜,我终于知道,那并不只是她单纯的说说。

      她是真的离开了,离开了。

      不知道是永远,还是暂时。我只知道,已经三年了,我从未见过她。

      夜越来越深了,店里的销售小姐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本是放满了糕点的保温柜已然变的空空荡荡,绚丽的颜色好像在魔法师的指尖悄然化为了泡沫,寻不到了痕迹。

      放在身后的包悄悄地落在了地上,包里的东西零零落落地洒在了地上,我弯下了腰微微带着叹息。他笑着帮我捡着东西,我笑着示意感谢。

      “你怎么带这么多药在身上?”

      “我很容易感冒,所以就带了一盒在身上。”收拾好了一切,我便坐回了位子。

      “那你准备怎么找你的姐姐?”

      “不知道,她说她会找一个有提拉米苏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

      “你准备去所有的蛋糕店里找么?”

      “或许……”

      “我叫亚南,这是我的电话,如果……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找我。”他将一张纸塞到了我的手中,“天很晚了,你该找个地方睡觉了。”

      我回头看看柜台,是呀,都已经快十二点了,我该睡觉了,可是今天要睡在哪里呢?

      “我带你去隔壁宾馆吧。”他看了我一眼便笑了起来,“放心,我马上就走的。”

      依着亚南,我们找到了一个不大不小还算干净的宾馆,一天一百。我摸了摸裤子口袋里仅余的几张钞票,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我帮你付了两天的房租,如果你两天后还想住这而且没钱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拖着疲惫的身子,还有那个随身带着的包,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栖身的地方。没有吵闹,没有对错,没有孤独,没有黑暗。

      房间里的灯,一夜都亮着。

      窗外的景色似乎从未变过,不过是从黑夜跳跃到了白天。

      雪,堆积起来,又融化过去,好像从未变过,但又似乎……

      看着茫茫白雪,我又突然想起了姐姐。在我心里姐姐一直很厉害,她上了重点初中,上了重点高中,虽然大学不敬人意,但是她做到了一切我没有做到的事情。

      她该是快乐的,我一直都这么认为。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

      爸爸和妈妈曾经在深夜里讨论着要将姐姐送走,我感觉很奇怪。她尽力做好了所有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还要送走她?而且……他们要送姐姐去哪里?

      回忆起来,姐姐脾气很大,真的很大。她老是会和妈妈吵架,而我只能躲在房间里听着房外的动静,有时,甚至还会有东西被打破的声音。

      姐姐曾经偷偷地告诉我,她一直想要去相信,他们是爱她的。

      他们是谁,然而如果他们不爱她,那有是如何?

      看着窗外发呆了一上午,我蓦然饿了。摸着口袋里不多的钱,我实在无力去宾馆里吃那昂贵的套餐,所以我还是决定出去找一家店,随便凑合一顿。

      打开门的那一刻,我有些后悔。天还是依旧那么冷,落了许久的雪从未停下过。

      灰色的雪地靴踩在凝结的冰上,我摸出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天气。零下的温度,真的让人受不了。

      走了几步,我似乎看见了几个人影,惊慌失措地拔腿就跑。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快看,她在那里!”身后已经响起了那可怖的声音,我使劲地向前跑,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快,快去抓住她!”

      不,不,我不能被他们抓住,他们是魔鬼,他们……

      我该怎么办?我跑不过他们,他们就好像能嗅到我的味道一般,我怎么都逃不了!拐进了一个小巷子,我用那只已经冻僵的手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还有一格电了,我掏出了昨天亚南给我的纸,哆哆嗦嗦地拨通了电话,“亚南么?”

      “是,请问你是……”

      “我是昨天蛋糕店的那个人,我快来——”我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被人推了一把,然后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他们找来了,他们找到我了。

      我试图再去抓住那只手机,可是……可是我的手臂已经被反压在了身后。我挣脱不开,我用不了任何的力气,他们是那么的有力,而我却只能趴在地上任由他们将我捆起。

      看着手机上还在通话,我用尽了力气吼了出来,“亚南,你来救我,快来救我,他们要杀了我,他们要杀了我!”

      我不在继续喊下去,因为……手机悄然被他们踩成了粉碎。

      我唯一的希望,似乎也已经破灭。

      我不知道亚南会不会来救我,我不知道回去以后我到底会不会死,不过……那样的生活不是生不如死么?

      巷子口已经挤满了人,我几乎是被人抱出去了。抓我的那几个人看着前面,口气不善,“看什么看,她是一个疯子!”

      不,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我想要挣脱,我想要逃跑,可是不行,可是不行!

      最终,我选择的是屈服,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瘫软着任由他们将我带了回去,然后关在了阴冷的房间之中。

      灰色的墙壁,压抑的让人窒息。腐朽的味道,恶心而让人恐惧。阴暗的角落,找不到一点安全的感觉。

      沉重的门被打开,我瑟瑟发抖,缓慢地抬起了头。

      “姐姐,吃饭了。”

      我摇了摇头。

      “姐姐,你以后别乱跑了,爸爸和妈妈快急死了。”

      抱紧了双腿的我又往角落里缩了两分。

      “爸爸又帮你找了一个医生,明天我们就带你去。”

      “我不去,我不要看医生。”

      “不,姐姐,你病了,你要看医生,你要听话。”

      不,我没有病,我没有病。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病了,我没有病,我没有病!

