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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二、水落石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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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了许多时日的四王叛乱一案终于有了新的进展,年少盛名的幽云青雀将重要人证秘密押解回京后,朝廷便等着三司会审的结果。朝堂上到了这个时候关系最是微妙,一方面不知道最后哪方势力占得上风,另一方面也不知道哪些人会被牵连出来,谁都不敢妄动。
天牢里诸位王爷的日子也没有外人料想的那般难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谋逆这样大的罪居然能安然无事地押在天牢里这么久,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天牢里的狱卒牢头更是看多了这些达官贵人起起落落的事情,自然不会怠慢了这些王爷们。
“洛王爷请。”狱卒端来尚算得精致的吃食,除了平日的两菜一汤,还有一碟小点。
洛王爷没有错过那狱卒递过来的一个眼神,道了一声有劳,便接过食盒动筷吃起来。仿佛今日的菜色格外合口,洛王爷将饭菜都吃得干净,最后意犹未尽地拿起了那些糕点,掰开送入嘴中——藏在糕点中的细小的纸条便悄悄滑落袖里。
“凰儿与惜儿已返京,勿念,万望父王保重,凰儿待迎回父王再请不孝之罪。”
留在京城的这条暗线终于联系上了凰儿,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到入土为安的时候啊。洛王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无可掩饰的笑意,几分欣慰几分轻松,更有几分感慨,若是没有熙儿在身边,凰儿在那个青雀手底下还能不能争取到不被打入天牢仅仅只是圈禁将军府的结果呢?
京城将军府。
“十七殿下已至,二位还请往前厅去。”青雀叩响了虚掩的门,朝里说道。
“到底是十七来了,还是殿下来了呢?”月熙白懒懒的趴在躺椅上,闻言只换了一个姿势。门却在此时被推开,白宓穿着一身绛紫色的朝服跨进来,口中应道,“自然是十七来了。”青雀怔了怔,随即在白宓身后掩了房门,挥退了院子里所有的守卫。
“既然是十七来了,我们就有话直说吧。”
“洛王爷这件事,确实有许多可疑之处在里面,小凰你那里也定有些消息,只是……”
“十七!”洛凰懿打断了白宓的说话,强压下火气,“我本以为我们之间不必隐瞒什么。”果真是一出紫华便堕凡尘么?白宓也愣了一下,只听月熙白笑道,“十七这别扭性子怕是一辈子也难改了……只是我也原以为,我们认识这许多年,你能放开些的。”月熙白语气转冷,“你要皇位,还是要这过程,都好。”说罢咽下了后文,只拿眼望着白宓。洛凰懿自顾自喝茶,望也不望这边一眼。白宓见状,扑通一声跪下,道,“十七有愧,牵累了洛王爷,若水一家。”
这一跪却是出乎意料,洛凰懿暗自叹了口气,仍是一言不发,却终究看不过,伸手去扶白宓。白宓不肯起身,声音有些难以自抑,“十七这些腌臜心思,原是不敢启齿,恐误了仙门清修,只是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十七,先前如何,不肖再言。”洛凰懿缓缓开口。
“往后若再要瞒着我,可没有如此好说话的了,看我打的你屁股开花。”月熙白见洛凰懿仍有余怒,趁热打铁追加了一句,只盼几人再无嫌隙,有什么内情,也好往后说。
这边屋里说着,门外青雀却是听得一阵阵心惊,到底是哪门哪派,竟敢收得皇子世子入门不说,竟然门规严谨至斯,长幼尊卑为序,却全然不顾世俗身份么?
青雀在脑子里将江湖上的门派细细过了一遍,又将皇室成员的背景渊源一一推敲,终究没有什么结论,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云家,云家……想必是仙门!
