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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流觞若水 ...

  •   《流觞若水》
      你的长发随着流水/带着岁月散落一地斑驳的痕迹/流向一个微微摇曳的绽放着的世界/我在一段半明半暗的协奏曲里/发现了凹陷下去的你坚定如磐石的仰望/以及一地无法收拾的悲伤/时光的跫音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生命最脆弱的罅隙里/刮落得寂寞堆积成可以掩埋心脏的山丘/只有那个夜晚的微风不曾老去/无法安放的青春在焦躁不安的挥霍中恍如隔世/逝去!无法抑制的逝去/记不起想要铭记的细枝末节/在这一场开始与结束相重叠的饕餮盛宴中/我又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呢/又或者/在你仰望我的角度里/我只是用你的长发伴着流水编制了一道馝馞的觞吧

      流觞若水 by:沫泱
      当我学会狭着眼睛看四四方方的天空中飞鸟逝去的痕迹时,那些晦暗与光亮的交接点就在我的心中编织了一层千疮百孔的网,闪闪烁烁的阴晴不定着,在这一年的秋天,一个被遗忘的季节。

      我笔耕不辍的写一些诗和一些似乎永远不会完结的小说,收获些许的赞美,却得不到赏识。其实我并不孤独,却总是会感觉寂寞,而寂寞是一种慢性自杀。

      抵触而又无奈的看着那些鱼贯而入的成长的附带品,不知不觉中将一直引以为傲的本真丢失的无影无踪,然后挫败的看着一无所有的自己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中摸爬滚打,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我是即将厌倦还是即将适应这样的生活。

      写在前面

      1.
      去年的今天,前年的今天,许多许多年前的今天,我是在做些什么呢?是和谁在阳光下笑着说些什么呢?似乎都已经记不清了。昏黄,黯淡的情节像是一部无声的电影,质感粗糙,情感却直抵心灵深处,那些仅仅只剩轮廓的嘴唇翕合,吐出的热气喷薄在我的耳畔,模模糊糊的不真切着,拼命想要挽留的回忆在时光中被打磨成泛着柔光的刺,排山倒海的向我袭来,刺的我困顿的血肉一片模糊,柔和的光亮迸发着射进我所小心翼翼栖居的晦暗场所,没入骨肉,锥心的疼痛,然后妖娆的衍生出过往里的一朵花开,一场离别。

      当我浑浑噩噩地趴在桌子上听一些无伤大雅的忧伤情歌时,左边是一摞厚度足可以把我遮蔽的课本,右边是被冷空气哈成一片水雾的玻璃窗,我用手指在窗户上画一些简单的图案,写一些怀念的名字,看水蒸气慢慢的凝结成水珠,一滴一滴地湮没那些痕迹,然后咯咯地笑出声来。玻璃窗上年年的倒影越来越清晰,她满脸认真地趴在那里演算着永远做不完的数学题,蓬松的发挡住了饱满的额,简简单单的在后面扎成马尾,就像跳跃着的青春的脉搏,总能随着年年而上上下下的在空气中挥舞出优美的痕迹,灵动而又不失稳重,而这样的情景总能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我想念到不能自己的人,于是我转头看向年年:“年年,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她抬起头来,微微笑着说:“谁啊?”眼角随着嘴唇的上扬也弯曲了一个弧度,灿若朝阳的的直视着我,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我恍然的摇摇头,说:“没有,我开玩笑呢。:于是她就又埋头做题,安静的像一泓没有涟漪的清泉。

      我像是生活在一个梦幻般的剪影里,连自己的轮廓都艰难的难以看清,踯踯躅躅地前进着,却又好像长时间的停滞不前。我看着年年的头发一点点的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温柔而又掷力有声的提醒着我时间终究残酷的没有等我一丝一毫。这时候,我和年年已经很亲近了,这算是碌碌无为的日子里最让我欣慰的成就。我看着她平静似水的笑容,揉了揉她质地极好的黑发,说:“就这样吧,别剪了。”年年诧异的抬起头,随即看了我一眼,又笑了开来:“好,你喜欢就不剪了。”年年总是不自觉的保持着这样一个笑容,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恬静的恰到好处,让人感觉温暖,她是娴静而又平和的一个人,不知不觉的,自己竟也被带的趋于收敛,我了解,这是得益于年年特有的收获。

