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综漫）无色璎珞》月如蚀刃

2、第二章

　　“你叫什么？”
　　面前的男童垂着头没有回答。她暗想，夺了他人的身体还用原来的名字确实不好。
　　“以后你自己起个名字吧。”
　　虞璎珞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思全在这位钻研墓碑的诡异举动上，没有听到。等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位少女已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这位的沉默被误认为为难。
　　啊，这鬼怪什么的，也是有没读过书的呀……
　　“以后我教你读书，你自己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字。”她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措辞，又道，“读书嘛，还是很有用的……”
　　千百年来渡魂到幼童婴孩的次数也并不少，重新从蒙学开始读起也不是一次两次。
　　多说多错，小孩子的思维因为总是天马行空，所以很难有个规律可循，装个少言寡语安静乖巧的孩子是目前情况下唯一的选择。
　　只是这种不确定的语气到底是从哪里可以让人信服啊。

　　陪葬的物品并不很多。绫罗绸缎倒是堆了一些，可惜派不上用场。除了少数的金银首饰外，就只有她口中含的碧玉，和身上配的一块白玉鸳鸯戏莲。好在两块玉石成色雕工都属上乘，大约可以卖个好价钱，舒服的过上好几十年。
　　就算自己没有躺在里面，但是这么大敞着总归觉得有些奇怪。好在盗墓人的工具全部丢在了墓边，虞璎珞于是粗略的使用工具将自己的墓草草填了一下。才带着男童寻着方才看到的路，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走了下去。
　　走了约一盏茶时间，就在路边看见一个空无一人的茶棚。茶棚连着一户住家并不像是废弃已久的样子。
　　茶棚的存在意味着方才选择的方向正是进城的方向。
　　“有人吗？”边如此问着边走进竹篷后面的竹屋。
　　凌乱的状态诉说着主人是匆忙收拾了方便携带的细软逃了出去。
　　这样的地方倒适合目前的状态。
　　且不说租房之类的需要多少时间，就说两人的现状也不适合居住在人群之中。
　　怎么看这个空了的茶棚都像是老天特地为他们准备的。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细节到能够顾及吃穿的地步。被主人遗弃的厨房里除了必要的作料之外，没有其他可以作为食材的东西。
　　虽然附近都是树林，总会有一些这个季节能吃的野生植物，不过残存于虞璎珞脑海中的常识没有任何一条是有关如何分辨野外生长的植物是否可食，那部分可食的内容。
　　虞璎珞凝视着自己色泽玉白的纤纤玉指，再联系一下墓中的情况。自己估计应该是个小富之家的千金，野菜一类的，就算是没有失去记忆想来也是不认识的。
　　温饱问题，前一个已经解决，当务之急是后面那个。
　　紧攥着男童的手，虞璎珞踏上了寻找食材的路。
　　原以为至少男童也会发表些意见，他却沉默的任由她牵着。
　　用发簪上拗下来的一小朵银花换了几百枚铜钱。几枚换了些时令蔬菜，买肉又花了十几枚。
　　整个购物的全程之中，虞璎珞一直攥着男童的手，没有一刻放松。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前一次渡魂的时候，每当逛集市，身体的母亲总会紧紧的抓着他的手生怕他走失。
　　这种感觉，说实话并不令人厌恶。
　　很久很久之后，他回想起这个场景时，才哑然失笑，少女之所以一刻不敢松手只是唯恐他忽然暴起伤人而已。

