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眼睛会流泪》青色的天空

3、Chapter 2 怨恨(已修改)

　　晚饭时，气氛很僵，尘儿左看看，右看看，眼珠转了转，凑过来笑嘻嘻地问我：“姐，你是不是很喜欢百合啊？要不我们明天买几盆来养好么？”

　　不等我开口，爸爸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不许养，你们都要上高三了，哪有那么多精力，是不是不想上大学了？给我认真学习，不准想那些有的没的！”

　　“养花可以陶冶情操啊，而且每天一直学习会适得其反的！”尘儿掘起嘴抗议道。

　　“我说不许就不许，不准找理由！”

　　“可是……”

　　“没有可是！”

　　尘儿吐了吐舌头，知道没戏，不再说什么，在家里，爸爸的话永远都是这样威严而绝对的，不容反驳，抗议无效。

　　接下来，一家人就这样继续冷冷清清地吃着饭，尘儿偶尔缓解气氛的插话也丝毫改变不了这种尴尬的情况，我知道这是因为有我存在的缘故。

　　从上初中起，我就一直住在学校，有时晚上给家里打电话时，隐约会听到爸爸和尘儿开心的笑声，每当这时，心中的苦涩感就会将自己淹没。爸爸已经好久没有对我笑了，有多久呢？细算起来，已经有十年了吧，整整十年，从尘儿被推入手术室的那一刻起，过去有着明媚笑容的父亲在我眼前消失。

　　记得那天，我不知所措地站在手术室门口，承受一贯温柔的爸爸怨恨的目光，他冷冷地问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妹妹？”我开始觉得害怕，从心底冒出一股凉意，瞬间传遍全身，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开始发抖，眼前这个阴沉着脸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往日微笑和蔼的爸爸么？可是，他说的没错啊，为什么我没有照顾好妹妹呢？我是姐姐呀，为什么碎片扎到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不让我承受这样痛苦？

　　这时，妈妈走了过来，满面泪水，她抱住了我，对爸爸说：“萧言，别这样，她不过是个孩子。”看着他们，八岁的我头一次了解什么叫做绝望，那一刻，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爸爸的话打断了我纷飞的思绪，他说：“清雅，过几天尘儿就要转去你的高中了，你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在学校里你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受伤，知道么？”

　　我点点头，“知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爸爸站起来，再次看了我们一眼，转身走进书房。爸爸本来是不让尘儿转校的，可尘儿为了陪我同爸爸大吵了一架，他终于妥协了。其实，以尘儿的病情是不益上学的，可尘儿却很喜欢读书，于是爸爸通过很多关系让尘儿如愿，还好，尘儿的病现在很稳定，转学没有多大困难。对待尘儿，爸爸总是微笑与纵容，就像对待八岁前的我一样。

　　回到我的房间，我摸了摸尘儿的头，还好，没有发烧。我担忧地问：“尘儿，你的头真的不疼了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尘儿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只是老毛病，不碍事的。不用总往医院跑。”

　　“可是你今天看上去比往常严重了许多，还是……”

　　“哎呀，我没事了，你不要再杞人忧天了。”尘儿一下子跳起来，站在我面前，“看，我多好啊！倒是你，一个头疼也值得你哭成那样，弄得我不知所措。瞧，你的眼睛都哭红了，这么美的眼睛，以后不许再伤害它了。”尘儿说着心疼地抚上我的眼睛。

　　我笑了笑，从小尘儿就喜欢我的眼睛，说它美丽而清澈，漆黑而深邃，像天使的眼睛，总会闪过奇异的光彩。有一次，她发病时，我熬夜照顾她，第二天变成了熊猫眼，她清醒后知道了，就扳着脸对我说：“姐，我一直都好妒忌你，你有那么好看的眼睛，为什么爸爸妈妈不给我一双你那样的眼睛呢？”接着，又变得嬉皮笑脸，“姐，我知道你最疼我了，你就把你的眼睛给我，好么？你就答应吧。”

　　“有这样换的么？”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当然有了！”尘儿兴奋地猛点头，拉着我的手继续，“就这么定了，以后呢，我的另一双眼睛就在你的身上，你负责照顾它，让它变得更漂亮，记住，你可要好好保护它哦！”

　　看着尘儿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容，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幸福的感觉在我心中荡漾开来，尘儿，我的好妹妹，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永远都不要！

　　饭后休息的时间一过，尘儿的琴声在屋内响起，我则走到画板前开始作画——这是爸爸目前唯一认同我们俩的“课外活动”。

　　尘儿喜欢弹琴，我喜欢画画，每当放假的时候，她弹琴，我画画，我们就这样充实地度过了一天，平静而美好。

　　在我的画里时而会出现那张狰狞的脸，和那明亮的眼睛，我摆脱不掉它们，无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里，我知道，我开始懂得了恨。尽管那眼睛清澈而美丽，可是它的主人的一颗子弹让尘儿承受了无尽的痛苦，让我活在无边的自责与懊悔当中，让我们开始了一生的噩梦，在我们仅仅只有8岁的时候，

　　那颗子弹也同样毁了那个叫项嘉文的警察的一切，因为他最终没有抓住那个逃犯，却误伤了一个在场的无辜女孩，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不仅不能升职，差点连警察都做不了。后来听说他开始消沉，不复往日的英姿飒爽，只是浑浑噩噩地做一个小警察。我心中有一丝怜悯，却很快被恨所取代。

　　我一直都是个固执的女孩，恨就是恨了，无法改变，就算他再内疚，也不能使尘儿摆脱那种随时会发作的非人的痛苦，同样无法改变我们一家人一直以来对尘儿病情的惶恐与不安。那么，他的忏悔与自责又有什么意义？

　　尘儿出事后，他总是来看望尘儿，我总是冷笑以对，我不明白父母为什么没有阻止他，是他把尘儿害成这个样子的，我不能原谅他！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