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谜——(《寻秦记》电影改编版)》神射手琥

4、有女善柔

　　秦之谜----《寻秦记》电影剧本改编版 作者：上官惊

　　第四幕 有女善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项少龙的耳畔突然响起宝儿的倒数计时声音。
　　“二十、十九、十八……”
　　项少龙这才猛然想起，护腕上的麻醉针除了自己扳动机关发射之外，还可以借助宝儿，虽然这时眼前发黑，可是还是要嘶哑着嗓子命令道：“赶快发射麻醉针，还磨蹭什么？”
　　没想到宝儿倒是一副慢条斯理的口吻抱怨了起来：“我又不是不想发射，可是元主任在设计时就已经给我下过最高权限的禁令，禁止我自作主张，说一切行动必须要先得到主人的批准；况且进行这么高难度的危险操作，当然要给足的倒数时间方便你临时改变主意啊。反正以你的身体状况，估计还可以再支持个一分钟没问题，你要发射麻醉针的话你就说话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不可能你说要做我不让做，你说不做我却偏要做，大家讲道理好不好……”
　　听了智能电脑这一番啰里啰嗦的大条道理，项少龙气得差点没当场吐血身亡，幸好宝儿一面啰里啰嗦，一面仍不忘忠实的执行倒数读秒，“……五、四、三、二、一、发射!”
　　随着手臂上的机括一震，被自己牢牢扣住的虎爪在一瞬间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虎身顺势向后栽倒在地，危机终于得以解除。项少龙这才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活动着自己已经完全麻木、失去知觉的双臂同时，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眼前出现了一位身着劲装、高挑身材、体态优美的女剑客，全身上下紧绷的凶狠气势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只蓄力待发、正欲择人而噬的雌豹，眼中亦是充满了冰冷彻骨的杀意，手中长剑上染透了鲜血、顺着剑尖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一阵愕然过后，项少龙下意识的转眼望向倒伏在地上的虎尸，只见它的头与身业已分了家正骨碌碌的滚到一边，一腔鲜血直到此时方才奔溅而出，汩汩然的在草地上流淌着。不过片刻工夫，项少龙已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苦笑一声：看起来似乎正巧在刚才自己发射出麻醉针的同时，那位女剑客亦是一剑挥出将虎头斩开，而虎身倒下时虎头尚未与身体分离，这才令得自己身上没沾到一滴虎血，其剑之快、狠、力道运用之巧妙令人不能不叹服，不用说她必然是这个时代里有数的超一流剑手；相形之下，自己的麻醉针仿佛是多此一举了。
　　原本瘫软在地的赵致见到这女子出现，顿时好像恢复了所有力气从地上一弹而起，又哭又笑的奔了过去，与那女剑客抱住一团。荆俊从树上一跃而下，大大的松了口气：“柔姐，你来了就好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们了。”
　　这位被称作“柔姐”的女剑客眼神戒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项少龙：“这位是……”
　　差一点哭得稀里哗啦的赵致赶忙擦了擦眼泪，为两个人作介绍道：“柔姐，这位是项少龙项大哥，他是途经这里要去邯郸城参军的；项大哥，这就是我姐姐善柔。”
　　善柔又上下打量了项少龙一番，却转头对荆俊指道：“你赶快朝那个方向去找荆二叔，他目前因为失血过多应该正在昏迷当中，要赶快找到他把人带回村里我再进一步给他止血治伤，否则的话还有生命危险。”
　　荆俊连忙领命而去，而赵致是一脸兴奋的用力摇着姐姐的肩膀：“姐姐姐姐，荆二叔真的没事吗？我还以为他被老虎给吃了呢。这次幸亏有这位项大哥挡住老虎，否则的话，我一定再见不着姐姐你了。”说罢对项少龙抛出一个少女崇拜英雄的迷醉眼神。
　　似乎只有在对着赵致的时候，善柔坚冷如冰的眼神才会恢复少许的温暖柔和，轻抚着妹妹的背安慰道：“幸好我赶回来得还不算太晚，荆二叔只是在与猛虎搏斗的时候丢了一只手臂，我替他初步止了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也耽误了我少许时间，才让这只恶虎有机会逃到这里来。你这丫头老是不听姐姐的话，叫你不要出村一步你却非要偷溜出来，这次吃了教训吧。”
