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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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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Severus,
我很荣幸
[请你不要]
请你千万不要扔掉这封信,我恳请你至少稍稍读一读它。求你了。求你了。
我几乎能够看见你坐在你放满奇异的瓶瓶罐罐的黑暗阴冷的办公室里,垂眼越过你的鼻子鄙夷而嘲讽地望着信封,而后随手将它扫进你垒着古魔法书的书桌旁的垃圾桶里。我知道这很冒昧、愚蠢,但是我真的无法抑制我的冲动……
我现在17岁。我只是觉得[我可以与你交]我与你年轻时很相像——这太傻了,我知道你对我这样的人不屑一顾,但是我觉得我能够理解你,所以我忍不住给你写了信。我心中没有愚蠢的怜悯或轻漫的调侃,真的。我觉得很痛苦。[我想]我想你也许也是。
被人们囚禁起来之前,我觉得没有人真正喜欢我,我觉得我也痛恨自己。人们要么嘲笑我,要么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忽视乃至践踏我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所筑成的一切;我认为有些人做得与我相当甚至远不如我——但那些人得到了我永远无法拥有的荣耀、爱戴、羡慕和物质;我周围有时还盘旋着一群我认为十分可悲、无知、昏蒙、自大、聒噪的笨蛋……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我毫无用处,没有热血,与人隔绝,低于他人,我觉得自己呆傻,丑陋,无用,令人生厌。但是,最可怕的是,我的灵魂一半哀叫着承认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与窝囊废,而另一半却咆哮着否认这一切。难以控制、莫名其妙而令我恐惧的极端强烈而疯狂的骄傲、孤高与倔强时常撕扯我的头脑与心灵。当我落败时,我总是想着我是强大的,所有人都应该尊崇我而非讥讽我、无视。我很自卑,但是又那么该死地狂傲。天哪,这是多么空洞、恶心啊!
亲爱的Severus(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的称呼是否合适,请允许我这样叫你),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哀号哭丧,抱怨他人,我知道我应该虔敬、平和、友善,我知道我应该热爱生活与所有人,我知道我应该更加关心那些比我更加惨痛的正在无边苦海深处挣扎的人们。我用尽全力尝试那样做,但这让我觉得我是虚假而伪善的。别人都这样讽刺我。这样,我就更加厌恶自己,嫌恶世界,越发觉得好像跌入无底深渊。我觉得我渐渐变得漠然而卑劣,我也开始用最冷酷的讥嘲刺痛别人了。
Severus,宽恕我吧,我真的觉得你也是这样的。
可是,哦不,我觉得我在无病呻吟!我没有资格哭诉我心中的痛苦。我应该满心感激,朝气蓬勃,欢乐向上才是,人们一直轻蔑地告诉我。人们也一直轻蔑地告诉我只有那些信念不灭、热爱不灭、希望不灭的善良人,胸怀宽广、心怀天下、刚毅坚强、为人耿直、大智大勇、乐观积极的伟丈夫才能勇对困难、笑对苦楚、纵横决荡、一往无前,最终打破黑暗而为世间带来光明,搏得永恒的荣耀与生命。就像阿布斯·邓不利多和哈利·波特。
我不像他们,你也不像他们,我们生活在永远的阴暗中。他们有伟大光荣的爱,而我们,我觉得,只有卑微自私,受人唾弃的爱的欲望,像你对莉莉的渴望。
对不起!……[我还是不要]我并非故意掀起你的伤疤,我只是[痛苦]激动得语无伦次,信笔就写到这儿了。但我认为,现在,你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它。我请求你,保证你不再会掩藏了——你一生都活伪装、遮掩、封闭之下,你掩藏爱意、掩藏光明、掩藏正义,久而久之它们就仿佛渐渐僵死了(哦,Severus!有时我会突然可怕地切望折磨他人,那时我会不由自主地封闭良知、麻木情绪、自我开脱,使那一切恶劣的思潮或举动合理化、正常化、机械化,最终却让我在痛苦越陷越深,也许当你丧失公正地刁难格兰分多时同样感觉到了这些),硬扯下你的面具你就会血肉模糊。是的,现在一切都覆水难收,我想你便不会在乎我是否提及你年少时的痛苦的痴妄了。我知道你认为那只是南柯一梦。
