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缘尽尘落》缘尽尘落

19、第十九章

　　“我得到那个孩子，你得到盖聂。”

　　“这是一笔交易。”
　　……

　　死过一次的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下一世，而且还是带着前世记忆的轮回。

　　其实，也并非说是所有的人没有想过，不过这个想，也只是对于几率极低的事情的侥幸祈祷。而对于天明来说，轮回是一件奢侈的事。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畸形的。他所接受的是杀手的教育，他所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在一群孩子中厮杀而出，只是为了一口能够填饱肚子的饭菜。

　　他是被作为杀人武器而培养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导致他这个本来只是作为武器的杀手，成为了那个人的养子——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接受着高等教育，能够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

　　但那终究不过是一场奢望。

　　光明下的他是不善交流的普通人，黑暗中的他是无情的绞杀机。

　　本来，长期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孩子，就算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心底也会腐烂，也会变得不堪，是衣冠禽兽的代言词。

　　但是天明他却不一样。

　　天明并没有像和他同期出来的杀手那样，因为喜欢杀而杀，或者是因为已经停不住杀，亦或是沉迷于杀人的美妙。他只是因为被下命令要去杀，所以就去杀了。

　　一个完美的只听从主人命令的杀人武器，但却拥有致命的缺陷。

　　光明下的天明是个懒散的学生，时不时就逃课，上课也喜欢睡觉，但是成绩却让人挑不出毛病。不常笑，也不善于交际，但是却奇异地得到全班人的喜爱，就连女生也不畏惧他的冷气，甚至大胆的人还敢抱着他蹭着他的脸大叫可爱。

　　武器拥有一颗向往平静的心。
　　武器拥有一颗正常人的心。
　　武器并没有失去他的感情。

　　这是不被允许的，尽管武器的任务完成率是全组织最高的。

　　但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声，一直默默地看着少年站在普通人群中，努力融入的身影。

　　但是隐忍不代表不爆发，所有矛盾的积累，总有一天会完全爆发。

　　特别是当他看到少年无意识中绽放的灿烂笑靥，特别是当他看到少年一脸安然地依偎在一个女子的怀中。

　　不允许，不允许！

　　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你从来没有这般安静安然地依偎我！

　　嫉妒——爆发的导火线。

　　武器就应该有武器的样子。
　　你是我的武器，你所有的一切，都只属于我。

　　无论是你的笑容，还是你的性命！

　　然后，一切堕入了血海之中。
　　最后，一切消失在烈火之中。
　　……

　　天明恍惚地看着眼前，双眼找不准焦距。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觉得在梦里，他很开心也很快乐，甚至在那里他还没有失去灿烂的笑靥，在那里他还拥有着最温馨最安全的怀抱。

　　但是苏醒过后，梦里的一切宛如被泼了一盆水，绚丽的色彩被搅乱，模糊了身影，隐去了笑容，只留下了杂乱。

　　但是在厮杀中锻炼出来的神经却一下子惊醒了恍惚中的天明。天明的眼神一利，抬起头，便看到了眼前成群的蛇，以及，严肃依旧的抱着自己的盖聂。

　　“大……叔？”

　　“天明，你醒了！”盖聂立刻低下头，双眼撞入了那片纯粹的漆黑当中，严肃的脸色柔软了下来，但在蛇群的嘶嘶声中，立刻又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天明按着还有些眩晕的头，眯着双眼看着那围在四周的蛇，双眼一利，被以捕捉到了那站在蛇群中那抹艳丽的红色。

　　“哟，我们的小睡美人终于苏醒了啊。”笑声响起，如若只是听着这笑声，也会让一些人眼红耳赤。不过天明也不是那些肤浅之人，他抬眼，看向了那掩嘴媚笑的红衣妖艳女子。

　　“呵呵，小兄弟，是不是爱上你姐姐我了？”赤炼作势苦恼地抬手撑住了自己的脸颊，朝着天明跑了个媚眼。

　　“大叔，放我下来吧。”天明只是看了赤炼一眼，转头避过媚眼，抬头朝盖聂说道。

　　“你的身体……”

　　“无碍。”

　　天明摇头，淡淡一挣，盖聂便顺着天明的力道，将他放到了地上。脚踏实地后的天明才真正观察四周，虽然不知道大概的情况，但也基本明了。

　　站在蛇群中的女人是敌人，地上的蛇是她操纵的。他们现在被蛇群包围了，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离他们几步外的端木蓉和高月现在身份不明。不是同伴，偏向敌人。但是敌意只来自高月，而端木蓉则是处在犹豫当中。

　　情况不明，但是至少天明明白，现在这个形势对他和盖聂都不利。

　　“月儿。”天明转身看向恨恨瞪着盖聂的高月，“为什么？”

