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正黄昏》须臾对面

4、第 4 章

　　一跨出王府的大门，就瞧见了站在外头等我的徐情。

　　但见他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神色清冷至极，摆明了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

　　皱了皱眉，故意别开头，假装没看见那人，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才行了几步，冰冷若鬼魅的嗓音便追了上来：“王爷，您不坐马车回去？”

　　身子一僵，呼吸马上就变乱了。咬了咬牙，没有回头看他，只道：“不必了，本王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开玩笑！他驾的马车，我哪里还敢坐？又不是不要命了。

　　而且，我实在是不想瞧见这男人的脸……

　　“既然如此，”那声音依旧冷冷清清，不带任何感情，“王爷请便。”

　　早知他一定会这般答我，当真听见了，却还是觉得生气。恨不能就这样冲上去，狠狠打他一顿，然后……

　　然后又能怎样呢？

　　还是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

　　别人总说我笨，其实徐情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他还真以为我不敢对付他了？堂堂一个王爷，却这样任他欺负，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对他……

　　使劲甩了甩衣袖，大步向前。

　　可恶！明明清楚徐情心里是怎么看自己，却为何总是要深陷进去？

　　心甘情愿的忍受他的冷嘲热讽，心甘情愿被他欺负，甚至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感情送给他糟蹋，如此，还真是没出息。三哥那个美人男宠说的没错，我这六王爷，早已是全大都人的笑话了，以后就算闹到路人皆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路往前，隔了许久，才发现徐情竟然一直跟在我后头，就这么不急不缓的走着。

　　有些惊愕的回头，瞪向他毫无表情的面容，问：“干嘛跟着我？”

　　“王爷一个人走，小的不放心。”他直直望向我的眼睛，轻声答。

　　心口一跳，正欲开口说话，那人却轻轻哼了一声，续道：“以王爷的脾气来说，若到处乱跑，肯定又会闹出什么事来。与其事后再去收拾，倒不如防患未然。”

　　嘴角抽搐了一下，握拳。

　　在他眼里，我脸上就只写了“麻烦”这两个字吗？

　　怒从心起，一转身，突然拔足狂奔了起来。

　　一路上横冲直撞，也不管自己究竟跑去了哪里，只求快快甩开身后那人。

　　结果，他却偏偏紧追不舍，而且速度明显比我快上许多，没多久就赶到了前头，一把将我拦下。

　　“王爷，”他看我一眼，冷着声道，“别让小的为难。”

　　瞪眼。

　　“谁理你！”

　　闻言，徐情抬了抬下巴，扬唇冷笑。

　　“王爷若执意妄为的话，小人就只好直接将您敲晕，再扛回府里去了。”

　　“你敢？”

　　“我究竟敢不敢，王爷应当最清楚。”

　　一下子哑口无言。

　　我的确很清楚，因为……早已经亲身体会过好几回了。

　　徐情于是满意的挑挑眉，转身，淡淡的抛下一句“走了”，径直向前行去。

　　恨恨的盯住他，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下手，到最后，只好狼狈万分的跟了上去。

　　那人的背影，就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却是再难接近。胸口微微的刺痛起来，若一辈子都只能这样追着他走，我又该如何是好？

　　没有什么好办法可言，唯一的对策，就是一刀杀了他，或是将他赶得远远的，从此不再相见。

　　前者我下不了者，后者嘛……只能借住他人之力。

　　回府之后，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那个名字唤出了口：“鬼面，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道黑影从梁上飘飞而下。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覆着半只银色面具，眼神冰冷，全身盈满杀气。他在我面前立定，缓缓跪下了去，声音低哑的开口：“属下见过王爷。”

　　我拍了拍胸口，勉强镇定心神，道：“起来吧。”

　　这名唤鬼面的男子是我的贴身侍卫，曾去扶桑学过武，平日总是神神秘秘的不见踪影，有事寻他的时候又会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将人吓个半死。也就是因此，我才不太喜欢唤他出来办事。

　　“王爷有事吩咐？”

　　“呃……是。”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尽量掩饰自己的尴尬，“你可认得这府里的徐总管？那家伙得罪了本王爷，所以替我好好教训他一下。”

　　“是。”抱了抱拳，转身欲走。

　　“等一等！”我急急站起身，大喊道。

　　“王爷？”

　　“咳咳，你只要让他稍微受点伤，滚回自己家去就成了，用不着杀人。”顿了顿，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记得，千万不要把他伤得太重。”

　　“……”

　　见鬼面眼里现出了困惑之色，我连忙解释道：“你不晓得，那人其实兵部尚书韩大人的义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会惹出麻烦来，所以……”

　　越说越虚心，这个理由连我自己都不信了。谁不知道六王爷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麻烦不找上门来。

　　所幸鬼面并未多问，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转身，人影一晃，瞬时消失不见了。

　　我吓得跌坐回椅子上，半天动弹不得。

　　门关着，窗也关着，他他他……究竟是从哪里走出去的？

　　越想越觉得诡异，我也懒得研究了，只是思及某人很快便会受伤，而且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胸口突然有些闷闷的。

　　一个人难受了半天，最终决定去青楼里逛逛。

　　一醉解千愁。顺便瞧瞧那个美人怎么样了，她上回被徐情那么一摔，也不知有没有伤着。

　　于是，趁着徐情不在府中，立刻就动身去了花街。

　　一进门，就听得一阵悠扬婉转的乐声，抬眼望去，只见窗旁倚着个素妆美人，乌云雅鬓，眉目清秀。她手里抱了只琵琶，正低眉顺眼，徐徐拨弄着，缠绵悱恻的曲调随着她的指尖流淌而出。

　　这钟秀典雅的女子，不正是那日躺在我怀里的美人吗？

　　那天醉得厉害，所以没瞧清楚她的长相，今日一看，果真是国色天香。

　　如果，我喜欢上的是这样一个女子，而不是那块木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