      三年之前的冬季,那个漫天都是冰雪的冬季。我愤恨地推开了那扇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做什么都是错,无论是做什么,得到的永远都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从夜空之中滑落的雪花濡湿了头发,走在显少有人的街头,看着那一盏盏刺痛双眼的路灯,我想要就这样走,就这样走,一直一直都下去,没有尽头。

      午夜的寒冷让人止不住地攥紧身上并不厚实的衣服,风叫嚣着袭上了面颊,却是悄然发现有些刺痛,抹上脸却已泪痕斑斑。我不想哭的,一点也不想哭,摸去泪却还有相继而来的更多的泪水。我问自己,我委屈什么呢?

      那一夜,雪花漫天,遮盖住了夜的深邃,徒留一地斑白。

      他们,他们是谁?他们是我的父亲,是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妹妹。

      我,我是谁?我是他们的女儿,她的姐姐,如韵。

      他们说,三年前,我疯了,可是只有我知道我没有。

      她走到了我的面前,温和的微笑却让人害怕,她蹲下了身子帮我拉好了衣服,“韵儿,我们是爱你的。”

      “不……不……”

      “我们每个人都很爱你。”

      “不……不……”我伸出了颤抖的手推开了那双一直停滞在我衣领上的手,她不爱我,她一点也不爱我,一点也不。

      她是谁,她是我的母亲。她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然而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妄图用时间冲淡所有的一切。我一次又一次地为她寻找理由,然而却又一次又一次地接着被伤害。

      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自欺欺人然后再去欺骗所有的人,其实,我没有受伤。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却永远也不可能摸去伤痕。当一次次的伤害加重了伤口的溃烂,那便再也愈合不了。

      当我冲出门的那一刻,当我走在街上的那一刻。我一直在问自己,我委屈什么呢?

      在他们的眼里,我衣食无忧,我父母健全,我家庭美满,我是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小公主。

      然而,事实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或许我根本没有资格觉得委屈,所有的一切只是我的胡思乱想,或许一切都没有这么严重。

      那一夜,当我走过几条街后,便逐渐放慢了脚步,想要转身,不再没入那片无尽的雪夜之中。

      手机的铃声响起,缓慢而又悠长,然而我的心中却是划过了一阵窃喜。

      或许,他们真的是在乎我的。

      接听了手机,却是听到了最为愤怒的声音,质问,责备,铺天盖地而来。

      我想怎样?我真的不想怎样,有那样一刻我想投身那茫茫车流,让自己不再去追逐于对与错的痛苦,可是……可是我又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们是爱我的,他们是爱我的!可是,事实呢?

      我告诉自己,他们不了解我是因为我没有给他们了解我的机会。

      我告诉自己,他们会伤害我只是因为他们爱着我。

      可是……

      为什么每次我说完话后他们都以沉默相对,为什么伤害过后竟是连一句安慰也成了奢侈。

      难道,我就是如此的……如此的……如此的不值得他们稍稍张一张嘴,稍稍施舍几句话,几句安慰么?

      看着越下月急的雪。

      手机悄然从手中滑落,雪很快将之覆盖,但是质问,责备却从未停止过。通过手机放大,那一声声那一句句就在寂静的街头,回荡,一直回荡。

      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坐在雪地之中,雪已经堆积起掩埋了大半个身子。手脚早已僵直,已然没有了任何的直觉。除了眼睛,我似乎已经无法支配任何地方了。

      他们的样子在我面前一一划过,焦急,无奈,担心。可是我却觉得有些可笑,难道一定要我伤害了自己,才能唤回他们眼中一点点的不一样么?

      我知道我没有疯,我一直都没有疯。我就蜷缩起自己不再想去面对,不想再去痛苦。我告诉自己,躲开你们所有的人,躲开所有那些会伤害我的人,躲开那些一直说爱我的人。

      回忆总是让人惆怅,我看着窗外,此时却是变的格外的安静。这是第一次,在他们要带我去见医生的时候,是如此的安静。

      车子停在了一片空地上,这一次的医务所与前面许多词的都大同小异。

      空荡的走廊带着刺目的白色让我的脸上蓦然划过了一丝苦笑。

      或许已经习惯,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疯了。

      门,悄然打开,我被拽到了一边,抬眼看去那抹医生的白袍似乎褶皱的太厉害了,不禁有些觉得可笑,如此之人还能当一个医生么?

      正当我四处观察的时候确实发现了桌上那被遮去一半的杯子,似乎在哪里见过。然而正当我在回想的时候,却见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人竟是悄然转过了身,声音宛若天籁,宛若魔咒。

      “你好,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亚南。”

      他是个骗子,他就是一个骗子。无论他的眼睛再怎么明亮,无论他是再怎么俊美,那在心中慢慢堆砌起来的形象悄然倒塌。而他,只是一个骗子。

      眼看着他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我咬了咬唇试图压下心中的怒火,然而很显然无果,“你一直在骗我。”

      “没有。”

      “从你看到那些药瓶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个病人了。”

      “不,我并没有看到药名。”

      看着他,看了许久许久,我最终妥协,在他的目光之下我选择了相信,一种不明真假的信任。

      至少……他给了我解释,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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