　　很简短，同样也有些意义不明的话，但是，高月听懂了。

　　“天明。”高月看着一脸苍白的少年，眼中的仇恨少了不少。但对于天明，她留有好感。她不会因为天明与盖聂亲近而讨厌他，与天明呆在一起时，那种难得的却是让人沉迷的安逸感，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虽然天明不善言辞，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很多时间都很沉默，但是寂寞之中，转头便看到一个人坐在你的身边，虽然那人不曾出声，但是从前一个人的寂寞因为少年的陪伴，淡然全无，余下的只有淡淡的温馨。

　　更何况，天明也和她一样，是孤儿。

　　“天明，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和你一样，是孤儿吗？”

　　天明点头。他的记忆力很好，更何况这还是今天早上说过的话，那个时候他陪着高月去祭奠墨家的英魂，同样也坐在湖边听着高月说话，其中就包括了她的身世。

　　“其实……”

　　高月淡淡地陈述着自己身为燕国公主的身世，她回忆着记忆中的温馨场面，回忆着自己那位温柔而又美丽的母妃，回忆着记忆中总是高高在上的严肃的但是却也爱护自己的父王，眼眶变红，双眼也充斥着温热的泪水。

　　一旁被回忆的赤炼也没有其他动作。她的笑容不变，看了眼依旧提剑警惕着自己的盖聂，在看了看用手撑着腰，脸色苍白得不可思议的少年。虽不语，但看着天明的双眼却已眯起。

　　天明听着高月的陈述，双眼微睁，显然也是为高月那坎坷的经历而惊讶。虽然他早就猜出高月的出身高贵，却没想到高月是已经灭国的燕国公主，也不曾想到高月的父王，燕国的太子燕丹竟是被盖聂所杀。

　　但是……不对！

　　天明看了眼盖聂，又看了眼看戏般看着他们的赤炼，心下否认。

　　不是他的偏心，自然也不是他有什么先知。他明白盖聂的为人，同样也观察过盖聂——不是那个带着他逃亡的盖聂，而是那个还当着秦国第一剑客的盖聂。而盖聂此刻这幅在别人看来冰冷的样子，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像是被人道出真相的冷然。

　　大叔他知道真正的凶手。

　　“天明。”高月抹去泪水，坚定地看着天明，那里面带着歉然，更多的是坚决，“盖聂是我的杀父仇人！天明，虽然我不想让你伤心，但是盖聂，我一定要杀了他！”

　　“我的命，是墨家救的。”一直沉默的盖聂开口，神色不带任何的惧色与犹豫，“如果墨家要我的命，我不会反抗。”这话是对着高月说的，但是盖聂的眼睛，却是一直看着高月身后犹疑不定的端木蓉。

　　这话一出，反应最大的非天明莫属。几乎是盖聂的话音刚落，他那只宽厚的手就被天明抓住。没有血色的手，紧紧地抓着盖聂那只因为练剑练功而变得粗糙的手，那力度，竟然大得指节发白。

　　天明没有说话，可是那张全然冷下的脸，却已经诠释了他的所有心情。

　　盖聂没有低头看着天明，他依旧看着端木蓉，不再说话。

　　“呵呵。”打破这场僵局的是赤炼的笑声，“盖聂，你要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上，怎么能够让墨家的人抢先呢？”

　　这话又闹得天明不爽。他抬眼瞪了赤炼一样。那双倒入了浓墨的墨眸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但是却也让人心生寒意。

　　赤炼也被天明的这一眼骇得要退后一步。不过习得火魅术，意志力本就比常人要强的她立刻就回过了神，制止住了相当于示弱的动作，然后她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紧紧地看着天明的眼，运功。

　　“怎么了？你觉得我说错了吗？”赤炼掩嘴，“这次我出来，可是为了你们两个呀，我们的首领可是时刻挂念着盖聂先生呢，但是你却总是躲着他，无奈，我只能带你回去，解解首领的相思之愁呢。”

　　那话说的挑逗而又暧昧。但是也只有赤炼知道，她心底是有多少的不安，不是因为盖聂，而是因为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作为火魅术的主人，她自然知道火魅术是否成功。她说的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但是却依旧失败了，对象还是这个还未束发的小鬼？！

　　赤炼不由得想起当时与李斯的对话。

　　“呵呵，不过是个小鬼而已，李大人何必这么紧张呢？”赤炼调笑着李斯那张严肃的脸，阅人无数的她可是看得出，李斯对盖聂身边那个小鬼的重视，却又带着不明的慎重与惧意。

　　不过是个小鬼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

　　“……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他是个不足束发的小孩，就放松警惕了。”顿了一下，李斯才徐徐开口，再也不掩话中的惧意，缓缓说道，“他可不只是一个会武功的小孩。”

　　“就算是你们，如果放松警惕的话，也只能乖乖送出自己的性命而无法反抗。”赤炼可以看到，李斯那因为恐惧而缩小的瞳孔，“他是远比盖聂更加恐怖的存在。”

　　“就算他此刻已中剧毒，他也拥有能力斩杀所有的障碍——只要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