　　赵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撒娇似的告饶道：“柔姐放心，致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善柔冷哼一声，不过明显是威吓的意味多于实际的恼怒：“你还敢有下次？到时候可别指望我会再去救你。”

　　荆家村是一个位于大山脚下的小村落，全村的居民大多均是猎户，本就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更何况项少龙还是救了赵致的大功臣，一入村中便受到村民们的热烈招待欢迎，连和他原先有点不对盘的荆俊此刻也态度大改、一口一个“项大哥”，完全不见初遇时的防备和芥蒂。欢迎会从白天一直持续到入夜，大伙儿酒饱饭足之后方才尽兴离去，而项少龙则被安排在善柔、赵致姐妹俩的住处住下，赵致甚至是欢天喜地的主动让出自己的卧室。
　　喧嚣的欢闹声渐渐宁静下来，项少龙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是难以入睡，不知道是白天的经历太过精彩刺激、导致自己神经兴奋得有点过头呢，还是初到古代，时差没调过来的关系；反正一时睡不着，索性悄悄起床偷溜出屋来，借着满天繁星好好游览一番这两千年前的美丽夜景，亦是赏心悦事一桩。
　　一路上信步走来，不久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树林里隐约有些不寻常的响动，更透出影影绰绰的火光，一时好奇之下项少龙便悄悄的潜了过去，挨到了近处拔开草丛定晴一看，只见在林中空地上燃起了一团篝火，在飘忽不定的火光掩映中，一团雪亮的剑光正自盘旋飞舞，耀眼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光茧一般。而舞剑者不是别人，正是白天里险险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位赵致姑娘的姐姐善柔。
　　这位善柔姑娘的剑术高超是项少龙早就知道的，但直到此刻，他方才发觉自己仍是远远的低估了这女子的能耐厉害。一般来说由于男女两性之间力气上的差异，女剑手之御剑多以轻翔灵动、奇幻巧诈为求胜之法，力图以巧胜拙、以柔克刚；但善柔的剑术却显然早已超越了这一阶段，更进一步达到了化巧为拙、反柔而刚、举轻若重的大成之境，握在掌中之剑仿佛已经成了她手臂上天生浑然、血肉相连的一部分，心意相通、挥洒自如，令项少龙不由得想起上学时曾读过的一首唐诗人杜甫所写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用来形容善柔此时的剑舞倩姿，当真是再恰当贴切不过。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看到一半，项少龙忍不住从草丛中站起身来，鼓掌叫好。谁知这一声“好”刚一出口，半空中的那团剑光里突然飞出一物，又快又准的直取项少龙的眉心而来；关键时刻，项少龙几乎完全是凭借着特种兵出身的敏锐本能侧身斜后退了半步，那物方险险从发梢边擦过，“笃”的一声扎在树干上。项少龙再定晴看去不由大怒，原来扎在树上的是一柄与白天所见刺瞎虎眼、毫无分别的匕首，入木甚深，而匕首较远处的尾端此刻仍在微微颤抖着，由此可见善柔的这一击足有取他性命的打算，并非只是恫吓警告或者玩玩而已。
　　“身手还不赖么。”
　　面对项少龙的怒目而视，善柔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过身去走向火堆，再伸手从树阴背后拎出两坛土制烧酒，将其中一坛远远的朝项少龙扔了过来。项少龙接过酒坛，稍稍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停在火堆边席地坐下。善柔一言不发的拍开封口先仰脖灌了自己一大口酒，然后抬头宁静的注视着星空，过了好一会仍是默然不发一语，倒让项少龙生出几分好奇，望了过来。
　　只见在夜色与火光的交织掩映下，善柔原本刚毅坚强的秀丽脸廓此刻看来却仿佛多了一分在白天时不太能注意得到的柔美娇媚之色，看着看着，项少龙原本的满腔怒气不知不觉中竟消散了十之八九，同时也不由自嘲的想道：美丽的女人还真是到哪都能占便宜，谁叫男人喜欢犯贱呢。不过细看起来，善柔和赵致这两姐妹都属旷世难逢的美人胚子，单以姿色美貌而论当真是难分轩轾，至于气质特点么当姐姐的较为成熟刚健、坚强独立，而妹妹则明显要娇弱可爱、惹人怜惜得多了；在二十八世纪尽管整容医学科技极为发达，可是像这般的天姿国色还是少之又少、万中无一，偏偏自己刚踏进这个时代没多久就一并遇见了两个，还是姐妹俩，真不知道人类的基因遗传究竟是越来越进化呢，还是越来越退化了。还有她们二女的脸型轮廓、眉眼之间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看起来应该是亲姐妹错不了，只是为什么一个姓善，一个却要姓赵呢？
