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宝井莲

6、我所知道的真相

　　自从那天后，我便没有去过公司。中丸打过一个电话问我，我告诉他想要休息一段时间，无论怎样对社长交代都无所谓。然后中丸答复我，说很奇怪，社长对于这件事情，什么也没有说。

　　然后是关于那天袭击者的调查。我想我有必要和山下进行一次比较正式的谈话，当然要避开仁，直觉山下应该知道很多事情。

　　“草野，真是麻烦你了，拜托在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好好保护仁。”小草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放心离去。

　　我知道，其实中丸也在调查这件事，虽然我没有说出那天发生的事，但相比聪明如他也已经察觉了什么。不过既然他没问，我也没必要对他交代吧。他查他的，我查我的。不过不要问我为什么不找自己的直属手下保护仁，因为我也不知道。

　　和山下约在神社见面，布道的两边樱花早已凋谢，美丽的东西总是显得如此脆弱。人的生命也是一样。

　　我不太相信祈愿这种东西，如果祈愿真的有用的话，这世界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呢，但是它存在，就一定有它的理由。美好的愿望，才是真正支撑人继续下去的原动力吧。

　　双手轻轻合十，举过额头，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一片空白。春天都快过去，冷风却还不时钻进衣领。

　　“山下君来了有多久了呢？”我缓缓放下双手。

　　“呵呵，我以为龟梨是不会相信这种东西的。”山下轻笑，好看的眼睛眯成月牙形。比起我的单薄格子衬衣，他倒套上了一件浅驼色的毛衣，果然是比我有常识的人吗？

　　“信念这样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插进了裤子口袋，真冷呢！

　　山下示意我走下去，随便挑了一个长凳坐下。我用手指划了一下凳子，坐好。

　　“龟梨君很爱仁吧？”

　　微微挑眉，很明显吧？

　　“是这样没错。”无意否认，不如大方承认。

　　“我知道龟梨君第一次见到我以后派人调查了我的身份。”他倚在椅背上，似乎懒洋洋的样子。

　　“难道山下君革职的事情和这件事有关？”我揣测。

　　“好朋友和□□混在一起，怎么说也说不过去，为了不再看别人的脸色，其实是自己请辞了。”

　　“仁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呢！”

　　“那是因为龟梨君把他保护得好的缘故啊！”

　　我低头笑。我所竭力保护的，不就是这样吗？

　　“其实自动请辞的我，也是为了保护一个人。”山下看了我一眼，“大概我和龟梨君，是一样的。”

　　我见过很多人，很多人的眼神，有的阴晴不定，有的浮波流动，很少有人的眼睛可以像山下智久这样平稳安谧，仿佛细水流长，是任何事情也无法改变的与我平行的深河。

　　“不过龟梨君，还是叫你和也吧，可以吗？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离开你所存在的那个世界。那并不适合你。”蹙眉，要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

　　“山下，你话里有话吧？”

　　“不要过分相信你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是在说曾经出生入死的伙伴吗？

　　“我所知道和掌握的一些情况，当然不能明白的透露给你，不能使我要保护的那个人感到为难。总之，你所在的公司也好，组织也好，已经不再纯粹了。”

　　“你是说我们组织里有内奸了吗？”我扯扯嘴角，右手食指习惯性地敲击膝盖。这并不是让我吃惊的消息。

　　“对了，还是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和仁说过今天会比较晚回去吧？”山下站了起来，我第一次看到在他眼角浮现的带有香草气息的笑容。

　　位于郊区的某个健康中心。看见一个长相干净的孩子，挂着纯白到近乎婴儿的笑容，坐在轮椅上，右手紧紧攥着一小段树枝，穿着洁白的病服，有一刹那我竟以为看见了天使。

　　“我以为你会认得他。”山下歪了下脑袋。

　　“我应该要认识他吗？他是谁？”我困惑。

　　“五年前的一次□□火拼，一个目击杀人过程的无辜孩子，只是经过而已，却被人开枪灭口，所幸的是——或者该说不幸的是，火拼失败的那一方之后赶到的一个人救下了他，却也变成只会傻笑的白痴——”他笑容凝固在脸上，转过头盯着我。

　　我惊讶不已，发生这种事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沉默好久，才想起有些事情要问，“是山下你救了这孩子？”

　　山下智久却摇了摇头：“是当年被你们剿灭的东阁的部下，在赶到的时候发现的。不过为什么会救他，我想了很久也没明白过来。说了这些，那个人也该出现了。”

