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栈》陆薇安

1、只是当时番外 回首空如洗

　　只是当时番外回首空如洗
　　文/陆薇安
　　帮主刚刚出去了，帮派里是萧衍在管事。
　　说到萧衍，其实我并不喜欢他。我总觉得他和帮主不是一路人，但他和帮主却实实在在的在一起12年。
　　帮里的人都很敬重他，尽管他不是副帮主。帮主好几次都想把职位让给他，都被他推辞了。
　　他说，一个帮派一个帮主就足够了。他会帮助她，不管有什么困难，他们都会在一起的。
　　他对帮里的事做的真的很好，对帮主也很上心，只是我觉得他们并不合适。
　　也说不上来什么，只是不喜欢。
　　我是阿阮，是帮主的侍女。对于萧衍，我总有着一些芥蒂，许是因为他的能力太过强大，但却仍旧甘于现在的位置吧。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能有人愿意放弃权利与地位，换的真正的感情。可是直到现在，萧衍也没有违背这一点。
　　或许，一切都只是我想太多了。他们是真心在一起的。

　　我一直在想，这天下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像帮主那样了吧。江湖上的大部分帮派多是以男子为首，可我们偏偏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描述像帮主那样的女子，在我的心中早已把她当做不可侵犯的存在。因为她的善良，她的才情，她的仗义，还有很多很多我无法述说的东西，一直存在着。
　　那样一个柔弱的白衣女子，在江湖上数十年竟然没有任何人对她不敬。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帮主，也因为萧衍。
　　萧衍对帮派是真的做了很多事，帮主在江湖上塑造的形象已经没有人可以将其推翻。
　　帮主跟随萧衍十二年。这十二年他们一直在一起。
　　听说，在很早的时候他们就相识了。那时候，帮主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在最纯真的年纪，遇上了她命中注定的人。帮主自幼习武，琴棋书画略通文采。萧衍虽家道中落，但好歹也是书香子弟。帮主家里只有一个妹妹，有一日家中来了小偷，是萧衍及时发现，才避免帮主姐妹两尽失财产。帮主说，她永远都记得那个夏日的下午，青衣男子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里。我想，许是萧衍的侠义感染了帮主，而萧衍也对帮主一见钟情，他们才会在一起吧。
　　这是帮里人人皆知的故事，我不知道这事情的真实性，但我看的出，帮主爱萧衍，很深很深。
　　也许他们的故事比这还要简单，但相同的是，帮主和萧衍是真的在一起。

　　两日后，帮主终是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带来的消息，是我们谁也不愿意听到的。
　　帮主说，这一次要我们消灭的不是普通的劫匪，而是和帮主有着亲密关系的月瑶。
　　我们知道，帮主的妹妹在那里。
　　有那么一刻，大厅里寂静无声。
　　我们都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来安慰帮主，因为我们明白不管说什么，这件事仍旧要做。只是我不懂，现在江湖上已经风平浪静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残害这样的一个无辜的门派。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帮主都是为了谁而做这些事，为什么一次比一次更加过分但帮主却仍旧能够接受。
　　可这次真的不一样了，峨眉有帮主的妹妹在。
　　我真的是无法理解帮主的行为，为什么要接受这样令人为难的事情。那毕竟是她的妹妹啊。
　　更何况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也许对于别人来说会觉得帮主很无情吧，但即使我再无法理解帮主的行为我也明白帮主她一定有自己的难处。
　　否则不会这样一次一次的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但却仍然不拒绝。
　　我知道，这当中一定有什么是我们所不知道的事。
　　而我们也无从得知。

　　帮主情绪很低迷。这几日彻夜未眠，没有吃什么，脸色也渐渐变的苍白。每天都能看到帮主站在花园里，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什么也不做，有时候一站就是一整天。
　　萧衍一直在她身后，总在帮主支持不住的时候让人端一碗米汤，一点一点的喂下去，帮主竟也没有说什么。
　　我想许是帮主知道事已至此，无能为力了吧。但是却又不想放弃，可是最终无可奈何。
　　尽管萧衍细心照顾可帮主最后还是发烧了，夜里我去送药给帮主，在帮主的闺房门外模模糊糊的听到了那么一段对话。
　　是帮主和萧衍的对话。