　　“你怕死么？”许久没有出声的善柔突然开了口，不过语气平淡，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废话，是人哪有不怕死的。”项少龙冷哼一声，也学她那样一掌拍开酒坛，灌了自己口酒，“除非他不是人，或者不想活了。”
　　善柔转过脸来，星眸中露出几分嘲讽：“是这样。本来我还想多谢阁下白天里奋不顾身的挡舍妹身前，英雄救美的壮举，却不曾想原来阁下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
　　“是啊，我是已经有些后悔了，当初干嘛一时头脑发热，去冒生命危险救一个和我根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且她还有这么一个凶狠霸道、蛮不讲理的姐姐，像这样的人不是个吃饱了撑的、自找没趣的白痴么。”
　　“说的好，有道理，就让我们为这个吃饱了撑的、自讨没趣的白痴小子好好干一杯吧。”面对项少龙的反讽，善柔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微微一笑，举酒相敬，以一招借梯上屋或者说借花敬佛将项少龙自己的话尽数反送了回去，噎得项少龙一肚子气无处发作，只能抬起酒坛又猛灌了自己一气。安静了片刻，善柔再度幽幽的开口说话，既像点拔，又似感慨。
　　“生于这样的乱世之中，光有热血的正义感不仅没用，更可能因此白白送命，唯有强者才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和可能。要活下去，要保护自己，你就必须冷酷无情，必须不断的督促自己要变得越来越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才行，每时每刻都不能有丝毫松懈，不要莽撞冲动，不要为了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强出头，更不用说去冒生命危险。阁下前往邯郸参军，必是为了出人头地，既然这样更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才对。”
　　听到这番话后项少龙不禁觉得有些意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而善柔则是一仰脖又饮了一口酒，再放下酒坛，抬手拭去嘴边的余渍，并不作声，仿佛在等着他的回答。
　　“纯从利害关系上说，是这样没错。”思虑良久，项少龙方才徐徐开口、慎重的说道，“可是像这样只为了自己活着的人，只想要变得越来越强、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好的人，其实只不过是像禽兽一样的在活着罢了，又有什么生而为人的价值和意义呢？像这样的人，和那只在白天里被你斩掉脑袋的老虎又有什么分别呢？必须不断的将无数弱者践踏在脚下、变得越来越强，这样就一定能保证你自己越来越安全、越来越快乐吗？想想迟早有一天，你也不过是更强者用来彰显自身强大、向更高的境界攀升的一块垫脚石罢了。你难道不觉得，像这样如同禽兽一般、只知道凭借着动物一般的生存本能、弱肉强食、为活着而活着的人，其实很可悲，也很可怜么。”
　　善柔星眸一亮，仿佛为项少龙的这番话吃了不小的一惊，略略沉思了片刻，但语气却依旧冷漠如常。
　　“想不到，项公子原来不止身手了得，口才也一样出色。这么说来你是老庄道家的信徒，崇尚柔弱胜刚强，主张世人应该绝圣弃智、无知无欲、无为无争，回归到原先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小国寡民，黄帝尧舜之时了。只不过，你觉得像这样的想法有助于你在这个乱世之中更好的生存下去，活得更开心，活得更满足么？”
　　项少龙则抱以微微一笑，心想总算也到了让你吃蹩的时候。二千多年的历史时代差距，现代人的知识学养，果然不是一般的古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我是很欣赏老庄的道家学说，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就是死抱教条的道家信徒。老子所说的『小国寡民』只是代表他对于心目中的理想社会的一种探索尝试而非现实的结果，更何况，无论是从凡人的角度来看圣人或者以圣人的标准来看凡人都注定是一件自找麻烦的痛苦差事，无论是绝圣弃智也罢，无欲无争也好，懂的人自然明白，不懂的人也无须强求、顺其自然就好。人生短暂，大家又何必要浪费本就不多的光阴去强迫自己去接受根本不喜欢的东西呢？就像我不认为热血的正义感有什么不好，就算是我以后因为这样白白送了性命，我也没什么好埋怨后悔的，反正人总不可能不老不死；要是非得冷酷无情、卑鄙龌龊、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要不断的出卖人才能继续活下去的话，这样的人生越久，在我看来只不过是越长刑期的折磨和惩罚吧。”
