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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伪·尾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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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我下意识地挠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收获了一只死蚊子跟一小摊我自己的血。
弹掉那只毒蚊子的尸体,我看了一眼手臂,被咬过的地方迅速地起了一个有些泛紫的已经不能称之为普通的蚊子包的大包夹杂着淡红色的指甲划痕。
果然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连被蚊子咬,也是只巨毒无比的。
“阿嚏。”连打了好几声喷嚏我才停住,一边不好意思地向站在我周围等红绿灯的人道歉,虽然我明明有捂住嘴,可还是有一种病毒携带者的自卑感,尽管连续十几天气温都在三十度徘徊,一向不缺乏运动,抵抗力颇佳的我竟然感冒了。
真是莫名其妙。
红灯终于跳绿的一刹那,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突然听到左手边一声短促的汽车鸣笛。
我没有转头去追究这声鸣笛,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
“谭恬……”
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头,看到刚刚鸣喇叭的那辆车的车窗已经摇了下来,从里面探出一张脸,我想了想,叫出了他的名字。
“虞路?”
高中毕业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只是在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没想到他竟能把我从人群里一眼认了出来。
我看了一眼交通指示灯,朝他的车走过去。
“你要去哪,我送你。”他看着我说,脸上有些讶色,应该是没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我。
“不用,这里离我家挺近的。”我吸着鼻子道。
“你没问题吧,声音完全不对啊。”他说。
“小感冒而已,没事没事。”
其实哪里是没事,都一个星期了,感冒还不见好,公司里的空调吹得我头痛欲裂,于是请了半天假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反正我这样也什么事都做不进了。
“你最近过得不错吧?”我问。
“不错。”
虞路似乎没想跟我讨论这个问题,言简意赅。
“对了,”他看着我,“上个月的同学会没看到你?”
我一愣说:“是啊,没去。”
虞路正说着什么,我鼻子突然痒得不行,避开他的脸,一弯腰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人再站直,连腰都酸了。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我红着眼睛问他。
虞路张大眼睛看着我:“你真的没事吧?”
连我也没脸说自己没事了,一会还是去趟医院吧。
这时候,指示灯变了颜色。
“对了,林梦非怎么样了?”
我用普通的语气问道,之所以这么问可能是因为林梦非是我和虞路唯一的交集。
“我大概也有三四个月没去看他了,最近一直在外地。”
我皱了下眉头,没去看他的意思应该是指三四个月没联络吧,可比起他,我已经更久没见过这个叫做林梦非的人了。
“不过,也还是那样吧,他。”虞路突然自嘲地笑笑,在我看来那笑容竟有些忧郁。
排在后头的车开始不耐烦地鸣喇叭。
“是啊,还是老样子吧。”我淡淡地说。
虞路应该还不知道我跟林梦非早就断了联络,我想林梦非也没告诉过他我们过去是那种关系。想起来,有一年冬天的时候,一次恰巧我在等灯,看到对面酒店门前站着一个人,依稀是林梦非,只不过等我走近,那人已经钻进车里,我也没办法确认是不是他了。
不过我猜,他应该还是老样子吧。
“世事难料,是不是?”他伸手冲后面的车打了声招呼,朝我挥了挥手,踩下油门慢慢地从我面前驶离。
世事难料,的确如此。
跟虞路分手后,我乖乖地去了医院,吊完盐水,刚出医院大门,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和我擦肩而过,我走出几步,想了想回过头:
“要不要帮忙?”
那女孩停了下,转身吃惊地看着我。
我指了指她手上大袋小袋的补品:“一个人拿有点吃力吧?”
女孩看了眼自己的手,抬头对我笑了。
“那麻烦你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眉眼间很像一个人,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是谁,我认识的女生不多,可能是像某个艺人或者演员之类的。
我随着她一路走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脑科重症病房,这是什么个概念,她认识的人应该病得不轻吧。
过了一会,女孩在一个病房前停下来,从我手上接过大包小包。
一边递给她的时候,她问:“大哥哥要不要进去看看,里边也是个很帅的哥哥呢。”
我有些没跟上她的思维,愣了愣说:“我去卫生间抽根烟,你进去吧。”
女孩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虽然有点好奇里边躺着的人,但这种好奇也是出于一时兴起,没有目的,没有动机,几乎在起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就被打消了,陌生人的探视并不会让生病的人觉得好过吧,尤其是在这种病房里的病人。
从卫生间出来,女孩正若有所思地倚在门口,看见我就迎了上来。
“这么快就看好了?”我忍不住道。
女孩没有回答,过了一会见我没继续问,倒主动说了。
“其实也不存在什么看不看的,他睡着了。”
女孩补充:“车祸。”
“睡着?”
“就是昏迷……”女孩抿着嘴唇说。
“车祸发生的时候,他挡在我面前。其实他不用这样,他是我哥哥的朋友,可是我们总共也就见了两次面。”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说:“这可能是天意吧。”
女孩重复了一遍“天意”这个词,继续若有所思地往前走。
“对了,那你带这么多补品他也没办法吃啊。”我说。
“那是给大哥哥的爸爸妈妈的。”女孩说:“他们年纪也大了。”
“不过我总是挑我觉得他们可能不在的时候来。”她说。
“为什么,车祸……不是你的错吧。”
“但大哥哥是为了看我哥哥……如果他不去看的话,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们两个关系很好吧?”
我随口道。
“恩,因为是恋人吧。”
我差点喷出来,转头去看她,女孩气定神闲地回望我。
因为她一脸“我说错什么了?”的表情,我甚至怀疑是我听错了。
“你哥哥和那个哥哥?”
“相爱的话就能在一起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相爱的话,就能在一起。
可能就是这样吧。
我突然想到:“你哥哥一定很难过了。”
“我刚刚没说清楚,大哥哥是和我一起去哥哥的墓地,回来的路上出事的。”她说:“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哥哥难过的样子,就算最后他生病生得最重的那个时候也是。”
在医院门口,女孩对我说:“这也许是天意也说不定,我有时候也希望自己这么想。”
“这样我就能好过点,不过——事实呢?”
女孩同我道了谢,挥挥手越走越远,我看着她的背影,一边想着她的话。
于是很难不想到林梦非。
当生活中发生那种无法解释的事情时,自然而然地,我们会把它归结为天意,比如林梦非无缘无故地离开我,也许这就是天意也说不定,我有时候希望自己这么想,这样我就能好过点,不过,事实呢?
他说他对我不再有感觉。
我从来都分不清他的真话假话,这一次也是。
但我记得他十六岁的时候,我就说过他“三分钟热度”。
如今好歹也持续了更久……
已经,够了。
不管是天意,是他的意思,还是我的意思。
对我来说,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也许往后我仍会时不时想起他,无意识地想着他和谁在一起,在干什么,但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或许到了那时,我身边的那个人会推一推我,问我“想什么呢,又出神。”然后我会把我跟林梦非的旧事当成故事讲给他听。
我已经无法百分之百地把自己的心交给那个未来的他,所以更不能隐瞒欺骗他,我是这么决定的,无论那个人听完生气也好,发怒也罢,我都会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想珍惜陪在我身边的人。”
也许有人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现在就能肯定我的心不会百分之百放在未来的别人身上,其实道理很简单,人这一辈子,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只有一次。
而我这辈子的这一次,早在这个夏天以前,就已经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