　　“洛水，我知道这样让你很难做，可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阿衍。”
　　“我在。”
　　“是不是只要这最后一次，我们就真的可以在一起，不用再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是，洛水，我们会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

　　我没有再听下去，我想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很迷茫，帮主和萧衍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约定，帮主又是为了什么能够放弃自己的姐妹呢。我真的不知道答案。我想那个答案肯定不是我想知道的。多么希望这只是场梦。
　　那碗药我没有送去，我想帮主和萧衍大概是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的吧。尽管我不知道事情的所有真相。但我相信，只要是为了这次的事情，帮主会尽一切力量除掉所有会挡住她道路的人，不管他知道了多少，我亦如此。
　　这几天，帮里安静的很可怕，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可帮主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每天做该做的事，只是我知道，这样的平静下隐藏的也许是即将爆发的更大的风暴。

　　所有的一切终究是在那个明媚的下午发生了。我借故生病迟去，但最后还是看到了那样惨烈的场面。
　　月瑶的人一个不剩。
　　那个干净如尘的门派，在那个下午一点一点的消失，沾着血的尸体伴随着晚霞红透了半面天。
　　残阳似血，美的像是一幅画，但谁又能想到那是无数尸体堆积而成的呢。
　　我强忍着想要吐的冲动，在最后和帮派里的人收拾残局。只是这样血腥的场面，我是真的忘不了。
　　我看着那个白衣女子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一切都太过安静。

　　自那日后，江湖上有很多人对此十分的不满，但却没有一个门派来为难帮主。
　　许是因为帮主在江湖上的地位吧。
　　我想其实帮主自己也很无奈吧。
　　那晚我没有看见帮主哭。甚至她连一点不难过的样子也没有。还是和平常一样的与我们一起一起吃饭聊天。但我明白，有些事是真的改变了。有些人也不会在回来。
　　她伪装的真的很好，若是我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我想我一定会以为她是个无忧的少女。
　　但我知道那是假象，其实她只是希望我们不要担心，不想让自己的心情也影响到我们吧。

　　此那之后，帮主再也没有离开过帮派，好像一切从未发生一样，她甚至比以前待的时间更长。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情，但是我知道，起码现在是好的，只要帮主没有接到任务，那么一切都是好的。
　　从来都没有人去问过帮主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从一开始的整顿江湖，到后来的对同门的杀戮，这些都已经让大部分的人开始不满。但我知道帮主一定有她的苦衷，像帮主那样的女子又怎会无缘无故的残杀无辜呢。可那些事却是我们不能过问的。帮主有她的理由，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全力去相信她。
　　只是有些时候，相信这两个字真的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够做到。
　　如果让我去回忆人生，我一定不愿意记起这段往事，原以为峨眉的那场杀戮已是最残忍的了，但没想到，真正残忍的，是自己门派内部之间的矛盾。
　　阴谋、诡计以及其他。

　　那一天气氛寻常，可却在晚饭时迎来了不速之客。一个自称是朝廷的人。
　　帮主被封品级，被赐官宅，这一切都看似那么美好，说是给帮主围剿叛乱的奖励，但唯一的要求是，解散帮派。
　　我想，也许经过那天之后帮主在很多人心中都变成了一个急功近利的人吧。因为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帮派，不管是为了什么。
　　尽管我知道，帮主她一定不是为了自己。我跟随帮主去了官宅。我想帮主身边总是要有人照顾的吧。
　　帮主说，让我不要再叫她帮主了，她已经不是帮主了，但是对我来说，她一直都是帮主，永远都是。
　　之后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的。但却又有些不一样。
　　说到底这样的生活跟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少了那么一个人，萧衍。
　　帮派解散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帮主也没有再提过，有时候真的会想，这样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如果是，现在又在哪里。
　　我知道帮主并不开心，尽管她一直都在伪装，一直都在掩饰自己的心情。但是我知道，这些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也许那段日子要比以前清闲很多，但对于帮主来说，怕是度日如年吧。
　　我想，没有了萧衍，帮主想来是不完整的。