　　“是么。”善柔只是淡淡的回了两个字，听不出是赞赏亦或嘲讽，抱起酒坛又饮了一口酒入喉；在闪烁不定的火光掩映中，俏脸上始透出淡淡红晕。“失敬失敬，原来项公子除了身手了得、口才出众之外，还是一位大贤大圣，正人君子。”
　　“善柔姑娘既然这么看得起在下，我要是否认的话，岂非太不给姑娘面子。”难得大好机会，项少龙岂有错过之理，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便轻轻巧巧的攻了回去，“不过什么圣人君子的说穿了不过是虚名而已，就像浮云一样，我本人是无所谓啦。反正人待我以诚，我便待人以诚；有人要是想算计、害我，我也不会傻傻的站在那坐以待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自然是免不了的。另外我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金银美女、财富权势这些好东西我也想要，不过我会凭着自己的实力去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拿，不用别人施舍恩赐，最好也不需要去耍什么害人害己的阴谋诡计。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理当率性而为、我行我素，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整天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那多没劲，多不痛快。”
　　“是么，只怕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善柔不自觉的轻蹙了一下眉头，在那一瞬间看起来仿佛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转眼却又嫣然一笑，举酒向项少龙遥敬一记，“与项公子一席夜话，真是让小女子胜读十年圣贤书，就在此以薄酒一杯，预祝项公子早日功成名就、乘心遂愿。”
　　“多承姑娘吉言相赠。”见善柔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不少，项少龙也松了一口气心想不坏，反正回到这两千年前的古代自己是举目无亲，能多一个像善柔这样武功高强的朋友总比多一个这样的敌人要强吧。
　　“夜深了，我明天还有个大任务要出，就不打扰项公子你观赏夜景的雅兴了。”
　　见善柔起身欲走，项少龙一时好奇问了一句：“你是做什么的？”
　　善柔淡淡的抛下一句：“你猜猜看。”
　　项少龙心说，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吗？看她武功这么靓，不用说当然是靠剑混饭吃呗，有什么难猜的，“我听赵致姑娘说过你不是很常待在村里，经常一出去就是十天半月甚至两三个月都不见回来。我想善柔姑娘你应该既没有从军也没有当差，又不大像是游侠，这么说应该……”项少龙本来想说保镖，但脑海中突然临时想起另外一个在春秋战国之时常被人拿来与游侠相提并论的职业，“不会就是刺客吧。”
　　“项公子真是聪明绝顶，一语中的。”善柔转过身来，笑意盈盈，“那公子不妨再猜上一猜我明天要出的大任务，对象又是何人？”
　　项少龙一愣，心忖这个可就难猜了，我怎么知道你明天要去刺杀哪个倒霉鬼；正在这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白天听到宝儿说过邯郸城外，现在正有一队王公贵族们正在出游打猎，心底泛起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太过荒谬的答案，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你明天不会是要去行刺赵王吧。”
　　话一出口，善柔突然脸色大变，“呛啷”一声剑已出鞘，项少龙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被这柄泛着致命寒光的宝剑压住脖项，动弹不得；森冷的杀意，配合着善柔冷漠无情的目光，让头皮发麻的项少龙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距离，是如此之近。

　　……未完待续，下接第五幕《赏星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