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梅沁

4、心动

　　月光朦胧。
　　闪烁的霓虹灯照亮了整个夜空。月光也越发黯淡了，朦胧在云层里。
　　月光，温馨。温馨的氛围弥漫在月光里。
　　月光是一家高级餐厅，以食品精致，氛围温馨而著称，只在晚间营业。月光坐落在山上，光害不强，附近是高尔夫球场，环境清幽。但月光最特别的是它的设计，别具匠心。
　　温润坐在月光里，坐在他对面的是为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似有若无的背景音乐流淌在耳边。他们所在的是月光的采莲厅，近百坪的地方完全设计成湖泊的样子，每一个餐桌都置于固定的敞篷船内。整个船体由原木建成，透着古朴，嵌在船壁里的悠悠灯光摇曳在餐桌周围。每一只船之间都相当宽敞的余地，中间植着仿真的荷叶和莲花，空气中更有淡得几不可闻的莲花的香气，使得用餐的客人惬意之余有着完全的私密空间。
　　“温先生，……”中年男子抬头，想向温润说什么，却没来得及，因为他，看见了温润的眼。
　　温润狭长的眼睛里仿佛有潆光流动，眼神里带着三分魅惑，三分妖异，三分妩媚，真真的勾——魂——夺——魄。
　　“辜先生，请问您在今年3月28日，也就是上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都作了什么？”
　　“我早上直接到办公室，然后主持了一个季度评审会议。10：30左右，约见了日升广告的总经理，谈上半年的合作事宜。……”
　　……
　　温润紧盯着辜姓男子的眼睛，手里同时将药粉撒入他的咖啡中。
　　“辜先生，您一定渴了，喝口咖啡润润嗓子吧。”
　　辜姓男子顺从的喝下。
　　“啊，辜先生，我们继续。那么您在见到贾小姐后，有做了什么呢？”
　　……
　　温润低下头，啜了口咖啡。
　　辜姓男子仿似刚从梦中回神，有点迷茫，“温先生，怎么我们不点餐？”
　　“辜先生今天股市斩获颇丰，听了您的一席话，受益匪浅呢。正听在兴头上，吃饭反不是什么大事了，您说是吗？”
　　辜姓男子恍然：原来我在说股市，我说怎么逮着杯咖啡喝个没完？
　　两人对坐而笑。……
　　※※※
　　温润送走了辜姓男子，却没有急于离开。这里的环境很好，让他的心得到释放。同时，看到这满眼的荷花荷叶，竟忍不住心神恍惚，刚才差一点就不能集中精神而使任务功亏一篑。要了一杯苏打水，温润微微的斜靠，任天窗的月光静静的在室内飘动，就这样怔忪着，却也满足于此刻的心境。悠悠的看着一室的荷叶荷花，缓缓的自问：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为什么会恍惚？为什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里跳出来，却怎么也抓不住？
　　蓦的，他的眼光盯住了，他看见了一个熟人——他看见了安安。

　　月光如水。
　　安安坐在月光里，月光如水，目光如水。
　　安安在采莲厅的专署位置上，只有她这张桌子是躲藏在靠着 “湖边”的一丛荷叶中间，反倒将整个餐厅装点得更有情趣。如水的月光从天窗上撒落，映在安安的脸上，肌肤有似透明；也落在安安的发上，披泻了一层清幽。她的身周有种叫做静谧的东西叫流动。
　　安安在凝思。单手托着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里拿着精致的汤勺，无意识的搅动着莲子汤。要定个详尽的计划，必要时不妨拖了妃水和诗裁一起下水。呵呵。安安想的专注。

　　温润的眼光移不动了。安安是个不错的设计师，服装做出来很有味道，不是一味的追求潮流；安安的脾气很好，共事两个月以来，没看见她发过脾气；安安的心思很巧，常常可以猜出他对于服饰的想法；最重要的是，安安很敬业，并没有像之前合作的某些女人或者男人，对自己另有所图，而且…安安说他适合飘逸的衣服，说他是不适合穿西装！她，竟然看得到他骨子的不羁！所有的人都为他穿西装时的模样所倾倒，说他穿西装简直酷到骨子里，却不知道他根本不喜欢穿西装时被束缚的感觉。所以，他无法不去注意这样一个女人。她长得清秀，至少在美女如云的模特演艺圈里，安安的容貌并不出众。可是她的笑容里有种静谧的慵懒的味道，看得他心神愉悦。安安眼眸的颜色极深，是很黑很黑的颜色，闪着清泠泠的光。配着清秀的面容有一份分外的清白，却偏偏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单纯的小女生，反倒像修成了人形的狐狸精，所有的妖媚和精明都隐在那双眼睛之下，绝对不可欺。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温润此刻移不了眼的原因，他早在上班的时间就把安安细细的看过了，因为他心底其实认可了安安，愿意当她是朋友的。然而，此刻的安安静谧依旧，慵懒依旧，多了的是份自得其乐的，陷入自我世界里的——专注！就是那份专注，让温润的心里忽忽的跳得急了起来，有什么藏得很深很深的渴望突然涌上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渴望什么，然而那份急切却吓住了他。他一向认为自己是清心寡欲的，即便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总是可以得到，所以，他此刻才迷惑，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要什么。唯一明白的是，他不能再在这里做下去了，再这样看着安安，他什么也弄不明白，只能让那份急切更加强烈！
　　※※※
　　“阿雨，如果我想请温先生配合设计一些新的款式，不知道温润肯不肯合作？”安安问着梁秘书。
　　“恐怕是不可以。因为温润不是固定的签约人员，当时签约的时候就先估计了任务的时间，以便适合温润的停留时间。公司这次之所以能够签约成功的一大原因就是我们的工作内容所需时间和温润要求的时间最接近。”
　　唔，所料不差，计划继续进行。
　　这一天，阳光明媚。
　　春季服装展也于13：00成功落下帷幕。
　　“温润，合约的内容差不多都已经完成了，我可不可以请你喝个下午茶？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有时间吗？”走出百货公司，安安好有礼的问温润。
　　“哦，好的，我有空。”温润颔首。