      到家的时候,楼下已经有小孩在放鞭炮了,这才发现进入冬天已经很久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脸上因为寒冷而蜷缩着的细小绒毛,期间隐藏着的单纯的小幸福使我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这与周遭冷清到肃杀的风景形成鲜明的对比。初中三年被我咒骂过无数次的床,如今再也不嫌它又小又硬,带着甚至有些期待的心情再一次地躺在上面,才发现过去的就真的回不来了,逝去的心境是真的无法挽留了。我曾在这张床上过了连续三年每天早上6点准时起床的极有规律的初中生活,我还记得每天早上是怎样的挣挣扎扎不肯起来,而如今,竟是没有机会再体验一次了。前进总是伴随着遗憾,我在感触杂七杂八的木板床上告诉自己:沫泱,你其实可以更坚强。

      在整理旧物的时候发现初中时的毕业照,阳光刺刺咧咧地折射出关于青春的美好,因为照相技术原因,每个人都被照得千奇百怪,我轻轻的摩擦过每一张脸,觉得倍感亲切,几禾算是比较好的了,最起码没有被照走样。我看着她瀑布一样的黑发,突然想起了年年,刚认识年年的时候总觉得她们俩出奇的相像,而现在看来,相像的也就只有这一头的黑发以及带给我的感觉吧!几禾是一个活泼的人,而年年是一个内向的人。我看着几禾旁边的我张牙舞爪的把手攀在几禾的肩膀上,而几禾也顽皮的对着镜头摆V,突然想念的想要落泪。她曾经特别诚挚地对我说:“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样。”所以我一直想象她就在我的身边,一如既往的无私给予,一如既往的呵气如兰,于是我愈发的想念她,想念她调皮的马尾,想念她弯曲的眼角,就这样对几禾时强时弱的思念一直没有间断过,而现在我悲哀的发现,她留给我的除了挥之不去的回忆,就只有这一张泛黄的照片了。

      2.
      我想我变了很多,开始低迷的不带温度的微笑,好整以暇的推测旁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笃诚还是虚伪,却变得越来越沉默,作茧自缚一样逼迫自己通往一种理想的境界,到头来却发现高处不胜寒的苦楚,而现实却容不得我左右。

      到学校的时候,寝室没来人,我站在阳台上看夜幕像水晶球一样罩着有些苍茫的风景,远处飘渺的灯光闪闪烁烁的诉说着一个纸醉金迷的陌世,而我在这四下无人甚至连风都可以听得到的寂静中,迷乱了现实与梦境。我所生活的,我所追求的,到底是一个太过于真实的梦境还是一个与梦境过于相似的现实?

      我见到了年年的妈妈,眉眼间和年年有说不出的相似,打扮的精巧十足,开着一辆同样精致的红色跑车,来送年年。习惯了年年温顺乖巧的和善模样,所以当我看到年年一连冰冷并且对方是她妈妈的时候,我免不了的心生诧异,昏黄的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女人扬起手像是要去抚摸年年的头发,年年仍旧神情淡漠不着痕迹地躲开,不知说了句什么就拿起背包上了楼。女人的手就尴尬的被四周的冷空气迅速包围,顿在了半空中,良久,才扯出一个苦笑,抬头看向我们的这间屋子,我肯定她哭了,因为我闻到了空气中潮湿的悲伤。年年已经在门外翻找钥匙了,窸窸窣窣的很长时间仍旧没有一点头绪,我打开门,果不其然,看到年年红红的眼睛以及和主人的心情一样乱糟糟的背包,年年明显吓了一跳,绕过我打开灯,说:“你来的好早!”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透过窗台准确无误的传递到耳朵里,我看着年年强装笑颜却又止不住往窗外瞟的样子,突然觉得我对年年太不了解。

      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对别人甚至是最亲近的朋友了解总是点到为止,曾经认为这是一种淡泊的超凡境界,而现在才发现,这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极度不负责任的表现,比如对年年,和几禾。

