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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水晶情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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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物理楼,老三笑着说道:“猴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张大爷挺有水平的?”
我想了下,道:“我也有些奇怪,平常老看到他,没啥感觉,今天一听他说话,一套一套的,看来咱们学校还真不赖,连个看门的都深藏不露。”
老三嘿嘿一笑,神秘地道:“说不定人家张大爷还是个武林高手呢,不是说什么‘小隐隐于山林,大隐隐于闹市’吗?我看这位张大爷就有那么点少林无名老僧的味道。你信不信?”
我忍俊不禁,道:“行了,行了,我信,只要你不跟我说张大爷是个CS高手,其他的我都信,呵呵。”
听我这话,老三也笑了。
笑归笑,不过张大爷在物理搂呆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命案,他却依然毫无畏惧,倒也的确令人佩服。
我和老三一起到云江街吃了顿饭,顺便商量了一下,决定我们两个人分别去调查一个案件,然后汇总分析。一开始老三想要去调查发生在女厕所的那件案子,后来斟酌再三,还是决定选择电梯里的案子,因为那个女老师曾丽波我们也曾有过耳闻,据说长得颇为清秀。
这样一来,女厕所那件案子就由我来负责了。
我本来打算进女厕所一探究竟的,可是白天进去的话万一被人发现,可就百口莫辩了,如果晚上进去,又实在鼓不起这个勇气,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估计经过装修,也不会有什么痕迹留下来了。
既然死者是商学院会计班的学生,我便按照张大爷的提示,去找会计班的学生询问。
商学院的教学楼和法学院紧紧相邻,两个学院的学生宿舍也是混在一起的。据说,鉴于商学和法学的密切联系,学校曾有过打算,将商学院和法学院合并,整合资源,成立法商学院,最终因为新学院成立后学院院长的人选确定不下来而不了了之。
我就近敲开了商学院会计班的一个男生宿舍。
自从我被公安局关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成了一个名人,其他学院的很多学生也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自习的时候,大家都会被我吓走。不过这次还好,我走进他们宿舍的时候,他们虽然脸上有些惊疑,却没有像往常那么害怕。
我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提到了那个发生在女厕所的案子,说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他们听了我的来意之后,表情显得很古怪,说让我去找一个叫杜小民的男生。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明显露出一股鄙夷的表情。
“杜小民?”我一愣:“就是那个第一个报名去西藏支边的杜小民?”
他们肯定地点了点头。
杜小民是个名人,我也见过。原因是这个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学校的毕业生就业指导办公室将全校的大四毕业生召集起来开了次会议,号召大家积极申请去西藏等边远地区支边支教。一听说要去西藏这等苦寒之地,不论老师们将待遇说得多么好,也不管老师们将支教支边事业描绘得多么崇高,没有一个同学愿意去,甚至有个学生还当场站起来,质问那个老师,既然西藏人民这么需要知识分子,而这个事业又是如此崇高,那老师您为何不为这个崇高的事业做出您应有的贡献,自己去西藏奉献您的光和热?其他学生本来就有不满情绪,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听到有人出头,便悄悄地鼓起掌来,这么一来,整个会场掌声四起,乱成一片。台上的老师气得满脸通红,却也毫无办法。
正当会场乱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男生站了起来,说道:“我去。”他就是杜小民。
整个会场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他低着头,但依然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申请去西藏。”
有的人认为他疯了,有的人认为他是为了出风头,不过最高兴的是毕业生就业指导办公室的老师们,马上将他树为了乐于奉献、勇于牺牲、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奔赴党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艰苦奋斗的优秀毕业生的典型。学校的宣传栏到处都是他的事迹介绍。
杜小民也因此一炮走红,成了学校的名人,风头之健,仅次于我(毕竟进拘留所的概率比上光荣榜的概率要更低一些)。
我来不及细究他们奇怪的表情,根据他们的指点,找到了杜小民。
他是个清秀的男生,戴着眼镜,文文静静。听了我的来意之后,他好像不愿说什么。我不甘心就这么打道回府,便极力邀请他去喝杯咖啡,他拗不过我,只好答应了。不过到了云江街之后,他却没有进咖啡屋,而是选了一个小酒吧。