　　安安和温润走进日光，坐在安安的专署位置上。
　　妃水过来，问：“今天有新的冻顶，要试试吗？”
　　“是吗？那就拿过来吧。我亲自泡。”
　　新绿的茶和器具一起送过来，安安对着温润微笑：“请稍等。”
　　安安的神情开始专注，从水温，深浅，冲洗，到洗茶，捂茶…顺次环节一丝不苟，却偏又显出一种悠然闲适的意味。日光像金子一样安安的脸上，发上，身上，安安的人像在发着光。
　　温润看着专注的安安，整个人都怔忪着。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飘来飘去，可是就是抓不住，他知道他对他很重要。他该怎么办？恍惚间，安安专注的眉眼在眼前飘飞，渐渐的模糊，可是那种专注的，执著的感觉依旧强烈，似乎看到大片的荷叶……温润的头好痛，他努力的，努力的想看清，却怎么也不成.
　　温润心里一急，正待做些什么，就忽然什么都不见了，只看见安安带着关切的眼。心里苦苦的，比往日更觉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怎么也放不开，除不去，压得喘不上气来。定了定神，问安安：
　　“有什么事呢？”
　　安安将他的恍惚和掩饰一一看在眼里，也不说破“我有一个计划，想设计一系列唐装，而你，是演绎他的内涵的最佳人选，所以，我希望能够说服你和我合作，你说过你最近手边没什么事的。”
　　温润笑了：“确实，我没什么事。但是，这只能说明此刻，因为和我息息相关的还有其他人。我每次只接一定量的工作，是在确定这段时间内除了我自己，没有人需要我，而过了这段时间，我就不能确定了，我不喜欢打赢没有把握的事情。”
　　安安在心里谈了口气，敛了眉，垂眼喝茶。第一步就给当了回来呢，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出师不利。声音从茶雾飘出来：“那么就当是仅仅请你喝一次茶吧，庆祝我们合作成功。”
　　日光里，茶香中，两个人，静坐无语，心思各异。

　　安安泡在浴盆里，任可爱的泡泡调皮的在她身上玩耍。恼人啊，他的资料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唯一稍微特别的一点而又没有被曝光的不过是他出身孤儿院，可是，这又有什么利用价值？对她追求他一点帮助也没有嘛！本以为她下午说的息息相关的人是指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人，可是拂水查了之后说早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被一对夫妇收养了。现今这对夫妇早已去世，又会是什么人，能让他觉得如此重要呢？他的生平太普通，却偏偏是这份普通才让安安奇怪——一个孤儿出身的孩子只会更渴望安定的生活，是什么让他选择了漂泊？温润，竟然很神秘呢！算了，只能将孤儿院的资料再仔细研究一下，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让温润变得与众不同。
　　想罢，安安起身，擦干头发和身子，换上一套舒适的家居服，打开电脑，正准备输入密码，忽然感觉有风从耳畔吹过，心里一沉，看像星空背景的桌面，一个人影正从窗子里跳进来，立刻按下电源，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星空无限。
　　温润躺在星空下，星空下的屋脊，屋脊是月光的。
　　他本来是想来这里重新体会一下那一天为什么会闪神的原因，于是躺在屋脊上回忆了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可是他想到的那一天，就想到了安安，然后就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下午和安安喝茶的情形，还有，他的恍惚。他知道，同样是恍惚，可是下午的时候却绝对是因为安安的缘故。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他恍惚呢？最重要的是，也是他避而不想的，他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对她解释？！他何必？他只需要说不行就行了，这才是他一贯的风格，何必要一定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叹口气，心里有个不太情愿的声音对他说“你，也许已经动了心了，在你想不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