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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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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气放晴,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大好天气。
王府后花园却因一夜风雨摧残,落红成泥。
星寒斜簪了发,依旧带着面具坐在凉亭的躺椅上,七分慵懒三分睡意。
“主子。”
星寒睁眼,看了看来人,“恩”了一声。
“鬼冥宫主来了。”
星寒面不改色,只是笑道,“请进来。”
“这……主子……”
“照我说的去做。”温和的口吻,不怒自威的气度,让人不敢违抗。
“是。”
夜千河进入后花园时,有侍卫拦住他,要求他将贴身护卫留下。
他扯了扯嘴角,面具寒光似乎盛了些,但他没有拒绝孤身一人进来见楚寒星。
“请坐。”星寒没有起身,依旧随意的坐着,淡然面色中依然带着明显的苍白。
“你还是没有大好?”这是明显的明知故问,就算不去看,星寒也能猜出千河此时的表情。
“托你的福,虽然没有大好,但也没坏到哪里去。”说完从躺椅上站起来,做到石桌旁伸手拿了个杯子亲自为她斟了杯酒。
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散着雨后特有的气息,吸入肺腑,只觉畅快。但此时相对而坐的两个人,虽然都十足沉静,却绝对畅快不了。
“那就好。”夜千河没有客气,端起酒杯没仰头之间,一饮而尽。
星寒只是看着他温和淡笑,和平时一模一样,柔和得仿佛能将天地柔化。
夜千河的眼神却是冷而邪气的,明明是阳光温暖的时候,却偏偏让人在接触到那样一双美却冷邪的眼眸之后,感到冰冻三尺。
星寒状似不经意的理了理胸前略显凌乱的发丝,似笑非笑道,“鬼冥宫宫主何时变得这么轻率了,都不怕这酒里有问题吗?”
夜千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的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才道,“你要真想做点儿什么,用不着使这种手段的。你向来讨厌燃琴煮鹤之事,又怎么会糟蹋这样的美酒?”
“你还是这么了解我,就像十年前一样。”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却没有喝,而是轻轻地嗅了嗅,眼睛微微眯起,一脸沉醉酒香之态。
夜千河摩挲着酒杯边缘,“无关了解与否,就算你真的放了,又能奈我何?”
“呵呵。”星寒低笑,“夜千河就是夜千河,向来自信到自傲,自傲到自负。看来当年我没死成对你来说,实在是个败笔。”
摩挲酒杯的手指顿了顿,指骨有些苍白,“是啊,那是第一次失手。”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谁让我偏偏选中了修罗队里的残次品呢?当然,换一个人也许会成功,可是,谁又能保证不会输得更惨呢?”
这回星寒稍稍抬眼,居然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如果换一个人,只会输得更惨。
一个残次品的价值多数时候不如优等品,但是,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特殊的人面前,残次品也许比优等品更好用。
看着他点头,夜千河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可嘴角却不易觉察的抽了抽。
“十年过去,这残次品似乎比原来更加差劲了,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还把自己也搭进去,实在是丢尽了我鬼冥宫的面子。”
“哦?”星寒轻轻喝了口酒,“在宫主看来,这个残次品很丢面子?”低笑一声,口气顿转,“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抬眼看着夜千河不等他说话,又继续道,“对于想要杀我的人,我向来都是不姑息的。十年前姑息一次,换来十年后祸根深埋,所以这次,我可没有手软。”说着这样冰冷的话,眼中还是带着笑意,更是让他裸露在外的半张脸美得不可逼视,可这样的美丽中偏偏又带了淡然超脱,任谁看他此时神态,也绝对猜想不到他说出的竟然是这样冷酷狠绝的话……
地牢,火把突突燃烧,明明是阳光明媚的白昼,在这里却仿佛永夜。
暗潮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凝滞了人的呼吸。
三面石壁,一方铁笼,将琦月紧紧囚困其中。
这个石牢不知道开在哪里,空间很大,一间牢房里竟然筑起高高石台,石台上凿出池子,又在池子正中央立起高大的十字寒铁架。而此刻,琦月正被人绑上铁架,细长冰冷的铁链穿过琵琶骨紧紧锁在铁架上。
铁架缓缓升起,她上不着天小不着地,正好挂在半空。
星寒说的是实话,这次,他当真没有姑息。
凌乱的发丝下,汗水凝成滴,落在发梢,又顺着发梢滚落。
她微微睁眼,所有的知觉似乎都集中在琵琶骨处,疼,疼得她连呼痛的气力也无。
缠绕的发丝间,不甚清明的双眼映出下方模糊地暗红,那是干涸的血迹。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捆缚在这十字架上生生流干了血,直到身体腐烂发臭,甚至只剩白骨。