　　山下拉着我躲在墙后，盯着手表看。

　　“来了，真是准时。”他嘘一声，指指轮椅那里。我朝那边看去。

　　来的是一个男孩子，年纪和我们相仿，可能比我小或者大一岁左右的样子，歪着嘴角，笔挺的鼻梁很是漂亮，大而有神的双眼，乌黑的短发，不知怎么，给我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叫锦户亮，大概就是救下内博贵的人。你真的不认识他们？”山下以耳语的声音对我说，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人存在。话说回来，当年围剿东阁，到底漏了多少人啊！

　　那个叫锦户亮的男孩径直朝轮椅上的内博贵走去，在他面前蹲下，一瞬间，我竟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刺眼。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里，他一直推着轮椅陪着内博贵在草坪上散步，最后把他送回，挥手大概说了再见，而那边的内博贵却依旧是白纸般的笑容。如果有一天我成了这样，真的宁愿死掉的好。

　　“走。”山下扯了我袖子一下，飞扑向正欲离开的锦户亮。

　　“带家伙了吧？把他制住。”山下飞快给我指令，下一秒我已经从裤兜里掏出小刀抵在手心里刀刃朝锦户亮的脖子僵持着。

　　“过来。”两个经过训练的人要制服一个手上没武器的家伙是很简单的事。

　　健康中心的停车场就在中心的后面，显得十分宽阔，三五不时的停着各式的车子，七零八落，几乎没有什么人。

　　锦户亮很识时务地一动不动，任由我们把他按在了后墙上。

　　突然，他笑了起来，很肆无忌惮的大笑。

　　“我很好笑么？”我从来没说过自己生了张像仁一样好亲近的脸，事实上，它不笑的时候非常冷漠，

　　“被自己的老大上了的人，的确很可笑。”他狠狠瞪着我，然后看着我手里的刀滑落。

　　“和也？”山下回过头睁大了眼睛。

　　其实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真的不想去想，我甚至告诉自己，算了吧，就这样吧，当做了场恶梦，醒来，我还是我，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是原来一切都真的发生了。不是梦啊。

　　我弯下腰，捡起小刀，刀身也是凉凉的，冻到了我的手指，不是说快夏天了吗？为什么还是这样冷·····

　　“山下，我们走，这里真冷。我要回去了。”我别过头，今天真不该出来。

　　“龟梨和也，你今天出来不是为了知道真相吗？”山下智久突然叫，“那天也一样，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龟梨和也，你不要逃避行不行？逃避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我是想知道真相，那是因为我以为可以接受的，可是，原来，不行。

　　我不想被通知到，龟梨和也，其实你被设计了，别人一早算准了你会代替仁把自己送上门来，即使当你还在沾沾自喜的想幸好不是仁在承受这一切的时候，别人正在比你更沾沾自喜的偷笑，这个人真够蠢了。

　　“西阁的第二把手竟然那么没用！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是怎么爬到这位置上的啊？脆弱的跟个女人似的！怎么？弄成这样就只想往乌龟壳里钻，都不会愤怒一下然后报仇吗？”锦户亮在背后嘲笑着，笑吧，笑吧！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离间我们西阁的。”冷冷的摔下这句话，虽然知道这句话有多伤山下，可是还是忍不住说了。

　　“多好的借口啊！”锦户亮鼓起掌来。

　　还是离开吧，说我懦弱也可以，说我没用也可以，我只想平静的和仁一起。

　　“哦，我再多嘴一句吧，你的好事中丸雄一也有份哦！很诧异吧？不过一点都不奇怪，要获得喜老头的信任的话，同室操戈在所难免，而你呢，迟早也落得被排挤的下场。□□里被排挤的意思，大概也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吧。”

　　我停下脚步。如果要逃离，我根本无处可去，既然如此，为何不杀出重围，和仁一起。锦户说得一点都没错，就算继续逃避下去，也只是死胡同而已，完全没有出路。

　　回过头，正对上锦户依旧几分戏谑的笑容：“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说呢？”

　　“不仅可以毁了西阁，而且，顺便也为内博贵报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朋友，是被中丸弄成这样的吧？”

　　而锦户只是笑，狠狠的笑。

　　其实我都不知道原来中丸已经残忍到这种程度了，这样的话，他要害我也绝对有可能。我又转头看山下。

　　“山下，对不起了，这次，大概要委屈你了。”

　　山下的身份，始终是警察，无论是否革职，从他竟能查到锦户这一点来看，无论怎样都是一个不确定因素。所以在计划到行动这段时间里面，山下就必须时刻在我们的监视中了。

　　“我明白。”山下看着我，“和也，你别忘记一个人。要保重好自己。否则那个人，可是会哭的。”

　　我微笑着点点头。

　　“不过，和也，你是怎么知道内博贵和他是朋友的呢？”山下问我。

　　我笑：“眼神吧。那种满是羁绊的眼神，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也是普通人和人之间无法拥有的。”

　　锦户低下头：“没错，内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们都一样。”我望向山下智久。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