      我开始留心年年,她有一个不幸福的家庭,而且她也是一个正在进行慢性自杀的人,因为她平静笑容下面是同样赤裸裸的寂寞,无法究其源,觅其踪,只是日复一日的像无底洞一样堆积开来。我想我该试着改变些什么,就想同样身处黑暗的两个人,一个人的时候,无法抑制的恐惧会让人不攻自垮,而如果两个人相互依偎,那么就会衍生出无限的勇气,因为至少,你的身体,不会再感到孤单。

      关心别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不过把从前几禾每天不厌其烦对我所做的事情转达给年年,把一个人放任思想寂寞的时光由两个人共同去经营,不再使之苍白空虚。在星辰曜耀的晚上,我们手拉手躺在暗淡无光的宿舍里,听着窗外仿佛来自几光年外的少年们的杳杳声迹,在这个无比沉重的冬季里把振臂独行改为相依为辅,明朗的扔掉那些无休无止的孤独和恐惧,转而把不可抑制的理解化作青春中最为嘹亮的诗。

      3.
      收到几禾来信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那快要膨胀的快乐让我格外振奋,甚至是有些抱怨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给我写信,而我一直知道,她从来都清楚我的去向乃至我的一切,她是我的现实,是可以安抚我所有戾气和不安的良港,毫不夸张的说,几禾是一直无私给予我光亮的圣母玛利亚,我承泽她悲天悯人的爱与诚,用自己横冲直撞又略带无知的虔诚把自己安放在她的世界中,作为我的真实,如此的诚惶诚恐,却又如此的心安理得。

      我曾经认为我们之间会一直这样,时间和空间都不是问题。但是在看到信封里照片上那个改变的我几乎认不出来的几禾时,我就已经知道,那些,也只能是我个人没有依靠的认为罢了。

      她用一种陌生的神采朝我微笑,让我感到恐慌,那是无法把握的失去的恐慌。

      她说:“泱,我很想你,但我过得很好。”

      我也很想你,但我却过得一点都不好,这些日子,若不是年年,我将无法抵御你不在身边的寂寞。

      她说:“泱,我和喜欢的男孩子一起在林荫道上散步,那条林荫道比以前我们常去的那一条还要长。同桌洁是个很好的女生,她送了我我一直想要的那款louis vuitton的限量版手表。”

      你过得真的很好,身边的所有空缺都各就其位,我没有机会再陪你走完那条不算很长的林荫道,我也没有那么多钱送你LV的手表。

      她说:“泱,真对不起,现在才和你联系,你送我的相册在搬家的时候弄丢了,你的地址也在里面,我辗转了好久才打听到你的地址。”

      相册,是那本毕业之际我把三年来我们点滴回忆都储存其中的相册,如此云淡风轻的陈述一个如此残酷的事实,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她说:“泱,执着并不是一个故事最好的过程,我们终究无条件的臣服于现实,那些知名不具的梦想在思想匮乏的时候给予我支撑,而在思想被红灯绿酒侵蚀的逐渐麻木之后我却再也无力去经营。人,总要学会舍得,我希望你也如此。”

      而如今,你在让我相信有梦才会勇敢之后,竟是硬生生的要将它与□□剥离。我明白你对绘画的向往,就像我对于文字的热爱。原来,那些植入心脏的承诺真的会烟消云散,原来,我是真的要失去你了。

      几禾是一个光源,她一点一点的敛去了照耀在我身上的光圈,或者熄灭,或者转而给予他人。我云里雾里的失去了真实,却始终无法放弃信仰。

      我几欲提笔给几禾回信,哪怕只是问候。但却每次在看到书桌上几禾的那张照片时,总是停下了笔。照片里的她众星捧月的一脸灿烂,打扮新潮,没有了那一头瀑布似的黑发,染成的淡淡的亚麻黄,乖巧的刘海抚顺的贴在额前,水晶发卡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几禾美得像一个公主。

      只是,她再也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几禾了。

      4.
      有人说:“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向寂寞的牢。“我坐在回忆里孤孤单单的看着那些过往的片段拼凑而成的黑白无声电影。压抑已久的痛苦怵然爆发,越是执着就越是在意,越是在意就越是放不下,而别人都在前进我为何要躲在自己为自己建造的囚牢里郁郁停滞不前?

