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谜——(《寻秦记》电影改编版)》神射手琥

15、人心难测

　　秦之谜----《寻秦记》电影剧本改编版 作者：上官惊

　　第十五幕人心难测

　　“我可没这么闲，用这种小事来劳烦师尊他老人家。”
　　善柔转过头去、脸上在一瞬间现出很疲倦的神情，不过并没有让仲孙玄华发现。
　　“大师兄的为难之处，我也不是不能体谅，组织的根据地在齐国，要想发展壮大、就不能不卖相国田单的面子；况且妮夫人毕竟还是如先前所计划中的、被诱出了城来，也算是大师兄给我预留了一条小小活路。这一次行动失败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宣称脱离组织，以后我个人的所作所为就与师门再无干系，田单也就不能再拿这点来威胁大师兄和你了，而师父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责怪他什么。真是好一条面面俱到、两全其美的妙计，只是不知道、这条妙计是出自于大师兄的头脑，还是二师兄你的手笔？”
　　“这件事完全是大师兄弄出来的，”仲孙玄华急切的说道，“事先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情。如果我知道的话，定不会让大师兄这么做、置你于险境之中。当然事到如今，我也不是不体会柔师妹你的心情；如果换成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也一定很难再相信任何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不过我还是想请你能相信我、相信大师兄，相信你的师门并没有出卖你、背叛你。”
　　“我当然很希望自己可以相信你，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善柔冷冷的道，“我也真的很不想有朝一日，要让师父他老人家亲眼目睹自己的弟子们互相残杀的景象。希望二师兄替我转告大师兄几句话：这一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但并不代表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从今往后，他虽然不是我的敌人，不过也已经不再算是我的朋友了。希望他能看在一场师兄妹的情谊上，不要做得太过分，逼我非得成为他的敌人不可。”
　　仲孙玄华脸色转黯。
　　“你要我转告的话，我自会一句不漏的记下。不过除了大师兄之外，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这个二师兄说的么。还是你认为，我和大师兄一样都已经沦为田单的走狗了，所以不屑再跟我说些什么呢？”
　　两人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当中，片刻后、善柔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铁剑。
　　“二师兄对我的好，我怎么敢忘记呢。就像这柄『血浪』宝剑，是二师兄在我十八岁那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这份恩情，小妹我一生都会记在心里的。”
　　对于一个剑手来说，能拥有一柄称手锋锐的绝世好剑、无疑是每个人心目中共同的梦想之一。而像善柔这样当年只是一个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的孤女，连哪怕是买一柄最普通、最劣制的青铜剑都纯属奢望的时候，却在生日时收到了像『血浪』这样的稀世名剑作为礼物，当眼中看到剑的那一刻、那份由心底里升腾泛起的雀跃兴奋，直到今天，仍是再是清晰不过的在善柔脑海中深深镌刻铭记着，一如昨日。
　　“是么，”仲孙玄华一声长叹，“原来小师妹还记得的，就只剩下这份赠剑的恩情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年头，整整十年，如果当年我送你的不是剑而是一本书的话，现在这本书想必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结了蛛网吧。”
　　善柔默然的看着仲孙玄华。
　　“我今天特意到这里来找你，并不是为了要当你和大师兄之间的传声筒，更主要的是想来问你一句话，问一句十年之前、我曾经对你提过的请求，想知道这十年过去了，你的答案是否仍然和当初一模一样。”
　　“二师兄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答案，又何苦再多此一问呢？”
　　“我只希望，能再一次的听到你亲口的答复。”仲孙玄华的态度比起十年之前，更多了一份意外的坚持和韧性，让善柔最终也不得不轻叹一声。
　　“我的答案，仍然是和十年前的一模一样。我对二师兄你只有敬爱，别无他念；况且像我样身负血海深仇、双手注定是染满血腥的女子，实在配不上、也受不起师兄的厚爱深情。时至今日，师兄你家中已有娴淑温柔的娇妻美眷，又何苦再重提那些沉年往事呢；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让我们大家假装已经忘了，那不是很好嘛。”
　　“你能忘，我却没有办法忘记。师妺你可知道这十多年来，每次午夜梦回，小时在师门里学剑练功的那段快乐时光，仍然不住的回现在我眼前，”仲孙玄华神色表情似乎大迵于平素的儒雅风范，显得异常的失控和激动，“当年我之所以最终放弃了，是因为小师妹你斩钉截铁的说你脑海里除了报仇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多余的东西，一颗心已是死水枯潭，我以为你真的是绝情绝爱、心灰意冷之下才会另娶旁人，却想不到原来你只是在敷衍我。直到今天，我进邯郸城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嫁人、而且还甚至还毫不介意的与自己的妹妹二女共侍一夫。你还记得当年拒绝我的时候，说过的话吗？你说你生平最讨厌的人，就是那种到处拈花惹草、成日里自许风流，将女儿家视为战利品的轻薄男子；但比这个更让你瞧不起的，是那些一旦嫁了人之后就变得唯唯诺诺，一切事情全由别人作主摆布，只懂得忍气吞声、全无自己个性的庸俗女子。你说你这一生，宁死都不会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原来你当年所说的一切，都纯粹只是为了让我死心、并非你的由衷之言么。”
　　“难道二师兄你认为你的小师妹，已经成了那样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庸俗女子了吗？”善柔双眼之中，射出冷然的利芒。
　　“我不知道。”仲孙玄华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
　　善柔凌厉的目光如箭一般直刺在仲孙玄华的脸上，良久后，方才柔和了下来。
　　“二师兄既然想要与我叙旧，那小妹我也有一些已经在心里埋了很久的话、想要告诉二师兄你却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便一并说开了吧。二师兄可知道当年师妹对你，其实并非是一点都不曾心动过的。”
　　“噢？”仲孙玄华扬了扬眉毛，显得十分惊奇。
　　“二师兄你可还记得我入师门之后，与你第一次单独的相互拆招练剑的情景。”
　　善柔这么一说，仲孙玄华立时回想了起来……

