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伯利之光》当你是空气

31、第三十章

　　繁华的城市，拥挤的街道，汹涌的人潮。

　　街贩们的高声叫卖和着鸡鸭禽尖利的叫声在耳边轰鸣，舞者旋转的姿态令人晕眩，赫伯特迷惘地站在人流汹涌的大街中央，四处环顾着周围熟悉的场景。

　　那用屁股喷火的奇怪表演者，那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女孩，还有那个像马歇尔一样力大无比的瘦小男人。

　　赫伯特逆着人潮的大方向缓缓地往前走着，沿途看见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熟悉，似乎是在某个地方看到过，他却不记得何时何地。他困惑，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止，而是不自觉地往前走，往前走。

　　咦？这里是……走着走着，赫伯特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走进了一家小小的餐厅，站在最里面的穿着米色贴身长裙和浅灰上衣的女侍者也让他感觉到眼熟，他止不住好奇心，想要去问问那女侍者，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往餐厅外走去。

　　他又回到了那条街道上。

　　大概是悬在空中的阳光太过浓烈，他竟然有些晕眩，步伐也逐渐放缓，在拥挤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原以为自己会被其他人撞到，但奇怪的是，虽然走在街上的人们总是相互推挤，却唯独不约而同地绕过赫伯特所在的位置。

　　赫伯特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突然停下脚步。

　　果然，前后左右的人立即自觉地从他身旁绕开。

　　心里总是隐隐觉得古怪，赫伯特环顾四周的人群，试探着将手伸到别人的面前，对方却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脚步一转就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去。赫伯特吃惊得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经过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批新面孔。

　　他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手掌，预想中的疼痛感觉却没有达到大脑，这种出乎寻常的情况顿时让他慌张了起来。

　　他试图伸手拦住经过他身边的路人，然而似乎有某种磁场围绕在他的身边，只要他想要接近，那些路人便纷纷从一侧绕开或者索性掉转头去。赫伯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片突兀的空地上，多次尝试无果后只能收回手，慌张地转身想要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他心里刚一打定这个主意，周围的喧闹陡然消失，街头表演者们突然定格在某个不可思议的动作上，避开赫伯特走的路人们也停下了脚步，一道道充满探询意味的视线统统集中在赫伯特身上。

　　赫伯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打了个激灵，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生怕自己某个细微的动作就引起了更大的连锁反应。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路人们终于收回了目光，回到了他们原先的轨道上，赫伯特刚想松口气，肩膀就被人用力一撞！

　　“嘿！小子，看着点路！”被中年男人狠狠撞到一边的赫伯特捂着肩膀还站在那里发怔，背后又有人推了他一把。

　　年轻貌美的女孩斜睨了他一眼，鼻腔里发出声冷哼，“别弄脏了我的衣服！”说罢，她便扬着下巴大步往前走去。

　　接连被人推搡了好多下，措手不及的赫伯特好不容易在人群中站稳了脚跟，脑海中又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还避着他走路的人们突然完全变了模样，他们纷纷往赫伯特的身上撞去，当赫伯特想要换条路走避开这些人的时候，总是有人及时地伸手拉或者推他一把，把他又带回了某条不知道目的地的路线上。

　　“放开我！”不知道是第几次，当又一只手缠上他的手臂时，赫伯特忍不住地大喝了一声，同时用力地将那只手甩开。

　　幸好那只手没有再纠缠上来，赫伯特稍稍放松了些，抬头看去，眼前竟是一个美艳的舞娘。随着那舞娘的裙摆飞舞，围观者的心思也被或多或少地撩拨起来，赫伯特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似乎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赫伯特为自己心底莫名的失望感而叹了口气，转身想从人群中挤出去时，刚才那只手又锲而不舍地绕上了他的手臂。

　　“该死！”赫伯特愤怒地转过头去寻找那只手的主人，首先落入视线的却是一双令他无比熟悉又似乎从未见过的灰色眸子。他有些呆住，刚刚升起的怒气霎时间消失无踪。

　　青年长得清秀，却无法和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人对上号，赫伯特皱起眉头望着少年，“请问，你有什么……”还有半句话没问完，眼前的青年也不言语，只是扬起脸来冲着他微微地笑了笑。

　　这笑容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被封住的记忆如同洪水一般汹涌地冲入脑海中。

　　“奥斯汀？”他想起来曾经在街上遇到过的少年，那个被贵族的原则和习惯束缚的少年和眼前的灰眸青年重合在一起，就连那笑容的弧度也一模一样。

　　青年的笑容似乎感染了赫伯特，他忍不住伸手搭上青年削瘦的肩膀，刚想开口邀请青年一起去吃顿午餐，颈上却是一凉。

　　青年依旧在冲着他微笑，眼神却冷得令他恐慌，那把冰凉的匕首就这样快速地划过他的喉管，鲜血飞溅。

　　赫伯特突然感觉到了痛，之前掐自己的时候不痛，被人撞的时候也不曾感觉到疼痛，然而此刻，身体某处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青年收敛了笑容，那冰冷的神情和赫伯特印象中的贵族少年相去甚远。

　　赫伯特捂着不断地涌着血的伤口，神志越发浑沌，身体也逐渐少了支撑的力气，不自觉地软倒在地。原本围在旁边观看舞娘表演的路人都变了模样，脸色苍白，神情麻木，动作僵硬地围到两人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近乎昏迷的赫伯特。

　　眼皮重重地合上之前，落在视网膜上的最后一幕，却是青年钻入人群的背影。

　　“别回去……”他努力地想要撑开眼皮，手指微微抽搐，但他已经力不从心。

　　“醒醒！”昏迷之中，感觉到有人在推他的身体，“赫伯特，醒醒！”

　　先前流失的力气逐渐回到了身体里，赫伯特试着睁开眼，看见的却不再是那条喧闹的大街，而是黑发青年担忧的神情。

　　“我怎么在这里？”赫伯特猛地坐起身来，坐在对面的黑发青年顿时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来，似乎刚才那幅忧心的样子都是赫伯特眼花所致。

　　里昂见他没事，暗中松了口气，“啧，失血过多连记忆都没了？想想我们两个的处境吧！”

　　赫伯特动作一大，拉扯得脖子有点疼，他这才想起他和里昂两个人被抓在马车上，还有奥斯汀……刚才的梦境，是他和奥斯汀的过去？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却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解开了？”手腕和脚踝上再没有绳索的束缚，只剩下深深的紫红色痕迹还印在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