梦?我现在觉得一切都是废梦,我所做一切都是徒劳无谓的。我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我梦寐以求的欢呼和荣光,不管我多么努力奋斗、费尽心机。为什么?!怎么办?!我再不敢把我的心血放在众人面前,让它那样灰飞烟灭了。我偷偷地写写画画,把一切我心中的得意之作,即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东西藏在隐密的地方,就好像你在旧魔药课本上精妙的注解及奇思(唯一的区别是也许我的东西真的是毫无价值的垃圾——就像所有人告诉我的那样,而你所有的是超前、惊人的聪明才智——也没有人曾在意这一点)。有人告诉有些我的作品其实非常优秀,只是有些特异、晦涩,庸人不可理解;但我的内心告诉我,我肯定是太好高骛远、好大喜功、痴狂自傲了,我于是极其深刻地怀疑自己。
我惊恐地发现我渴望受人关注、欢迎的欲望几近病态,于是我开始极力劝说自己:“有人”们眼界狭窄,学识浅薄,不知天高地厚,他们称赞我是因为他们没有看见比我更高大、更有智慧的人,那些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思维敏锐,远见卓识,侃侃而谈,智勇双全,倜傥潇洒的人——或者那些真正有威慑力的,令人畏惧震颤的人,就像你的世界中的食死徒和黑魔头。我得不到公正而令人愉快的对待,便开始渴慕他们手中的淫威,沾染他们的习气,学习他们的规则——我如果无法用我的才华取悦人们,那么我可以不择手段,用黑色的恐怖震碎他们,压倒他们,那样我不仅可以为人所景仰,还可以为所欲为,颠倒乾坤——
Severus,我对这些想法感到极端的窒息与眩晕,我的想法太令人生厌了……那是错误、邪恶、万劫不复的,但我并不想永世在地狱之火中绝望痛苦地翻滚嚎叫。小时候,我多么害怕堕入地狱!当我涉入了几宗他们的买卖后,我开始觉得恶心——他们唆使我杀死我的母亲!纵使她对我那时,我仍旧不切实际地奢求如清晨清冷的朝晖、午后金色的阳光或雨中的烂漫那般美好的事物,所以我尝试稍稍退隐出去。我的胆怯与畏惧使我仅仅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游走,但这又使我再次处于危险的境地,光明鄙弃我,黑暗怀疑我——Severus,我要崩溃了。
最后,我引火烧身——我干掉了该死的人——但是我却被生吞活剥了。我被关在这里,被当成疯子,恶棍,魔鬼。亲爱的Severus,你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幸运地是你还可以出外走走,晒晒太阳,飞入天空。
Severus,[我很]被关进这儿后,我一直在思考[你的童年到底什]是什么[恶魔]把我引向这个毁灭性的结局?[痛苦的记忆我想起]这时我突然想起你儿时缩在黑屋子的角落里哭泣,[父母]你的父亲在一旁向你的母亲怒吼的情景。你是一个终年穿戴黑色长袍与斗篷,有着齐肩黑发、寒冷漆黑的双眼和鹰钩鼻,人人怨恨,叵测油滑而严酷恶劣的魔法学校魔药课教授,你很久以前曾面对争吵的父母悄声哭泣。
我只记得……我曾离开父母寄宿祖辈家,阅读各类书籍,接触各种事物,比周围任何小孩儿都超脱、深刻、多才,我的思想与他们的简直无法相比。我于是自视甚高,恃才傲物,做出各种特立独行、难以想象的怪事来,并且不平而轻狂地认为,与其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娃娃相比,我无与伦比的才智与知识才是应该令人惊羡赞叹的!——那时所有人都认为我离群、各色、怪异且令人不安,他们常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Severus,过去两天我一直在蹙眉冥想,我好像]
哦,亲爱的Severus!如果你好心读到这里,你一定厌烦了,我没有撒谎,真的,Severus请求你读下去,我感到我渐渐从一团乱麻中摸出了头绪和线索,我想起一些混沌可怕的事情。我回到父母身边。父亲讨厌我给他引来的麻烦。他认为我令他蒙羞。是可怕的异数。