“青雀将军。”屋内突然传来月熙白叫自己的声音,青雀收拾了思绪,却应道,“殿下。”
月熙白笑起来,“十七果然御下甚严……只是我答应给青将军一个明白,让他进来吧。”
“青雀的话,自然没关系。”
青雀闻言推门而入,静立在白宓身旁不发一言。
月熙白点点头,说道,“那日你受伤昏迷,我查你的伤口,顺着灵识查到了太子的侍卫长,然后发现了你的傀儡术。”
白宓皱了皱眉,“我本以为四枚锦鳞炼化的傀儡术应当是完美的,没想到如此轻易就露馅了。”
“是你不知道我在上面加持了结界,傀儡一直安好,我才以为你的伤并无大碍。后来才发现,若梓涯晚到一点,也许你的手就会要保不住……这样,你之心意我便明了,既已知道这份心思,后来的事便不难猜。”
“你又怎么会认出青雀来?”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云家和紫华山有些渊源,说来有些大不敬,紫华山历来保皇室,实则是受云家之托,而云家的后人应当一直留着那个最原始的‘阵’,发动之后,紫华山的某些人能感应到云家人的存在,甚至于血脉相连。而若不是青雀大将军二话不说便刀剑相向,埋伏在客栈里的线人又不懂武功,太容易被发现,我想我也没那么快把远在漠北的青将军和‘从未远行’的十七殿下联系起来。”
“也是,若是官府要拿人,哪用得上将军亲自动手。”白宓听了,丝毫不见恼,自嘲道。
“这等计谋已然很好,只是师姐有两点仍要提醒你。”
洛凰懿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有这样讨论“阴谋策”的吗?余下两人却是颇有几分兴致勃勃。
“第一,对像我这样知道太多内幕的人,一定不能手软,杀。”
“师姐……”白宓愣住,脸色煞地一白,“白宓发誓……”
月熙白摇摇手,接着道,“第二,对自己下手要轻一点,留着自己,师姐才有帮你的机会。”
洛凰懿无奈地笑,这个人永远是连偏袒都理直气壮。月熙白靠回椅背,伸出食指晃了晃,“那份协议呢?我家公公怕是该回家了。”
“……那份协议,确实在我手上,至多几日光景,十七必将洛王爷恭送回府,莲家也自当无事。”
数日后,朝廷下旨:
太子白邕,狼子野心,犯上作乱,图谋不轨。上得罪于天,下取怒于民,是为天理不贷,国法不容,依祖制即日贬入奴籍,发配关外,永世不得入关。
魏王凌祁,洛王晟一,潘王皓,吴王钺,为妖言所惑而兴兵帝城,实则衷心护主,为表其忠义,赐黄盖仪仗回程,加封食邑百户。魏王凌祁,以身殉国,赐封谥号“荣勇”,其子孙紫金丹书,以嘉忠烈。
随之而来的,除了皇帝的封赏宴,还有大批官员调动。之前太子的地位一直稳如泰山,是以众大臣皆与之交好,此次被降职离职的朝中重臣,自然是“太子党”首当其冲。其中利害,大家闭口不言却心知肚明,干涉皇位传递之事,历来是为人臣子的大忌,当了五十年太平天子的白璿逸,何事有过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
“十七,连封赏都不要?”月熙白颇有兴味地问。之前白璿逸在偏殿就问过白宓想要什么封赏,毕竟此次事件中,虽然未对外宣告,白璿逸自然明白出力最大的便是白宓。一切都按着白宓的安排行进,从救驾遇刺,到请梁王领兵出战,再到查获真相,看起来都是白宓身先士卒,即便真凶是其亲兄长,白璿逸也甚是嘉许。
“是不敢要,毕竟太子是我亲兄长,又有什么好光彩的?况且仍然不免夺位之嫌。而有些事昭告天下,反而引火上身,若是聪明人自然会看得明白。”白宓无所谓地笑道,却是有几分沧桑在里面。说是沧桑,白宓却觉得更多是释然,能这样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的心思,是从没有过。
“不错,在金殿上混口饭吃的,有几个不是聪明人?”月熙白点头,“不愧是我师弟。”
“话虽如此,你终究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了,明日我们便要回洛阳,京中凶险,你多保重才是。”洛凰懿凝眉,虽然明知在这京城里的白宓绝不会是紫华山心思单纯的小男孩,但总归放不下,之前种种,却是不住浮上眼前。心道,我又怎能怪十七呢,天子脚下,皇室中央,由不得他不如此,况且平心而论,十七也许比其他皇子更合适。思及此处,想起当年自己呵斥梓涯时白宓端起架子的样子,不由好笑,转而想到,梓涯熙白想来比我通透,难怪不曾如何恼他,梓涯更是连面都不曾露。
白宓嘻嘻一笑,“小凰,我自然无事的。倒是你,小心等哪一日我登了基,专找你的岔子呢。”
洛凰懿惊道,作势要捂他的嘴,“这等话怎可乱说!”
白宓往熙白身后躲,笑道,“若有人能听得我的话去,想来瞒不过师姐。”
“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月熙白挑眉,顿了一顿,“话说,我有东西送你。”说罢摸出一只细竹子做的小哨,轻轻一吹,只听声音清脆悦耳,不多时,一直飞禽由远及近,飞到近处一看,竟是一只雪枭!