      在第三次把年年喊作几禾的时候,年年已经不是不悦,而是愤怒了。“几禾真的有那么重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被年年难得一见的大声音吓了一跳,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对不起,年年。“语气里难掩疲惫,年年倏地站了起来,双脸通红的看着我,“泱,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如此的不懂变通。她已经离开了,而你还傻呆在原地,你把你的现实交给了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对你不是无条件给予而是无所谓的施舍呢?为什么不好好看清现实,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我有些诧异年年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此时的我连撕扯开来一个笑容都没有了力气“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年年,几禾所给予我的一直都是无法复制的存在。那些最为真挚的情感,不管有没有成为过去,我都无法怀疑,更没有办法遗忘。”“为什么,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却总是心不在焉,我需要你圣火一样的光芒,那让我感到温暖,如果可以,我愿意成为你的几禾。”我看着年年几近哀求的通红的双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伸手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头。

      原来,我之于年年就如同几禾至于我,在这个真情难觅的年代,我们之间那些真诚的给予,那些难舍的依赖,温暖到使人流泪。或许,我可以重新营造一个现实,属于年年,也属于我。

      5.
      从来没有心无旁骛的爱着谁谁谁,那些骨架分明神情淡漠的少年像是朝圣者们匍匐而行的石阶。小心翼翼且质地冰凉。而我需要的是一个不眠不休为我超度的转经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是浅眠还是沉睡,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是血一般深红的蔷薇铺成的海洋,有个人在这片海洋的正中央垂手而立,脸上的轮廓模糊地难以辨认,唯一能清楚感知的是他像火一样灼灼的目光,怜惜的,疼痛的,甚至是哭泣的,绝望的。他注视着我,像是容纳了世上所有的悲伤,快要穿透我的四肢百骸。然后渐渐的离我远去,远去,直到和那一片深红色融为一体。每次惊醒后,胸口总是压抑的顿疼,想起那人的目光,难过的想要流泪。

      我不知道他是我的谁。那些潜意识里像真实一样的感知,让我的心脏快要被那个饱含万种情愫的眼神吞噬殆尽。他就像是一个承载了让人动容的各种红尘轶事的转经筒,用最为真诚与挚爱的经文去祭奠那些不堪重负的人和事。比如:无望的爱情以及怀念的过去。

      直到遇见石暮,他是年年的邻居,大我们一届的学长,他站在远处朝我们招手,神情依稀可辨,让我惊讶的是他的身影,简直与那个梦境中的轮廓完全契合。就像无法抵挡的超越了缘的份,我知道,从现在起我将义无反顾的用自己的身躯去成就转经筒的超度,直至骨肉相融。

      爱情像是曼珠沙华,妖娆但却罪孽横生,饮鸩止渴一样用自己的鲜血去浇灌它,希望有一天可以在心脏上开出一朵奇葩。我通过年年和石暮愈发熟识,想要了解他的一切同时又对毫不知情的年年心存愧疚,我没有办法把这份绝望的爱告诉年年,因为我清清楚楚的看到石暮无时无刻的用他那让我心潮澎湃的目光注视着年年,疼惜的,温柔的,包含千万种语言的。而对于我,除了少年应有的清澈,便再无其他。这个发现让我心力交瘁,年年总是一脸满足的左手挽着石暮,右手挽着我,表情恬淡的让我充满罪恶感。我知道最起码年年是不讨厌石暮的,但我却没有勇气去更进一步窥探她的心情,因为我怕发现那个两情相悦但是我却被判出局的结果。我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我们三人之间那个恒定的点,费尽心思,如履薄冰,总认为有些让人动容的感情可以去把握住。

      6.
      石暮曾经告诉我他喜欢可人的像洋娃娃一样的女生,他说如果年年可以稍作修饰的话,会是一个叫人爱不释手的洋娃娃,我永远记得那时候他的脸上那灿若朝阳的神情,以及说出年年的名字时嘴唇翕动的优美弧度。我的心像是在离地几千米的深渊里一直下坠下坠,最后掉入一片黑色浓稠的狭小水潭。