仰头的动作牵动伤口,闷哼了一声,方看清此处无人把守,只有石壁上照明的火把突突燃烧。而自己就像是被插在石碗里的鱼肉,只是不知道是被吃掉,还是就这样霉烂或者腐臭掉。
她不大记得发生了什么,能够想起的只是自己刺杀星寒失败,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又怎么变成这副德性,她都想不起。
不过,即使想不起猜也能猜个大概,无非是刺杀失败,自己被捉。星寒雷霆大怒将她送来这里等着凌迟。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神有些涣散。
不论怎么努力,还是逃不过死路一条。细想自己又哪天不是提着脑袋过日子?能活到现在,或许已经是老天垂怜。
她开始回忆以前,发现这一生除了血色与夜色竟然没有其他。
真是讽刺,这样的人生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可她竟然还是不想死。如果有可能,还是想要活下去。
如果双手能稍稍动弹,或者力气再多一些,或许就不会这么绝望了。
对于开锁她是高手。
外面有脚步声靠近,而且人数不少。她又把头垂了下去,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吊在十字架上。
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牢门前,立刻有人开了门。
进来的人有两个人的气息她很熟悉,不用抬眼也知道一个是夜千河,一个是楚星寒。而其他的,都是些护卫。
“你说的没错,果然没有手下留情。”夜千河的声音还是和他的人一样邪狞,目光下意识的扫了琦月一回,却没多做停留。
“我从来不打诳语。”星寒的声音柔中带笑,温和动人,比女子低沉比男子温婉,初听暖人心,回味彻骨寒。
琦月心头冷笑的同时却又有一股细微的抽痛悄然而生。
“你罚也罚了,我可以带人走了吧?”夜千河的声音有些冷,听不出喜怒。
星寒走到石台前,抬头看了看琦月,琦月一动不动。片刻,只听他开口道,“残次品而已,宫主何须如此在乎,再说,她是刺杀本王的人,即使本王想放也不敢啊。万一她卷土重来怎么办?我知道宫主把这样的美人送上门是好意,只是这美人也有自己的意愿,竟然大逆不道想要本王性命。这件事本王不会计较到鬼冥宫头上,不管怎么样,我们曾经是朋友,就算真有什么恩怨,十年前那雷雨夜也都算清了,是也不是?”
夜千河没回答,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又松开,“呵,王爷所言甚是,既然王爷要留着她赎罪,那么我也就无话可说,反正就算带回去也是要让她为刺杀王爷一事付出代价的,既然王爷有兴趣亲自动手,我自然不会驳了王爷的兴致。”
说完夜千河转身,转身的刹那嘴角却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只要人还没死,任务总会完成的。
而星寒看着夜千河的背影,竟也无声笑起来,斜一眼十字架上的人,竟为了确定你是否还活着而登门造访,呵,以后的日子是不是会更有趣些?他袖子一挥款步而去。
鬼冥宫,夜千河刚刚踏进侧院就有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丫头满面焦急地迎上来,“宫主,月姐姐她怎么样了?”
都说关心则乱,这小丫头果然是关心过了头。
不过,夜千河并没生气,多少年了?这是除了琦月之外,唯一一个能在他面前说话不发抖的人,而今天,这丫头似乎胆子比平时更大了些。
琦月平时对这个贴身丫鬟好,他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再好又有什么用?
发现夜千河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眼底并没有不耐,胆子不禁又大了几分,“宫主,月姐姐她……”
夜千河挑了挑嘴角,眼睛微微眯起,“你很担心她?”
他笑了,而且话语中少了平日的高高在上,这让粉衣丫头的脸比衣服还粉,带着羞涩低下了头,“是。”
一个有野心会装蒜的女人,永远懂得抓住机会,在这个鬼冥宫中,任何一个女人都比琦月更懂得把握机会。
夜千河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却也更冷了些。
琦月对眼前这个叫做七夜的丫鬟有多好?大概是除了心底最隐秘的心思外,都说了吧。无论吃穿用度,哪一样比她自己差啊,可惜的是,这个丫头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吃里爬外欺主媚上的家伙。
“放心。”夜千河审视着她,说。
七夜的脸色轻微的变了变,若不是敏锐如夜千河,恐怕还真的难以发现。
“那就好。”七夜仿佛松了口气似的说。
“当然好,她,再也回不来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却没有再看七夜,因为就算不看,他也知道她的眼底会有兴奋之色流窜。
虽然兴奋,但七夜还是十分恰当的做出了反应,带着惊诧,慌张,不敢置信,“宫主,这,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不想和七夜纠缠下去,目光一冷,“想知道的话,过几日到地府去问问。”
过几日,他会让她再次出手,只是那时候,不论成败,她都必死无疑了。
想到这儿,他蹙眉转身,回寝室。
七夜盯着夜千河的背影,眉毛扬了扬,要死了吗?死了再好不过了。同样是女人,同样是杀手,同样的功力,凭什么她琦月在鬼冥宫就身处高位,而自己却只能做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