　　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有一对俊俏得如粉雕玉琢一般的少年男女正在对招练剑，女孩子的攻势很急很猛，但男孩子却只是一味的挥剑左右格挡避退稳守、并无一招攻势，攻守之间显得大是游刃有余。久攻不下，女孩子显得越发的急躁不安、攻势更盛，突然双剑相交、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女孩子一个握剑不稳、手中之剑被弹得倒飞出去，顺带划伤了手臂；男孩子吓得“哎呀”大叫一声，神色惶然的弃剑奔了过来，撕下一截衣袖为女孩子细心的包扎伤口。

　　“我初开始学剑的时候，别说是与人过招、就是自己一个人练剑的时候也都常常难免会误伤到自己，受伤对我来说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所以当时的我并不明白师兄你为什么在见到我受伤之后，表情会突然间变得那么担心、那么的慌乱激动；我也是直到最近，才能真正体会出那份慌乱的心绪，看到血流出来的那一瞬间、好像整颗心突然间被一根细线给束紧了，痛得由心一直连到十根手指的指尖，仿佛被抽了起来似的。”
　　这番描述的言辞配合着表情是如此的详细、敏锐而生动，让仲孙玄华在一瞬间几乎错觉、以为善柔真的会读心术，所以才能看到自己那时、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触动心情。
　　“不过当时我依然很感动，因为二师兄你是师门中第一个肯陪我练剑，真正关心我、对我好的人。你应该知道，每个女孩子在那个年纪、都会对将来充满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也并不例外；虽然那究竟算不算动心，或者如果不叫动心又该叫什么，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是很确定。不过那段时日，正如师兄所说、是一段很美好难忘的时光，我承认那时的我的确很快乐，也很满足。”
　　善柔平淡的述说着，而仲孙玄华也是一言不发的听着。
　　“二师兄可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幻灭的？就是那天，就是你对我说、你要分担我心里的仇恨和怨气，你要帮我报仇、助我一臂之力的那一次。”
　　仲孙玄华愣了一愣。
　　“便是从这一句话起，我对二师兄开始失望，进而彻底死心了。”
　　仲孙玄华仍旧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二师兄你是一个好人，至今我仍是这么认为的。”善柔的脸色，转而更加的黯淡，“只是每个人心底里真正需要的、和想要的，通常往往是两样截然相反的东西；口头上说得冠冕堂皇的是一套，但实际上往往身不由己的在做着的、却是另外一套。说的好听一些，叫口不对心；说得难听一些，就是虚伪了。”
　　出于一份自幼而生的尊敬，善柔忍耐着、并没有直接将“伪君子”三个字说出口来。仲孙玄华本能的想要出声辩驳，然而等真正张开了口，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如何解释。
　　“仲孙家在齐国乃是名门望族、达官显贵，二师兄你又是家族中最才华横溢、受人推许、大家一致公认的下一任家主接班人。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却突然间对我这么一个区区小女子许下重诺，说要为我与齐国权倾朝野的丞相田单为敌，说爱我、重视我，却只字不提你要如何去面对你的父母、你的亲族的重托和期许，也只字不提你有没有想过为了这个承诺、会付出何等的代价，只是一味的对我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你叫师妹我如何能不心寒，如何能不失望死心呢。”