他的酒量很浅,几杯酒下肚,脸就红了。他依旧沉默着,一杯接着一杯。忽然,他莫名奇妙地说了一句:“其实,我并不怪她……”
我没有接茬,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慢慢地给自己满上,却没有喝,一手握着酒杯,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眼睛有些空蒙蒙的,半晌之后,说起了往事。
他似乎沉浸在往事的片断里,自言自语道:
她叫萧小梅,我和她相识多年了,原来她并不是那样的。
我家在云海市乡下的一个小村庄,萧小梅家和我家在同一个老院子里。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经常玩过家家之类的游戏。
我们去河边捡了很多的贝壳,大的作为菜盘子,小的作为饭碗,还拿了个边沿有缺口的破碗作为烧饭炒菜的锅。我们把一些蚂蚁放在玻璃瓶里,养起来,这就是我们的鸡鸭鹅了。而那些比较大的昆虫,比如蝗虫啊、蚱蜢啊之类的就是所谓的牛羊。
我们两个常常扮作夫妻,她主内,我主外。我去外面劳动,锄草种地,放牧牛羊,她就在家做饭,带孩子,也就是一个脏兮兮的洋娃娃。
那时,我还自己动手造了个车子,找了四个啤酒瓶盖,用小钉子固定在一个木片的两边,在木片上立一根朝上的钉子,用绳子拴上,这么一拉,便成了车子了。
每过上几分钟,她就会来叫我,说是饭烧熟了,要我回家吃饭。我便将装着昆虫的玻璃瓶放在“车子”上,拉着往“家”走。
我们每天重复着这个游戏,乐此不疲。大人们看到了,便也打趣,说她是我的小媳妇。我们也不害羞,继续玩我们的过家家。
所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是这样吧。
后来,我们上学了,我跟她在同一个班,坐同一桌。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每天上学放学都在一起。
直到有一次,路上被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拦住,他们跟在我们后面说着不三不四的话,还不时对我们推推搡搡的。我们都跌了几跤,鼻青脸肿,哭着回到家里。
爸妈第一次对我进行了语重心长的教育。说我们已经上学了,长大了,不能够再像以前那样在一起玩了,否则别人会说闲话的。
我虽然不愿意,但是懵懵懂懂的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些变化。
第二天,当我没有听爸妈的劝告,仍然去她家找她的时候,她却避而不见。
后来,我又找过她几次,但是她的态度变了很多,再也不愿跟我一起玩了,甚至要求老师给她换了位置,跟另一个女生同桌了。
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为了陌路人。
就这样,我懵懵懂懂地走过了五年的小学生涯。小学毕业后,我没有和她上同一所中学,由于都住校,基本上也就没怎么见过面,后来她家搬了,虽然还在本市,也知道在哪,但我却从没有专程去过。
我也有了自己新的朋友圈子,童年的记忆就这么渐渐被岁月消磨,随风而去了。
考大学的时候,因为爸妈不愿我离家太远,就报了本地的云海大学。
开学之后没几天,我们县高年级的学生组织了一次老乡会,我去了,就在校门口的那家溜冰场。因为是新生,我以前又没有溜过冰,有些怯场,便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喝着饮料。
正当我觉得有些无聊,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我发现四周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往溜冰场中间望去。我顺着望过去,只见两个女生正在手牵着手,在场地中央,优雅地滑行。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一头短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服,另一个身材瘦削,一头长发,一袭白裙。她们的配合得十分默契,就像一起训练过很久的样子。尤其是那个身着白裙的女孩更是姿势妙曼,衣袖翻飞,恍惚间,竟似御风而行的九天仙子。
我看了一会,她们准备离场休息了,往我这边滑过来。
白裙女孩缓缓地滑过来,双手扶上了场地边缘的铁扶栏,在闪烁的灯光下,她忽然抬起头,冲我眨了下眼睛,笑靥如花般漾起,美艳不可方物。
这一笑,直笑得我心旌摇曳,不可自持。
正当我为这个女孩独独对我笑而奇怪的时候,她已经脱了溜冰鞋径直走过来了。
她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我窘迫的眼睛,嘴角有捉弄人的微笑。
周围无数道嫉妒的目光盯着我。
我站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得手足无措。
“‘胆小鬼’,你还是一点没有变啊。”她忽然道,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副戏谑的表情。
听到自己已然淡忘多年的童年绰号,我愕然间,惊喜地脱口而出:“鼻涕虫,是你?”
她正得意洋洋,闻言红潮飞起,踮起脚,伸手往我头顶轻轻敲了一下,恨声道:“这么多年不见,还这么不给面子,看我怎么修理你!哼!”
我怯怯地道:“萧小梅,你变漂亮了,我都几乎认不出你了。”说完,耳根有些发烫。
她脸上微微一红,扫了一眼四周的目光,一甩长发,颇为自信地道:“那当然,你以为本姑娘还是当年的‘鼻涕虫’啊?我可是早就认出你了。”说罢,她又凑过来,嘴对着我的耳朵,威胁道:“你要是敢对别人说起我的外号,哼,我一定把你修理得很惨!”