他把我关在屋里,只许纹丝不动地静坐,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猛然一脸狰狞地冲进暗室,高声呵斥,如若争辩便劈头盖脸地打来。
逼仄,黑暗,紧张,惊恐,喧嚣,疼痛,疲乏,委屈,迷乱,逼仄,黑暗,紧张,惊恐,喧嚣,疼痛,疲乏,委屈,迷乱,逼仄,黑暗,紧张,惊恐,喧嚣,疼痛,疲乏,委屈,迷乱……一次又一次震破耳膜、震碎脾脏的惊吓。
[我记得,]我感觉,我被捶打谩骂得支离破碎。我每时每刻都惊恐万状、紧张焦灼、精神涣散,总是恐惧、担忧着另一番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然而它仿佛总不停息,永不休止……哦!Severus,我不再会浪费你的时间向你描摹我痛苦卑贱的灵魂了。
然后他们开始争吵。哦,Severus,然后我突然自由了!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远远避开父亲,但还是担惊受怕。我重新埋头苦读,想在学习中达到高于尘俗的超我之境——可是这竟然变得那么艰难!我无法集中精力,什么都读不下去、记不清晰,我变得混乱愚钝,开始感到痛苦、怨恨、恐惧,我唯一的武器遗失了。无法进步,路路断绝。而且此时,母亲还经常向我发号施令,以为自己能够呼风唤雨;她还喜欢呵斥说教,时常狂妄暴躁地吼叫又臭又长的“哲理”。我十分恼怒,于是变得暴躁,就对母亲做出不敬的坏事……我觉得我那时似乎无恶不作,多么可笑啊,Severus!渐渐地,我忘记了父亲的所为,开始不满于母亲。
没过多久,我就感觉到母亲的冷淡与厌烦。我不再发泄我的怒气了,但是情况没有好转。当我在父亲面前时,他总是死死盯着我,这使我紧张害怕,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她开始骂我愚蠢呆笨。
父亲抛弃了母亲与我,独自离开。从此以后母亲就不怎么理睬我了。我衣衫丑陋,蓬头垢面,还企图用惊人的知识储备夺回本属于我的尊严。人们仍旧嘲笑我,所有人都认为我所讲的是异端邪说,一文不值。我觉得一切都轰然倒塌了。
母亲不停地叫我做各种杂事,命令我服从她的各种意愿。她彪悍凶狠而满不在乎地向我嚷着“蠢猪”,此时遣我清扫整栋房子,彼刻又命我为她按摩。我真的感觉像个奴隶。我伏案疾书时,她会猛然呼喝,让我为她整夜捶背而不容懈怠。我尝试着告诉她我累了,于是她说:“你以为你是老几?混蛋,小兔崽子,狗屎。” 她有时仅因为家常琐事就毒打我,那么突然,那么吓人。
我仍旧垂死挣扎,是的,Severus,垂死挣扎——我尝试做些好事,我知道只有当个好人才能升入天堂、得到恩赐!我充当义工,帮助他人,然而我的母亲却大骂我愚蠢,说我不应做那些无意义的蠢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与虚空。我感觉我是个累赘、祸害,浪费生存空间,我应该死去!但是我虽然羞愧难当甚至内疚自责,我仍旧像寄生虫一样紧紧钳着我毫无用处的生命。
童年这样飘零开去,只剩下枯死的信心、破碎的自尊与于父母的怨恨。我如此怨恨他们,以至于当那些人让我谋杀母亲的时候我几乎动摇了……杀死自己的母亲!哦!不!Severus,请你理解我吧!
[Severus,我不知道你是否也有同]
[我觉得我和你很相像]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哦,Severus,原谅我的困惑与混乱!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回忆起了我决定深深忘记的儿时的羞辱与罪恶。我感到恐惧。我为什么会生活得这般肮脏无谓?Severus,你能否回答我……
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太自高自大、狂傲愚蠢了!!我没有资格与你通信,Severus……我太恶心了……
这封信永远都不会寄出。
2007.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