　　直至三个月后的一天，萧衍的出现，事情才好像有了一些改变，但却也有着一点点的不一样。我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我觉得好像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但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我知道的，帮主爱他，很爱很爱。
　　但是萧衍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态度面对帮主的，我不知道。

　　那天他们谈了很久，
　　萧衍直至黄昏才与帮主出来，我没有看到帮主脸上有一丝不开心的迹象，反而带着一种洒脱的笑容。
　　萧衍没有搬来与帮主住，但却经常来找帮主。他们经常玩到黄昏才回来。
　　这段日子，我看的出，帮主是真的开心的，好像只要萧衍在，什么事都不重要一样。我想对于帮主来说，萧衍就是那个她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吧。
　　虽然对萧衍我总是有些不喜欢，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萧衍和帮主是真的很配。
　　他们在一起，怕是真的没有什么能够阻止的了。
　　我还记得那个晴空万里的下午，帮主和萧衍在夕阳下划船，没有任何人去打搅，帮主和萧衍两人都是一身紫衣，在一起的时候竟是那么的相像。
　　有那么一刻真希望时间停止，真希望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一直一直的幸福。
　　可是这世界总不会让你永远如意，也总有什么喜欢把爱破成爱过。也许无奈，但更无力。

　　那一天萧衍依旧和帮主在花园里赏花，一切美的像是童话。可是公主却突然来了。
　　虽然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但却又让人觉得好像很久之前就有了预兆。那些阴谋诡计在那样一个下午伤了一个女子的心。
　　说到公主，其实我也说不上对她的感觉，她很漂亮，但和帮主完全不是一种人。帮主会让人感到安心，但她却让我觉得不安。
　　那算是一个容貌精致的女子，可一言一行却让觉得不怀好意。

　　“你就是洛水？”
　　“是，民女是洛水。”
　　“听说你是萧衍的妹妹，下个月是我和萧衍的大婚，一起来参加吧。”
　　“哥哥已经说过了，多谢公主好意。”
　　公主像是没有预料到帮主会这样说，但很快又反映过来。
　　“很好，那本宫到时候就等候你的大驾了。”
　　“不敢，多谢公主。”
　　“恩，那本宫就先行回宫了。”
　　“恭送公主。”

　　“洛水，你…”
　　“阿衍，何必让公主演这场戏，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萧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阿衍，我知道这段日子你跟我在一起都只是为了补偿我，可是我真的不需要。我不想你用这样的方式将我抛弃，哪怕你说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总好过骗我。”
　　帮主看向窗外的风景，不再看萧衍
　　“阿衍，我们在一起整整十二年了，我从来都没有跟你要求过什么。这十二年我算是为你而活。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这辈子，我也只能这样了。为了跟你在一起，我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妹妹。我亲手杀了我的妹妹啊。她永远都不会明白她最亲的姐姐为什么要杀了她，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被吓醒，我一次又一次的看见她问我，姐你因为什么要杀我。”
　　帮主不再说话了，萧衍也不敢看她。
　　“阿衍，你让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就这样吧，我们就到这吧。”
　　“洛水…”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只要除了月瑶我们就可以真的在一起，不用再过四处飘零的生活了，你那时答应我的话怕是已经不算数了。我知道，你想要荣华富贵，你想要权利，这些我都给不了，那么你就放了我吧。我也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你身后接受一切的女孩了。阿衍，你跟公主在一起会很好的。而我注定是多余。”
　　“洛水，就不能留下吗？”
　　“阿衍，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知道的，公主不会容忍我的存在，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我自己离开。要不然就是我死。”
　　萧衍没有再说话，帮主叹了口气说道：
　　“我走了，你自己要好好的。”
　　说完帮主便带着我一起离开。