　　“我……”仲孙玄华好不容易才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了第一个字，然而接下来、却也只能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二师兄你不必介怀，小妹今天之所以说这些、并不是想责备二师兄什么，那些都已经是太久之前的沉年旧事了。而且当年，二师兄你至少并未存有想要害我、或是欺骗我的意思，只是年少冲动，一时头脑发热、才会许下了这样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承诺而已。”善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将郁积多年的心结给轻轻放下了，“我原先只当这世间的人全是自私自利、冷酷无情，虚伪透顶，现在想来，其实谁能不自私呢？如果当年二师兄真的为了我而弃家族的利益得失不顾，那对于你的家人、亲族来说，我又何尝不是一个自私自利、卑鄙无耻的小人？报仇毕竟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拖累别人呢。所以二师兄，我并不怪你，至少你没有像大师兄那样刻意的置我于险地、出卖过我。我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在师门中除了师父之外二师兄你几乎可以说是我唯一的朋友了，老实说、我也实在很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仲孙玄华定定的看着善柔，眼中泛过一丝异样的光华。
　　“师妹，这么多年没见、你真的变了很多，变得快让师兄我都已经认不出来了。你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为那个人吗？”
　　善柔轻轻咬起嘴唇，脸上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小师妹，你能不能告诉二师兄，你现在的夫君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仲孙玄华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心头有一股酸涩不明的液体在涌动翻滚着；而善柔的回应却似乎有些古怪，先是不自觉的浮现出茫然混杂着迷惑的眼神，继而唇角掀起一个淡淡的、自嘲似的苦笑。
　　一阵疾风掠过，卷起地上的落叶、飙上半空中，不久后便在视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住手！”
　　随着这一声大喝，循着众人视线望去，只见从二楼下缓缓踱步、走下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赵穆府中的第一剑客、人称“无敌邯郸”的连晋。眼见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来，目寒如冰，而手中所掌长剑、连鞘带柄均是通体一色的金光灿灿，宛若纯金打造而成一般，端的是华贵耀眼、夺人心魄。
　　“好大狗胆，你们居然在邯郸城里聚众斗殴、打架滋事，可有把我大赵律法放在眼里，可有把大王放在眼里？”
　　项少龙眯起眼睛、表面上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心里却是大道有趣：这帮打手人人手中都持有做工精良、显见是价格不菲的青铜剑，足见背后主使之人必然来头不小，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也十之八九和赵穆脱不了干系。如今还没开打、却见赵穆手下的头号剑客突然站出来主持公道，究竟这是做戏、还是个中另有蹊跷奥妙呢？
　　“连公子，今天这件事和你无关，识相的话赶快离开、不要插手。”
　　连晋冷哼一声、并未答理，反倒是向被包围中的项少龙拱了拱手。
　　“让项兄见笑了，我连晋身无长物，只有手中的这一把剑还算拿得出手，今日就以师门所传的三十六路『金蛇游龙剑法』，在项兄面前献丑了。”
　　“连晋，你居然敢……”
　　话音未落，连晋却已然动起手来，倒也并不拔剑出鞘、而是连着剑鞘一并挥舞击出，一边打斗、一边还亲口将手中所使的剑招名堂一一的清楚道来。细听之下，居然还是按照顺序依次出招，表面看来简直就跟平时的练剑功课没什么分别。只是，隐藏在轻淡随意的表情之下，每一剑上所暗蕴的力道却是足以伤筋断骨、取人性命的。
