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狩音》汐绿

2、壹、猫瞳。

　　神耀历五百三十年六月三十日。
　　夜，亥时三刻。
　　津肆城，天一楼。
　　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女子将一张烫金的帖子放在柜台上，神情甚是严肃，手压在帖子上好一会儿才收回，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松了口气。
　　而站在柜台后的掌柜却不像女子那般严肃，他拿起那张帖子，抽出里边夹着的一张金票，似乎是对那个价格不太满意，悠悠地开口：“夫人，这个价格，‘那个人’可是不愿意帮忙的啊。”
　　“这只是定金，”华服女子轻声说着，像是怕被人听到，“事成之后，会奉上十倍的谢礼。”
　　掌柜却笑了出来，看着华服女子的眼神略带嘲讽，“夫人，看来您不太了解这边的规矩。”他将烫金的帖子放回柜台，用手指压着推回到那女子的面前，“在天一楼‘请人帮忙’，从来都是先结帐后办事，没有定金这一说。况且夫人您既然到了这里，‘那个人’的脾气如何想必夫人也听说过，没有五千两黄金，他可是不屑于出手的。”
　　华服女子似乎有些尴尬，她咬了咬牙，从袖中抽出一叠金票，放在帖子之上推回到掌柜面前。
　　掌柜的这才笑眯眯的拿起帖子细看，“夫人，您这事可不怎么好办啊。”接着又拿起金票数了数，加上刚才的那张，足有一万两。“夫人出手真是大方，一万两黄金买倾国美人一条性命，还非要‘那个人’出手，怎么，她抢了您的丈夫吗？”
　　“这你不需要管，办好事就可以了。”华服女子似是有些生气，但有求于人又无可奈何。
　　“啊呀，我只是随便说说嘛。”掌柜将金票都夹进帖子，“这单生意，我就代表‘那个人’接下了，夫人，您回家等结果就好，三日之后定当完成使命。”
　　华服女子得到确认的回复，便转身离开。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天一楼的大门外，掌柜喊来一个小婢，将夹着金票的帖子递过去，“送到天字一号房。”
　　“是。”
　　不一会儿，那张帖子就被送到了天字一号房内。只不过这张帖子现在却不是在这间房内的住客手里，而是正被一个身穿湖绿衣裙的女子拿着。她坐在桌子上，右腿架在左腿之上，右手撑着桌面，左手拿着帖子饶有兴致的看着。
　　“这可真是有趣了，竟然有人要买我们江湖第一美人的命。”绿衣的女子看上去二十七八，脸上略施薄粉，看上去也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美人。
　　只是坐在她边上的人似乎并不打算理她，只一心擦拭着佩剑。
　　不过绿衣女子似乎也没想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一万两黄金买个不会武功的女人的命，看上去倒是比稳赚的买卖，只是以你的性格，势必要挑了整个守音阁，这么一算，却又是大大的不划算呐。”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第一美人“九天玄女”夜筝才貌双全却不会武功，只是夜筝身为守音阁的阁主，手下的人却不是那么好对付，尤其是被合称为“二十七弦”的四位护法，光凭身手已算得上高手之列，又深谙音杀之道，真打起来比一般的江湖剑客还要难对付。
　　“我说，你真要接这单生意？若我没记错，你似乎和我们的倾国美人关系匪浅啊。”绿衣的女子将帖子甩在那人身上，双手在桌上一撑跳到地上。
　　“那又如何？杀光就是了。”身着黑衣的男子将佩剑插回剑鞘，将帖子连同金票一同放入怀中，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在笑。不过这人的五官却不同于帝国中的其他人，看上去像是混血儿，他那双琥珀色的眼中更是有着像猫一般的竖瞳，所以这一笑起来，竟是邪气得很。
　　这个人，显然就是江湖传说中的第一杀手“猫瞳”了。据说猫瞳杀人手段十分残忍，以前接的几单生意都是杀人满门，所有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没有全尸，似乎是以分尸为乐。所以若非是什么抄家灭族的深仇大恨，不会有人请他出手杀人。不过真想请他出手却也不是这么简单。人人都知道猫瞳杀人起价黄金五千两，也知道要找他必须到杀手楼才行。这黄金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不是人人都拿得出来的。况且杀手楼的位置也算是个谜，很少有人知道。
　　“你接啥生意我都不管，但是，”绿衣女子像是一点都不怕自己面前的是杀手还是妖怪，斜了猫瞳一眼抱怨，“你能不能不要老住在这里？老娘好不容易开个酒楼，你这混帐老在这里做杀人的买卖，外面都把这传成杀手楼了。”
　　天一楼，津肆城最贵的酒楼，价格高得很是离谱，就算是想显摆的官老爷大商人们也不愿意到这里来做冤大头，因为这里的酒菜比起其他的酒楼来完全没有优势。天一楼很少有客人，但还是在津肆城开了七八年还没关门，倒是让城里的人感到很奇怪。谁想得到天一楼就是杀手楼呢？因为天字一号房内住着第一杀手“猫瞳”，后来不知怎么的一些其他的杀手也都住了进来，都在天字号的房内，这杀手楼的名号也就渐渐传开来了。但是本质上天一楼还是酒楼而已，只是会帮忙牵线，倒也省了那些杀手们不少事，况且有“猫瞳”、“虹霓”等名杀手坐镇，也没有人敢来找麻烦，所以都在天一楼里常住了。天一楼的住宿费也不是个小数目，能一直住在这里的，也只有那些价格颇高的杀手。所以其实除了天字号房，地、玄、黄三个字号的房间都是空着的，偶尔才会有一些特殊的客人住进去。
　　“拉倒吧，要不是我，你这狗屁酒楼早关门大吉了。”猫瞳不客气地回礼。
　　“都是你这混蛋把这里搞成杀手窝了，害我都没客人了！”绿衣女子就是天一楼的老板娘，这酒楼一开始开着的目的只是卖酒，即使价格高只要酒好也总会有人上门。不过就是这群杀手老住着，这酒楼难免就有了股阴森之气，虽然里面住的人不少但却都是不怎么喜欢热闹的主，偶尔出来一个也总喜欢把人吓跑。时间长了，竟然除了杀手和找杀手的就没人上门了。
　　“除了杀手，谁住得起你这破酒楼的客房？”猫瞳不以为意，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个女人把这里酒楼里的各种费用都提高了不少，除了杀手这种“高收入人群”，正常人有钱也不会住这里。
　　“破酒楼你还主住？”绿衣女子朝猫瞳龇了龇牙，一点也不在乎形象，“还有啊，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下得了手杀了夜筝美人。”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猫瞳无所谓的咧咧嘴。他跟夜筝确实有些渊源，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为了这渊源就不做生意了。猫瞳之所以当杀手，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他确实是喜欢杀人这件事而已。
　　“啊哈哈，那我就期待着了。”绿衣女子似乎是故意和猫瞳唱反调，“你这‘从未失手’记录，一定会毁在夜筝美人手上。”
　　“是么。那你肯定会失望的。”猫瞳站起身来，向门走去似是打算执行任务去了。
　　绿衣的女子也不拦他，只是朝他的背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