      年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剪了那一头黝黑的长发,就像当初的几禾一样,甚至比几禾更加娇美可爱。就像石暮口中所说的“可人的洋娃娃”。石暮满目难以掩饰的爱慕,把玩着年年像海藻一样华丽的波浪卷发说:“年年,你可真是我的公主。”我感觉我的心脏在那个狭小的水潭里被黑色的污浊所侵蚀,被滚烫的水给煮的千疮百孔,煎熬直至麻木。

      我总是在可悲的不断失去,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不管多么努力,多么执着,总是独自的守望着一个无边无际的寒冬,踏雪而来的稀稀落落的脚印总是在春天到来的那一刻,带着我寂静的灵魂灰飞烟灭。

      我在刻意的回避年年,躲避她仍旧一无所知期待而又纯净的望向我的双眸,那一刻我不知道是该爱她还是该恨她。

      年年终于在一个阴沉的午后把我堵在了宿舍门口,劈头盖脸的把那个写满石暮名字的笔记本狠狠地砸向我。“你…喜欢石暮,泱,你竟然喜欢石暮。”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的身体比思想更加迅速决然,我抬起手,给了年年一巴掌,“是啊,难道只允许你们明目张胆的幸福,而我连偷偷喜欢他的权利都没有吗?”我颤抖地收回在年年脸上落下鲜红印记的手掌,心痛的像要裂开一样,同时又为我内心阴暗处潜伏的恶毒而感到恐惧。年年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层灰白色的绝望中,窗外开始闷雷四起,雨水像冲破束缚一样无所顾忌的敲打着窗户,她抬头用哀伤的神情看着我,如此的似曾相识,疼痛哭泣的,让我一阵颤栗。“年…年…”我试探着去触碰她,却被她大力推开,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我吼道:“你别想和他在一起,永远别想。”年年满脸泪痕地夺门而去,留下我颓废的顺着墙壁跌坐在地下,雷声更加用力的敲击着我已经空荡荡的心扉,跫音四响,散落一地的纸张上是我用各种花色的字样写满的成千上万的石暮的名字,一笔一划都像是盛开的伤口,血淋淋的永远无法愈合。

      其实在年年为了石暮剪掉头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将像年年所说的那样永远不会和石暮在一起,甚至会像当年失去几禾一样更加决裂的失去年年。原来,有些感情就像紧抓在手里的散沙一样,永远无法把握,能留下的只有逝去之后手心青红一片的痕迹。

      7.
      那个冬天我像生了病的刺猬一样,蜷缩着独自取暖。年年和石暮终于公开的在一起了,石暮快乐的像是终于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但是年年似乎并不高兴,她总是欲言又止的看着我然后离去,那样的眼神让我想起那个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的梦境。

      当风开始肆无忌惮地灌满风衣的时候,我为自己添置了一条又厚又长的围巾,细腻的白色棉线,柔软的触感,可以把整个脸都遮住只露一双眼睛,我在流离失所的港湾里溺水一样抓住那短暂的温暖,为自己寻求庇佑。

      我围着那条围巾一直到来年春末,当太阳摩擦着它身上细小的毛球而噼里啪啦的产生让人无法忍受的热量的时候,我终于恋恋不舍的摘下了它。让阳光直接洒在肌肤上,像水乳交融一样感受最直接的温暖。我尝试着让心情慢慢复原。

      我不得不承认,在理性大于任性的感知面。年年远比石暮来得重要。我是一条涸辙之鲋,石暮是网住我感情的弥天大网,而年年是甘愿与我相濡以沫的同类。我在沉寂的一个寒冬中反复摩擦雪泥鸿爪的过往。有几禾似笑非笑的弯弯的眼睑,以及石暮笑脸分明的轮廓,但是最多的是年年明眸皓齿静默而立的画面。

      我想我应该学会如何取舍,应该学会叩击自己的心门,倾听它最真实的需求。

      决定去面对年年是在栀子花开的纷纷扰扰的季节。“泱,你恨我,对吗?”年年仍旧用那样疼痛但却透明的神情看着我,仿佛哀求我不要说出让她崩溃的答案。我重复了很长时间没有做的动作,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不,我一点都不恨你,一直都是。”她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肌肉,转而露出了笑容,双眼浸满了晶亮的湿润,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让人窒息的纯净。神圣,不可触摸。