　　“这是第一招『金蛇出洞』。”
　　“第二招『蛇游龙舞』。”
　　“第三招『万幻千变』。”
　　“第四招『不离其宗』。”
　　…………
　　“这是第三十六招，最后一式『金蛇狂舞』。”
　　只见空气中布满了横的、斜的、直的、交错纵横，密如蛛网，细似金线一般的剑光残影，巧乱缤纷而莫可名状，令人不由得不为之目眩神驰，果然不愧『金蛇游龙』之名。而连晋几乎每挥出一剑，都必然伴随着一个或者两个青衣人的倒下；至于其余的青衣人虽然仍是愤怒的挥舞着手中之剑、不断涌上，但却连对手的衣角都无法沾到半点，满场中就只见连晋挥洒自如的身形剑影，快如鬼魅一般变幻无定、忽东忽西，神乎其技，果真是横行邯郸的无敌剑客。堪堪正好三十六招使完后，收剑立定，再放眼看去、场中仍然还能站立着的除了连晋自己之外，就只剩下项少龙和赵致了。
　　“还不滚！”
　　在连晋的厉喝之下，这群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青衣剑手一个个总算是勉强站了起来，跌跌爬爬的离去。
　　“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赵致仍旧气鼓鼓的，“把他们都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好了好了，他们人都被打成这样，你的气也该出够了吧；要真把人送到官府那里去，又要盘问、验伤还要作笔录的，你不嫌烦我还怕累呢。”听项少龙这么一说，赵致想想也对就算了。
　　这时连晋却是捧了一坛酒走了过来，难得一见的挂着满脸和气的笑容。
　　“既然垃圾已经清理完毕了。那么，不知项兄夫妇可有雅兴、陪连某饮一杯酒呢。”
　　“连晋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刚才要不是多亏连兄仗义出手，我和内人可有得大麻烦了,感激都还来不及，聊敬一杯薄酒以谢连兄、那是理所当然的。”
　　项少龙本来就没有走的打算，也看出了连晋此来、似乎另有深意。本来酒楼里的掌柜和伙计们都已经纷纷开溜、跑得不见人影了，不过在赵致的巧手一番拾掇之下、很快便整出了一桌精致可口、香气宜人的下酒小菜，看她忙前忙后、尽心竭力，俨然一副温柔贤慧、乖巧伶俐的小妻子模样，连一旁的连晋亦是由衷感叹道。
　　“看到少龙两位貌若仙子、各具风韵的娇妻美眷，当真是不由旁人不羡煞项兄的这份齐人之福呵。”
　　“这个嘛，呵呵呵……”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项少龙索性挠头装起傻笑，“连兄你既然羡慕我的话，等日后在殿前比剑时嬴过在下，到时岂不也就有大王赐婚、佳人在怀了。”
　　以连晋方才展露出的剑法身手，项少龙自忖倘若以本身的真实武功相对的话、胜算已在五成以下，更何况他的真正实力肯定远不止于此。所以这一番话虽不乏搪塞之意，倒也有一半可算是真心实话。
　　“哎，”连晋却是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比剑之事本就是胜负天定，更何况只要是看过项兄那一日的表现，任是谁恐怕都很难生出必胜的信心，比剑之时，我自会尽我所能、不放过每一分求胜的机会。只是大家各为其主，虽然曾经恶言以对、刀剑相向，但其实我与项兄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个人仇恨；倘若纯以一个剑者的身分而言，我也很希望后日的殿前比剑是一场堂堂正正、对双方而言都能诚实无欺的公平之战，这样蠃的人可以蠃得光荣，输的人也能输得心服。”
　　项少龙现出略感意外的表情。
　　“项兄是聪明人，”连晋继续淡淡一笑，“想必一早已经看出刚才那些人是巨鹿侯府的人了，正因为他们是侯爷的人，所以我才会特意留手、只是用剑鞘来略加教训一二。而少龙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在下也是感激不尽，钦佩不已。”
　　赵致掩口惊呼、显是吓了一跳，而项少龙则是略一思索，举杯向连晋敬道。
　　“连兄此举，自是君子所为，但又岂非等于是在和侯爷作对了？”

　　……未完待续，下接第十六幕《剑魔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