　　回到茶棚的时候，他腹中的饥饿感已经再度翻腾出来。也不是没有饿过，只是对于一个幼童来讲，两日不吃东西身体着实受不了。
　　他看着她转入厨房的身影，叹了口气。
　　等这位火烧起来都不一定跑几步的少女做完饭，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做饭却是令人意外的利落。只是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在桌子上摆上了两菜一汤两块蒸饼。
　　仅是香气和色泽就让人食指大动，只是做出这样饭菜的人却一脸凝重的看着桌上的食物。
　　递了双筷子给身旁的人，虞璎珞慢慢夹起一著青菜塞入口中，然后神色终于缓了缓。
　　嗯……口味没有变得奇怪……
　　然后托着腮认真的观察对面那个披着小孩外壳的孤魂野鬼。
　　看起来也是可以吃人类食物的样子啊……还好……
　　自己也开始慢条斯理的用餐。
　　两块蒸饼化整为零的入了两人的肚子后，虞璎珞确定自己无法从那张几乎堪称面无表情的稚嫩容颜上找出他内心所思所想之后，单刀直入的开口询问：“你，吃饱了么？”
　　这么小个身体，能装多少东西……
　　虽然有些鄙视她无意义的问题，但他还是点点头。
　　“真的吃饱了？”
　　重复再问，恐怕不是什么客气的意思，而仿佛是在确定着什么。
　　他凭着多年的直觉，认为对面少女内心想的东西恐怕不是什么自己想知道的内容。
　　于是再度点点头。
　　与表面上纤弱而不知世事看起来不太能靠得住的外表不同，少女的做饭的手艺勉强可算一流。勉强二字，源于这位过于挑剔的口味。
　　看起来对方的食谱也不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还好……要是吃些别的的话……很麻烦啊……
　　虞璎珞有些如释重负的想着。

　　万事还是应该谨慎为上，对于自己二人的食物范围观察，虞璎珞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一直住在城外的茶棚之中，如若出门必然紧握他的手。
　　自然久居城外也是因为在城内置个宅子需要些时日。
　　虞璎珞镇日无事，全没有努力回思往事的打算。日子过得相当惬意，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做饭什么的占不了她多少时间，其他时候皆懒懒窝在铺了厚被的竹塌上。
　　有一日过一日其实挺好。
　　总算她还是想起他没个名字，于是进城买了些蒙学的书籍回来，一样的买两本，然后是字帖与笔墨纸砚。
　　这些都不算便宜，好在当初在城内看上一个院子的时候，将身上配的那块白玉鸳鸯莲花典了，买了那小院子还剩余了不少。
　　她又如何会教书，只是自己拿了一本，给他面前放一本。自己懒洋洋的歪在竹塌上，让他在竹塌边上坐着，找了个高度宽度适中的方凳给他做桌子。
　　用那绵软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慢慢读着书，偶尔偏过头去，指指他那本书上自己念到的位置。
　　至少有十几个夫子教过他同样的东西。
　　他甚至有错觉自己又坐回到学堂之中，前面是不断变化的面孔读着同一本书。
　　近千年的时间，或许连沧海都变成了桑田，却只有他还停留在那里。被时间所遗忘，被众人所遗忘。
　　他垂着头，摆在桌面上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中，抠出青紫色的月牙印。
　　然而疼痛也不足以冲淡在时间罅隙中挣扎的孤寂。
　　他没有抬头，自然没看到头顶上方那双幽滟的眼瞳之中流露出的感慨。

　　半年后，他们搬进了城中虞璎珞早先看中的小院子。除了偶尔雇个短工帮帮忙，懒散到一定程度的虞璎珞宁愿自己活动一下，也没有花钱雇个丫头小厮，主要还是害怕自己二人特殊的情况，指不定哪日便忽然有所改变。
　　俩说是人十分勉强的存在仿佛本来就是一家人般住在了一起。
　　一个就那么自然的跟着从墓里爬出来的死人走了。
　　一个连问一句都没有就带着一个被发现也许会活活烧死的妖孽生活。
　　这样看起来太过轻率的行为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源于对于对方是同类的认知，虽然这种认知实际上是个误会。
　　并非人类的两人说到底对这样的人间还是存在着一定的恐惧。

　　虞璎珞的日子过得悠哉的有些令人嫉妒，除了每日里懒洋洋的找个地方一窝，自己看看书，给他读读书，偶尔兴致好了，拿出蛇腹断的瑶琴弹奏一两曲。
　　每当此时，他也不再假装埋首在书中，聆听出神。
　　琴并不算太好，也不是太坏，杉木做的琴身，只是那蛇腹断怎么看怎么像是猛火烤出来的，并不是岁月经年的古旧痕迹。
　　技艺尚算娴熟——当然，这又是以他过度严厉的要求来看。
　　意境完全不对。
　　虞璎珞不管什么曲子都随着自己兴趣来，酒狂让她奏来其中不平意味早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宁静致远……不如说就算是曲子也流露出同本人一般的懒洋洋来似乎更为合适。
　　他暗叹，真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