      我和年年又回归到那些亲密无间的时日,她在成堆的练习册前埋头苦算很久以后,仍然经常抬起头朝我羸弱的微微一笑,就像灯火阑珊处静谧的曼陀罗,不动声色的散发着让人平静的力量。我们在晚自习后绕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直到淋漓尽致的挥着汗水仰躺在草地上,然后追逐打闹着回到宿舍;我们在蝉鸣的午后并排坐在树荫下分享曲调阴郁的大提琴曲,年年靠在我的肩膀上,表情不谙世事的像个孩子。

      年年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石暮,她说:“泱,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没有人。”我不难想象当时我的表情会有多么的不自然,一个是我最爱的朋友,一个是我最爱的男生,这样的牵绊,除了成全,我别无其他选择。

      年年是个善良的人,我一直认为她对我心存歉疚,毕竟我们三人之间我是那个最可怜,一无所得还把心搭上的局外人。可是直到后来,直到年年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知道,如果这也是歉疚,那么这份歉疚未免太压抑,太让人震撼了。

      8.
      这样静好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个明媚的夏季,我的左手旁边就是年年的右手,回过头就是她如朝阳一般的笑容,我的空虚感逐渐的置若罔闻,关于几禾的,石暮的细微渺远的如同前世一般刺痛的回忆,也渐渐的飘远了,在年年身边,我觉得我像是真正的处在充满活力的17岁。我甚至开始体味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但是所有的一切在那个天气已经十分凉爽的下午猝不及防的土崩瓦解。石暮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找到我,说年年要他把这个交给我。我看到石暮闪烁不定的双眸,充满了像是明白了一切但又充满了疑惑以及难以置信的不确定。打开盒子,是一个笔记本,单一鲜艳的红色封面,像是在燃烧一样蜇的我想要流泪。翻开来,满满的都是我的名字,铅笔的、钢笔的、彩笔的,各种颜色,各种字样,像是一朵朵含殇怒放的花朵,犀利但又温柔的催人泪下。在笔记本的末页是年年清秀的字体:

      “泱,原谅我,我要走了,去找我的父亲。我发现我要和你说抱歉的地方真的很多。关于石暮,其实我并不喜欢他,对于他,我一直当哥哥看待,如果你还是那么执着的喜欢着他的话,那么……我祝福你们。还有头发,我从前答应过你不去剪的,但是我还是剪了,就像你桌子上几禾的照片一样,我原以为你会喜欢,但是好像并不是这样。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的,请你记得,亲爱的泱,我的心将永远甘之如饴的和你在一起。”

      我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年年略带孩子气的话语“泱,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没有人。”“你别想和他在一起,永远别想。”还有她当时刚弄完头发望向我的期待的眼神,这些都像是苍白无力的阳光,慢慢的穿透捂透真相的锡箔纸,使它血淋淋赤裸裸的呈现在我的面前。这个真相让我心惊胆战。石暮对我说:“泱,年年乘的是明天早上的轮船,她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想……你还是去送送她吧!”

      我抱着那个笔记本在天台上独自坐到天亮,思想像是放空一样,只剩下满眼年年写的我的名字,以及她要离开的消息。年年对我说过总有一天她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只会歇斯底里往她书包里塞钱的女人,她说起那个女人,也就是她妈妈的时候,表情总是疼痛难忍,无奈又无法割舍,所以我知道年年还是爱着那个妆容精致,满脸落寞的女人的。年年要去找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没有太多的钱,却总是使她感到温暖满足,她告诉我他们会在海边建一所小房子,无忧无虑,渔歌晚唱。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快,就在我刚刚从上一场离别与失去的细枝末节里逃逸出来的此刻,那个陪我穿越无尽苍茫黑夜的我的庇佑————年年,竟也要离开了。