　　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我知道她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回去找他。怕自己还想要留下。
　　我想像帮主这么聪明的人也许从很早开始就知道萧衍对她已经有了二心了吧。
　　可是她不说，她一直在奢望，一直在祈祷她的阿衍不是这样一个人，她希望她的阿衍能一直跟她在一起，她不用他给她什么样的照顾，她要的从一开始就只有他而已。只要她们在一起就好了。而不是欺骗她。这样的她只是到最后也还是失望。

　　我和帮主停留在一个小镇，过着清闲的日子，偶尔也会去集市逛逛，但我看的出，帮主对这些都已经看的很淡了。
　　我还记得有一天在集市，路过一家裁缝铺，里面挂着一件鲜艳的嫁衣，帮主就一直站在那里渐渐的湿了眼眶，我知道那天是萧衍与公主的大婚，但看着那样的帮主，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够说些什么。
　　我想帮主一定还是爱萧衍的，只是他们已然没有当初的那种感情，萧衍他，怕是已被功名利禄迷了心。而帮主这样一个弱女子，也只能是无能为力。
　　这种看似平淡的生活就一直这样的过着。
　　直至有一天帮主留下一封信给我，那是个毫无征兆的夏日，帮主让我去市集上买些东西，但等我回来时，帮主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个包袱。

　　阿阮：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对不起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只是怕你在我狠不下心。不必担心我，我会好好的生活。我想通了，以前总是把萧衍当做生命的全部。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想再去坚持什么。那天在裁缝铺看到嫁衣的时候我是真的很难过，我曾经以为终有一天我会为我的阿衍披上嫁衣，但如今，他依旧穿着喜袍只是新娘不是我。
　　我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桌上的包袱是他六年前送我的发簪还有一封给他的信，发簪我没有带走。埋了他吧，替我做个衣冠冢。就当做我已经死了，以后这世上就没有洛水这个人了。其实这个名字当初也是为他而改。现在，我要做回柳含烟了。若有天他来找我，你替我把这封信给他，算是替我了了心愿吧。还有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相遇。
　　含烟留

　　我依照帮主的吩咐替她立了衣冠冢。
　　在店后的山坡上。
　　我没有离开这个小镇，开了个铺子做点生意。我想也许帮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留下多少能够给她一点照顾吧。

　　三年后——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客官需要些什么？”
　　我一抬头却看见了萧衍。
　　“阿阮。”
　　“萧公子，好久不见了。”
　　“洛水她在吗？”
　　“死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在她离开的第一年就死了，萧公子，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这样帮主才会更伤心啊。”
　　萧衍张了张嘴，声音越来越小。
　　“我那时被权力金钱蒙蔽了双眼，现在想要挽留却没想到…是我不对，我不该负她。阿阮，你能带我到她的墓上去看看吗”
　　“好，你跟我来吧。”
　　我带着萧衍去了替帮主立的墓。
　　“萧公子，这便是了。”
　　萧衍就这样站在帮主的墓前，静静的看着。
　　片刻之后——

　　“此生不得长相守，再见萧郎是路人。好个再见萧郎是路人，洛水，你终是不肯原谅我吗？”
　　萧衍喃喃自语道。
　　“萧公子，帮主她留了封信给你。”

　　我将信递给萧衍。萧衍打开帮主留给他的信，那是封没有署名的留言，却像是最后的道别。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叫生死作相思。

　　萧衍念着帮主留下的话，一步一步的走远，背影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凄凉。我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我想他是真的后悔了吧，后悔离开了帮主，那个曾经那么爱他的女子。
　　可我还是没有告诉他帮主还活着。我只是说洛水死了。是啊，洛水已经死了。这是帮主自己说的，现在留下来的是柳含烟。重生的柳含烟。
　　我想含烟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别人而活。不管以后怎么样，有些事是真的不可能改变了。
　　也许他们现在都还爱着对方，只是已经错过了这个时间，一切便无法回头。
　　如果早一秒，也许他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只是，没有如果。
　　就像帮主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和萧衍。
　　此生不得长相守，再见萧郎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