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到这里》水沐漪然

2、女人的心

　　当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苏家大宅的时候，苏羽有点近乡情怯，多久没回来了？在外面漂泊了两年，似乎离婚以后就一直和穆怀城从地球的一边辗转到另一边，马不停蹄，不得空闲。当年离开苏家大宅的时候，真的是不想再回来了，毕竟这里记录着婚后那段甜蜜和痛苦交织的生活，而不回来就不用记起。或许真的是生病让人脆弱，看到苏老太爷那满头银发，愈见沧桑却溢满对自己关心的脸庞时，她想自己真的很不孝。
　　记得儿时，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以及小叔们经常被苏老太爷训斥的头都没法抬起，那时候的苏老太爷绝对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母亲经常躲在房间里哭，她看着想安慰却被母亲冰冷的眼神吓住，不敢上前。然后，父亲会让管家把她带回房间，关上房门，关上母亲歇斯底里的控诉：“如果不是当时怀了苏羽，你以为我会想进你们家的大门？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你父亲怎么就那么看不上……”
　　管家把苏羽收拾妥当，放到床上，留了一盏小台灯亮起便离开了。苏羽看着那晕黄的灯光，觉得很害怕。然后，从床上蹭起，拖鞋都没穿的就啪啪着小脚丫一路小跑到了苏老太爷的房间门口。苏老太爷听到响声，打开门，腿便被狠狠抱住，差点没站稳，瞅见是这么个小东西，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小苏羽，不睡觉，梦游呢？”
　　“苏羽要和爷爷睡！”这句话的尾巴飘出的时候，苏羽已经溜到了苏老太爷的床上，眼巴巴的瞅着他上床。
　　苏老太爷看着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觉得还是女孩好，当你自己和老伴那么想要女儿，偏偏蹦出来的全是小子，而且还个个那么不成器，成天打着各自的小算盘，给自己添乱。
　　应该说苏羽是被苏老太爷给惯着长大的，尤其是苏羽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身亡后，这一老一少更是形影不离。父母葬礼的那天，旁边的人看着小女孩都觉得可怜，苏羽却不知道自己可怜什么，自己还有爷爷，只要爷爷在就好，以后也愈发的粘着苏老太爷。孩子都是这样，谁对自己好，谁真心疼爱自己，愈发亲近对方。长大以后，苏羽想着自己的父母，对他们在世时冷漠的对待自己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了，也不觉得难以理解了，毕竟在父母，在那些亲人看来，苏羽是苏老太爷唯一宠溺的孙女，以后遗产的继承已经隐隐透漏出端倪。在权势和金钱面前，骨血也是可以舍弃的。
　　后来读书，苏羽隐瞒了自己显赫的身世，除了学校几个高层，其他人员都把她当做普通家庭一个美丽乖巧的女孩。苏羽在读高中的时候，成绩不是很好，也不差，但是她没有什么朋友。当别人靠近她的时候，都会感到这个女孩的礼貌中含着满满的疏离，高考升学压力也大，大家也没什么其他心思去联络感情。然后，容炎就在这个时候撞进了苏羽的生命。
　　第一次见到容炎，是因为他转校到了苏羽班，跟苏羽成了同桌。
　　苏羽还是每天循规蹈矩的生活着，容炎也不是个心浮气躁的毛头小子，两个人本身不会有什么可能发生“同桌的你”这样的故事，因为彼此身上都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但是感情这样的事情，偏偏总是以一种你猝不及防的形式到来，并迅速把你淹没。
　　一次体育课的时候，老师让同学们先绕操场跑个八百米，苏羽皱皱眉，慢慢的跟在队伍的尾巴。跑步是件让苏羽觉得特别无聊的时候，两只乌黑的眼珠不禁东瞅西望，突然发现前方有个人的球鞋破败不堪，甚至有两个穿破的洞，往上看去竟然是容炎。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学生家庭都还好，容炎这个平时什么事情都很自信，成绩排名榜首的人，难道竟是出自寒门？苏羽好奇了下，随即又没什么心思琢磨继续跑步了。
　　那天下晚自习，苏羽因为习题没做出来耽误很久才离开教室，出来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穿过树林的时候，隐隐听到旁边一道尖酸的声音：“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不会为我们想想，非要来读什么高中，难道你以为我们村还能出个大学生不成？你爸妈去世的早，我和你大伯生活也不容易，家里还有孩子。你大伯偏是个老实人，你要读书他就去交学费，一点也不顾虑家里……”
　　苏羽听是别人家的私事赶紧加快脚步准备离开，突然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婶子，你放心，我读书的钱一上大学我就成年可以打工了，一定给还上……”竟然是容炎的声音，没有了平日的意气风发，完全是无奈和苦涩。苏羽一时鬼使神差的就躲在一边听墙角了。结婚的时候，苏羽都没敢和容炎说过这一幕，每次容炎问苏羽，怎么后来对他突然那么好？苏羽总是笑眯眯的说，本姑娘突然思春，刚好你容炎同志近水楼台啊。
　　那天晚上，苏羽看着容炎低声下气地哄着那个女人离开学校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当容炎目送女人身影，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的时候，苏羽突然想到了儿时的自己，也是这么孤立无援的感觉，只是那时候她还有爷爷，而容炎谁也没用吧。
　　女人的心都是柔软的，苏羽在那一刻突然想对容炎好，是同情吗？她不知道。她只是突然想看着这个男人变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