      我发疯一样在略显清冽的晨曦中往码头跑去,迎面扑来的香樟树在我分外沉重但不曾停下的脚步里倒退成模糊一片的风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见她最后一面,见年年最后一面。”就算无法挽留,我只想告诉她,我也一样,我的心将永远甘之如饴的和她在一起。

      在太阳影影绰绰的露出小半边脸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远处响彻云霄的汽笛声,那艘轮船在清晨的薄雾中渐行渐远,年年就站在甲板上,裙袂飞扬,头发又染回了如初纯净的黑色,松松落落的与纯白的连衣裙交相辉映,双眼空洞的望着远离的河岸。我沿着河岸边跑边喊年年的名字,双腿已经不受控制的麻木起来,只是心里想要离她进一点,再近一点。年年听到我的呼喊,双眼像是被阳光镶嵌进了湿润的钻石,水雾朦胧的焕发了光彩,她冲着我挥手“泱………再见……”冗长的呼唤在扑面而来的海风中破碎消失,我看着年年渐渐模糊的嘴眼,渐渐模糊的脸庞,最后模糊成苍茫大海中的一个黑点,直到消失不见。太阳已经完全的跃出海面,大地像是沉寂之后披上圣光的苏醒。码头上开始人声鼎沸的热闹起来,我坐在岸边的长椅上,盯着年年离去的方向,双眼干涩。

      别离是一场让人肝肠寸断的无边梦魇,我在其中无休无止的沉溺,泓溢的海水是我不断摆渡的思念,只是泪眼依旧晶莹,伊人却已消去。

      9.
      曾经对一切有着不假思索的美好憧憬,为我独尊的认为我就是天才,我就是神,我就是拯救世界的超人。而现在我坐在一个个扶着眼镜把计算器敲得啪啪作响的一堆理科生中间,竟如此的无所适从。我像年年一样,眯着眼睛抄写黑板上的例题;在深夜仍旧亮着灯同资料上恼人的向心力、函数作斗争;在拿到与付出不成正比的成绩时微微的叹息。不知道是谁说过:“当我明白你的心情的时候,我就成了你,或者,也是另一个我。”

      在十一月份的时候,我又围上了那条白色的围巾,依旧柔软的触感,却再也无法密实的包围我的心口,冬季伊始,便狂风大作。

      戴上围巾的那个晚上,我又开始重复那个许久未曾出现过的梦境,那人站在比上一次更见鲜红的蔷薇海洋中央,他慢慢的朝我走来,依旧是那种伤痛的、迷失的眼神,让我的心止不住的抽痛。他离我越来越近,头垂到胸口,浓密的黑发遮了脸,我仍旧看不清他的长相,泪水却不受控制的越流越多。“泱……”他轻轻缓缓的开口,伸手搵掉我的眼泪,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惊愕到说不出话来,那赫然就是年年的脸,我惊立在原地,看着她疼痛的快要溢出水的双眼,终于艰难的发出了几个音节:“年……年……”年年用手托住我的脸,抵住我的额头,决绝的像是处在末日,一滴泪终于滴在我的嘴角,滚烫的快要成为印记,她说:“泱,请记得我曾用如此纯粹的青春深深地爱着你。”

      End

      后记:
      传达室的老大爷把菲大的信递给我时,已经是那天的最后一节课了,室里室外都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都困倦难忍但却用力的睁开眼睛盯着练习册。我打开贴满我喜欢的明星的信封,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菲大的来信。无非是一些琐事,反反复复地写了好几页,字迹龙飞凤舞。她曾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那么也不会忘却吧。只是少了和你相守的理由以及羁绊,无法继续,仅此而已。”菲大并不是几禾,她没有改变她的头发,没有改变她的坚持,甚至连她说话的语气都没有变,但是却无法和以前一样了,我们隔得太远太远,远的无法把握那些悄然消失的情愫。

      我对着镜子的时候总是莫名的慌张,是这具躯壳还是其中所囤居的灵魂,如此的挣扎不安。视野一天天的模糊起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一样的粉笔字以及老师唾液横飞的摸样也渐渐的成为习惯,那个眉目清秀,笑容爽朗的男生手上的情侣戒指像针一样刺进我已经不堪重负的心脏。其实年年是更加趋向于真实的我,拥有沉默的现实以及无望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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