我闻得她在耳边吐气如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入鼻,竟有些呆了,面红耳赤间,我忽然明白,她真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经常哭哭啼啼的“鼻涕虫”了。
正聊间,那个和她一起溜冰的女孩也过来了。这是个颇为豪爽的女生,长得人高马大,她远远就大声嚷嚷:“你们俩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呐,这么高兴?”
看到那个女孩过来,我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她。
“你不记得了吗?她是范亚男啊,是我小学时候的同桌啊。好像我一开始是和你一桌的,对不?后来就和亚男一桌了啊。那天在食堂里遇到亚男,我还真不敢认了,变化太大了,你还记不记得她以前的样子,很瘦小的,现在你看,很有安全感吧,哈哈。”她夸张地笑着,挽起了对方的手,作出依靠的样子,十分亲密。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眉目间依稀有些印象,不过我跟范亚男本来就不熟,所以只是冲她礼貌地点点头。
可是范亚男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杜小民,你太过分了吧,我们不但小学的时候是同学,现在也是啊,我也是会计班的啊。”
“啊?”我目瞪口呆了,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实在抱歉啊,刚开学,班里也没组织过班会,平时上课的时候,我又不习惯看别人,所以……”
萧小梅笑着打趣道:“这点我可以证明,杜小民同志打小就老实巴交,从不偷看女生,尤其是你这样高大威猛的女生,怕被人揍,不然咋叫他‘胆小鬼’呢。”
范亚男听到这话,也嘿嘿笑了起来,的确颇为威猛的样子。
我只能陪着傻笑。
……
自从那次见面之后,我便再也忘不掉萧小梅了,不论上课还是自习,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她的笑容。
我也第一次体味到,什么叫茶饭不思,什么叫失魂落魄,什么是失眠的滋味。
忍受不了思念之苦,我终于鼓足勇气,打电话给她了。
她很爽快地出来了,我们就这样开始了约会,谈起了恋爱。
几天之后,我正在教室上课,心里却思念着她。
忽然,后面有人用手指轻轻戳我的背,我回头一看,又惊又喜,竟然是她坐在我的后面,悄悄做了个鬼脸,然后掩嘴吃吃地笑着。她旁边的范亚男也是一脸笑容。
下课后,萧小梅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她经过申请,换了专业,转到我们班来了,这样,以后我们三个人就是一个班的了,可以在一起上课了。
我听完这个消息之后,幸福得几乎晕厥过去。
为了我,她竟然做出了转专业这么大的牺牲。
我那时候真是高兴啊,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天都像生活在云端,轻飘飘的,快乐得辨不出东南西北。
她转到我们班之后,宿舍也换了,搬到范亚男宿舍了,每天形影不离,我常常想,如果我是范亚男该多好啊,有时候甚至嫉妒起范亚南来。
不过最令我尴尬的是,每次我约她出去的时候,她都会把范亚男带上,很多时候,我都是干坐在一边,听她们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打闹。
有一次,我忍不住委婉地提出,以后约会的时候可不可以就我们两个人。
她却说,范亚男是她的保护伞,必须要带上,免得受我欺负。她还开玩笑说,如果我不同意,她就和范亚男去约会。
我只好苦笑着同意了。
我们就一直这样以奇怪的三人组的形式约会。
直到有一天,我不顾范亚男就在旁边,向她提出毕业以后就嫁给我的请求。
她没有立即答应,咬着嘴唇沉默着。
范亚男忽然起身离开了,我那时还以为她是为了不打搅我们俩的谈话而离开的。
看着范亚男离去的背影,萧小梅忽然抱着我痛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慌了,一边安慰她,一边忙说,你没有必要这么早作决定的,反正离毕业还早。
她哭了一阵,有些累了。
我便将她送回了宿舍。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范亚男正好等在楼下,她的脸色不太好,将萧小梅扶上了楼,没有理我。
此后,我每次打电话给萧小梅,她都不接,发短信给她,她也不回,后来甚至换了个电话号码,却没有通知我。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开我,她开始经常性地逃课,范亚男也不怎么来上课了。
那段日子,我都快疯了,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终日堵在女生楼的门口,就为了能见她一面。
可是每次好不容易等到她,她都是急匆匆地跑开。而当我想要拽住她的时候,和她在一起的范亚男就会把我推开。
有一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对着将我推倒在地的范亚男骂出了口:“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也许我实际上是在质问萧小梅吧,是她的态度把我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范亚男铁青着脸,挽着哭哭啼啼的萧小梅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高悬的明月,悲愤无处发泄,两行泪,滚滚而下。
第二天中午,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一个舍友进来了,递给我一封信,说是萧小梅托他转交给我的。
本来全身乏力的我,一听到这话,一骨碌爬了起来。
我怀着激动不安又满怀期待的心情,打开了这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小民:对不起,我爱上的不是你,而是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